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年齡要比何若初大個一兩歲,穿著一身薑黃色的格子衫,看著何若初的目光充滿了不善。何若初認識她,她叫薑芳,是裴二嬸的娘家的親侄女,上次在車上遇到裴二嬸的那一次,裴二嬸就拿薑芳來膈應她的。


    何若初又想起上輩子,上輩子裴邢走後,薑芳也來參加裴邢的葬禮了,當時的薑芳抱著裴邢的棺材哭得死去活來,哭完了又掙紮著過來打她,說她掃把星,說要不是因為要迴來和她結婚,裴邢不會死。


    當時何若初以為薑芳有多麽多麽的喜歡裴邢呢,結果裴邢的百天還沒過,薑芳就張羅著把自己歡歡喜喜地嫁出去了。沒有人規定還一個人就一定要為那人守寡,隻是薑芳這人前後表現太不一致,讓人側目。


    出嫁前不久還特地來偶遇過何若初,對何若初又是一波冷嘲熱諷,詛咒何若初一輩子嫁不出去,說話之惡毒,讓何若初和她打了一架,打完後何若初去南下打工,薑芳收拾收拾自己嫁人。


    後來裴母60大壽那年何若初迴來,遇到同樣來拜壽的薑芳,彼時的她們都已經不是年輕的姑娘了,世間的東西她們該經曆的都經曆了,薑芳那次對她說了很多話,很多何若初已經不記得了,但薑芳對何若初說她羨慕她,年輕時羨慕裴邢喜歡她,老了後羨慕何若初活得瀟灑。那時薑芳的兩個孩子都大了,有一個快要結婚了。


    薑芳比何若初大兩歲,但與何若初相比,薑芳的頭發已經白了許多了。


    從那次說過話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今天再見薑芳,何若初還想和她打一架!


    張三蓮臉上的笑容耷拉下來了,劉海佳的表情也不好,她們兩人作為陪在何若初身邊的送嫁人,代表的就是何若初娘家的臉麵,雖說何若初家裏除了她也沒誰了,但這個女的當她們這些親戚是吃素的嗎?


    劉海佳張嘴就要噴,但有人明顯比她更氣憤,小男孩兒的媽媽狠狠地剜了薑芳一眼。薑芳這人,在這村子裏就沒有誰不認識的,明明是裴二兩家的親戚,卻次次來都往裴大斤家跑,誰不知道她看上了裴大斤家的小兒子裴邢,就連人家裴邢訂親了都不例外。


    裴家村裏哪個小媳婦兒不膈應這樣的女的,試想一下,你和你男人結婚了,結果另外一個女的天天往你家跑還毫不掩飾對你男人的覬覦你是啥心情,日她祖宗都不帶夠的!


    大家默契地說起了別的事兒,薑芳氣壞了,一跺腳,鼓著腮幫子出去了。


    在院裏,薑芳見裴邢在和來往的賓客寒暄,穿著西裝的他比穿著軍裝的他更加令人著迷,她從初中起就喜歡裴邢,這麽多年了從來沒變過,她這些年為了他拒絕了多少別人的提親啊,可他結婚了,但新娘不是她。


    **


    裴家親戚多,新房裏的人來來往往的,光認人何若初就認得頭昏腦漲的,終於到中午開飯了,新房裏的人都出去了,何若初三人瞬間癱倒在炕上。


    “結婚太折磨人了。”張三蓮感歎。


    “可不是,人太多了,一個接著一個的,都不能讓人休息會兒。”經過一夜外加一個上午的相處,劉海佳和何若初她們已經相處得很熟悉了。


    “真好,我結婚了,以後都不用給人家別的姑娘送嫁了。這樣的事兒也就一次。”何若初揉揉自己的頭,話說得太多了,腮幫子疼也就算了,頭也疼。


    張三蓮和劉海佳的婚事都定在明年,今年期間她們沒準兒還會給人送親,頓時便哀嚎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何若初三人一個打挺坐了起來,來的人是今天裴家請來端盤子的同村少年,他端著一個巨大的托盤,托盤裏放著四個冷碟,醬肉,豬耳朵,炸蝦片和炸魚肉。在他之後的人端著的是四個熱菜,一條糖醋鯉魚,一碗家家戶戶做喜宴都必有的蘿卜燉肉,燉雞肉還有一個圓白菜豌豆豆腐湯,最後一個人手上端著一小瓷盆的米飯,粒粒分明,隱約還有清香味兒傳來。


    兩個少年把菜放在炕桌上後便出去了,三人這才想起來他們上次吃飯是在昨天半夜呢,不吃的時候不覺得餓,這會兒看到飯菜了肚子便開始咕咕叫了。可她們現在還不能吃,還得等裴邢過來。


    裴邢來的很快,不止他來了,裴洋和另外一個伴郎也過來了。六個人吃了飯,何若初穿上鞋子跟著裴邢去敬酒。


    裴家賓客眾多,裴邢帶領著何若初從輩分最高的人開始敬下來,一邊敬酒一邊還要跟著裴邢認人,何若初的腦袋過更加懵了。


    等一圈敬完迴去新房繼續坐福後何若初真的是隻想躺著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賓客都走完了,張三蓮和劉海佳也跟著送親的人走了,何若初便換下禮服穿上平常穿的衣服,到院子裏幫著裴家人收拾殘局。


    裴母在收拾吃剩下來的飯菜,見到何若初出來了,她道:“你咋出來了,咋不在屋裏歇著?”


    “都歇了一天了,骨頭都酥了,我來跟你們幹點兒活。”何若初說著便跟著裴母把剩菜分類,裴家的這頓席麵做得非常的體麵,哪怕剩下的菜也都是好菜,分門別類的放好無論自己吃還是送人都是非常體麵的。


    “沒多大點活兒了,我們一會兒就幹完了,你還來沾手幹嘛。”裴母嘴上這麽說著,卻沒有真正去阻止。當婆婆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媳婦兒明事理又勤快呢?


    廚房裏的活兒何若初是做慣了的,她手腳麻利的很快就收拾出來了一大摞的盤子,她端著便把盤子送到了廚房,廚房裏裴大嫂和裴二嫂正在洗碗。裴大嫂洗頭遍裴二嫂洗第二遍,妯娌倆分工明確,一邊幹活兒一遍說話,倒也快。


    裴大嫂甩甩手站起來接過何若初手裏的碗,嘴裏說著和裴母一樣的話,何若初也是一樣的迴答,把碗給了裴大嫂,何若初就出去繼續幹活兒了。裴二嫂一臉冷漠的樣子,何若初叫她她也愛答不理的。


    何若初出門了,裴大嫂便說她:“剛剛老三媳婦兒跟你打招唿呢,你咋不理人家啊?”


    裴二嫂不太高興:“她還是天皇老子啊,她跟我說話我就得理?”裴二嫂隻要想到自家男人去低聲下氣的朝老板借車借人就覺得心裏難受,對何若初自然就遷怒了。


    裴大嫂被這話一噎,也懶得和裴二嫂說什麽了,和裴二嫂做了這麽多年妯娌了,她發現裴二嫂從結婚到現在就沒有長進過,當年啥樣現在還是啥樣。說話做事兒都讓人不舒服,人情世故還不如七、八歲的小孩兒呢,好在沒住一起,要是住一起了,裴大嫂覺得自己準得天天和她打架。


    裴二嫂自知失言,補救一般地說道:“大嫂,家耀要去上學前班了吧?”


    裴大嫂也當做之前的事兒沒發生過:“明年九月再送去,讓他讀晚一點,讀太早了也不好,像家光,現在初中還沒畢業呢就不想讀了。”


    “哎喲,大嫂,話可不興這麽說,現在的孩子啊,都講究那什麽德智體美,這玩意兒啊,就得重小的時候就開始教,不然啊,什麽都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兒啊,學的都多,家耀要是送去晚了,怕是跟不上的。”


    話是好話,就是再好的話從裴二嫂嘴裏說出來都變了味兒,啥話聽著都像是諷刺。裴大嫂因為裴二搜的這句話心裏變得更加差了。


    門外的裴母心情也不好,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好姑娘那麽多,她兒子的口味為什麽會那麽重,偏偏會喜歡這麽一個棒槌?


    看著小兒媳沉靜地笑臉,裴母多少有點安慰,還是她眼光好啊,自己親手挑的兩個兒媳都不錯,孝順又穩重,老二那瘸了一樣的眼神肯定是隨了他爹!


    “若若啊,你二嫂這人就是嘴巴壞,別的沒啥,她說啥你就當做沒聽見就行了。”一把年紀了,還得幫兒媳婦兒擦屁股,裴母心裏都說不出來什麽感受了。可她要是不幫二媳婦兒圓這個話,讓小兒媳去和小兒子說了點別的,讓兩兄弟鬧翻可就不好了。


    何若初朝裴母微微一笑:“媽,我知道的。”


    不管小兒媳是真的知道還是在敷衍她,她心裏都舒坦,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有了裴二嫂那樣一個糟心的兒媳婦以後,她看哪個媳婦都是好孩子。


    “還有今天新房裏薑芳說的那件事兒,我沒有和她說過。什麽孫子不孫子的,這事兒啊,都隨你們,你們想生就生,不想生啊,咱們就再等等啊。”裴母覺得她還是有必要解釋的。


    裴母什麽樣,何若初心裏門清兒,她不是個愛管兒媳婦兒事的人,但裴母能夠特地來和她解釋,她還是很開心的,當下她燦爛一笑:“謝謝媽。”


    這麽認真地道謝讓裴母有點不好意思:“你這孩子,謝啥謝。”


    人多力量大,剩菜剩飯很快就收拾好了,天氣熱,為了不讓飯菜變餿,又把剩菜加熱了一遍,這樣的菜放著,一晚上不挪動它明天就不會餿。


    何若初她們把家裏的活忙完,裴邢等人也從外麵迴來了,在客人走完了以後,裴邢他們便把從別人家借來的東西都還迴去了,東西多,一家一家的還,還完了還要說會兒話,迴來可不就這麽晚了麽。


    夜幕降臨,何若初洗了澡在鋪炕,因為太過緊張,她這一通鋪鋪了好久。裴邢洗澡去了暫時還沒迴來。


    何若初想了想,卻外屋倒了把暖壺拿了進來,給杯子裏倒了滿滿的兩杯水晾著,她可聽說了,做完那事兒以後,人會特別累特別渴。


    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兒,何若初又開始緊張了,她在在屋裏坐立不安,幹啥都不是,隱隱約約有尿意傳來,何若初脫了褲子在外屋角落的尿盆裏尿了尿。裴家的廁所在後院,後院裏栓著兩條大黑狗呢,那狗還不認識她,何若初一個人可不敢去,被咬了都沒狂犬疫苗打。


    尿盆是裴邢給她拿進來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何若初在才尿完裴邢就迴來了,他頭發上麵還帶著水汽,他把外屋門關上,撩開裏屋的門簾子,見到何若初規規矩矩地坐在炕上鋪了一床大紅色的被褥,想到之後要發生的事情,他的心怦怦直跳。


    咽了咽口水,裴刑道:“睡覺吧?”


    何若初點點頭:“你把燈關了。”


    裴邢伸手拉了門邊的燈繩子,窗戶的窗簾早就被何若初拉上了,房間頓時一片黑暗,裴邢上了炕,躺在何若初的身邊,兩人都僵直著身體,黑暗中兩人的唿吸聲清晰可聞。


    何若初不安的動動腳,碰到了裴邢的小腿,這像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盒子一般,裴邢側過身,在何若初還沒反應過來時便吻住了她的唇,又急又狠。何若初被吻得昏昏沉沉的,衣服在不知不覺中從被裴邢全部脫光。


    浮浮沉沉中,何若初睜開眼,看了一眼一臉沉醉的男人,隨即又在男人的衝撞中閉上眼,迷失在無邊欲0海裏。


    ***


    報曉的公雞叫了兩聲,何若初睜開眼,裴邢的手臂環在她的腰間,她的腿搭在裴邢的腿上,兩人像連體嬰一樣的環抱著。她默了兩下,靜靜地把腿放下來,把裴刑的手從她的腰上拿下來,裴邢感覺到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咋了?”


    何若初道:“起來上個廁所,你睡吧。”


    裴邢恩了一聲,閉上眼睛又睡了。


    何若初下炕,腿間的不適讓她皺了皺眉,到了外屋上了廁所再迴來躺下,裴邢自覺地靠了過來,把何若初抱進懷裏,又親了一下額頭,像是哄小孩睡覺一樣輕輕拍她的身子。


    何若初露出一個微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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