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你好大的口氣。”程英冷笑一聲, “我倒要瞧瞧,難不成你手上還有丹書鐵劵不成?”


    陸明廉也皺了下眉頭。沒聽說袁氏除了清河縣君的封號外, 還有其他什麽敕封啊……


    倒是周璦, 瞧見玉蟬頓時覺得有些眼熟,上前一步, 細細打量片刻, 愕然抬頭看著蘊寧:


    “你手裏這是,玉蟬?”


    玉蟬?


    程英和陸明廉同時大吃一驚。


    身為大正朝臣, 兩人自然都聽說過玉蟬的傳聞,當初名不見經傳的延陵崔家可不是靠著家族第一位得賜玉蟬信物的老祖宗, 成為現在名震朝野的名門望族?


    隻那之後, 卻是再沒聽過玉蟬的消息。


    畢竟, 大正既是已然立國,想要什麽好東西而不可得?再要建功高蓋世的奇功,無疑等同於癡人說夢。


    而現在, 袁氏手中竟然拿著這麽一個疑似玉蟬的東西,看她勝券在握的模樣, 絲毫不像作假的樣子……


    “少夫人能不能容我一觀?”周璦遲疑了下道。


    “有何不可?”蘊寧點點頭,大大方方的把玉蟬交到周璦手裏。


    周璦小心翼翼的接過,待得小心翻過來, 果然瞧見玉蟬底座的帶有特定印記的花紋,這玉蟬,果然是傳說中那件!


    卻是不敢再拿,忙又恭恭敬敬的還了迴去:


    “少夫人快放好。這等貴重物事切切好好保管。”


    看他神色鄭重, 程英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袁氏手裏真有玉蟬?


    玉蟬的名號,陸瑛也聽過,隻和旁邊陸明廉的凝重不同,陸瑛卻分明一點兒不信,不以為然的咕噥道:


    “真以為玉蟬是什麽爛大街的物事嗎?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有……”


    隻一句話甫出口,就被陸明廉厲聲喝斷:


    “閉嘴!”


    不同於陸瑛的天真,陸明廉卻是老於世故。深知玉蟬不同於其他禦賜之物,就是借袁氏十個膽子,她也定然不敢冒充。


    畢竟玉蟬現世這樣的大事,很快就會傳遍京城,傳到宮裏的時間也就是一早一晚罷了……


    心裏更是悲憤莫名——怪道當初陸瑄寧肯和自己翻臉,也鬧著要娶袁氏,原來是早就知道袁氏手中有這等奇物嗎?


    卻是害的自家好苦!


    陸琿還不知深淺,聞言梗了梗脖子:


    “就是有玉蟬又如何?還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不成……”


    隻他這句話出口,還沒等蘊寧說什麽,已經先被陸明廉踹了一腳:


    “閉嘴!全是你惹出的事端,迴去就跪祠堂……”


    周璦也“嗤”的笑了出來,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垂頭喪氣的程英和不明所以的兩邊衙差以及同樣一頭霧水的陸明廉家的下人,特特提高了聲音道:


    “堵不住悠悠眾口?有陸公子這句話,跪祠堂怕都是輕的!你知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得到這玉蟬?”


    說著不待陸琿迴答,直接給出了答案:


    “建了奇功之外,還須是蘭心蕙質、玉潔冰清!”


    蟬餐風飲露,一直是仁人誌士心目中品性高潔的象征。


    換句話說,玉蟬乃是皇家能給予一個女子的最大褒獎,人格上絕無半點瑕疵可言。


    現在陸明廉一家倒好,竟是口口聲聲想要壞了蘊寧的氣節,他們杠上的哪裏是蘊寧,分明是皇家才對。


    玉蟬既是給了蘊寧,別說陸家,就是太後,心底再震怒,除了捏著鼻子認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可以從其他方麵針對蘊寧,卻再不要想著拿人品說事,不然丟臉的可不隻是蘊寧一個,而是連皇家的顏麵也要全給賠上。


    這麽公然打皇家的臉,陸明廉一家也算是勇氣可嘉。別說他們家沒有真憑實據,就是真有什麽對蘊寧不利的東西,也是老老實實忘掉的好。


    陸琿聽得神情一僵 ,下意識的看向陸明廉,分明還是有些不信,卻隻瞧見從來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父親,這會兒竟是容色慘淡。


    至於說趙氏,也是如雷轟頂,眼前金星直冒。


    之前還用揣度鄙夷眼光瞧著蘊寧的那幫下人並衙差,一個個這會兒也都老實無比——


    方才那八卦確然勁爆,這會兒大家卻是恨不得根本沒聽見才好。


    畢竟大家滿打滿算也就這麽多人,當真是好認的緊。沒瞧見袁氏那邊,已經有人拿出紙筆,開始一一記下眾人的姓名了。


    所有人都想到一點,真是從他們嘴裏漏出一言半語,到時候都不用武安侯和狀元公出手,光是一個忤逆聖上的罪名說不得就得掉腦袋……


    而他們的想法也很快得到了驗證。


    因濫用職權,公然汙蔑得賜玉蟬的陸家少夫人,宮中楊皇後直接發來諭旨申斥趙氏,說她心腸歹毒,空有誥命之名,卻無賢良之德,罰她在家中抄《女誡》三月,以修身養性、閉門思過;


    陸琿胡言妄語枷號旬日;陸明廉妻不賢、子不教,罰俸半年,全數送於朱雀橋陸家,以為賠罪。


    要說下場最慘的,當然還是程英了,還真應了他之前暴怒之下說給周璦聽的話,兩人決不可共存於順天府。


    顛倒黑白、濫用私權、暴打無辜、傷及同僚的罪名之下,程英順天府府尹的位置直接讓給了“明察秋毫、不畏強權”的周璦。


    消息傳到慈寧宮,自詡好涵養的胡太後接連砸了一整套的珍品茶具——


    順天府府尹這個位置本是極要緊的,會讓程英出手,不過是想讓陸家栽個跟頭,也讓那些想要往皇上身邊靠攏的人因這件事而心生戒懼,不想結果卻是相反,竟是白白丟了順天府尹這麽重要的一個位置,拱手送到了周璦手裏。


    周璦瞧著也就是個紈絝罷了,卻分明同他那看似浪蕩實則最有主見的爹一樣,根本就是對皇上再忠心不過。


    更甚者太後還思及一點,卻是那袁氏到底立了什麽大功,能讓皇上這麽大手筆的賞賜。


    卻是不期然想起之前長公主撞邪避居廣善寺的事來,記得不錯的話,皇上也好,皇後也罷,身體好起來就是從那個時候吧?


    一時氣的差點兒要吐血。


    和慈寧宮的低氣壓不同,朱雀橋那邊陸家族人先是驚詫莫名,緊接著就是大喜過望——


    少夫人既是得賜玉蟬,豈不是意味著子孫至少三代,除謀逆外,俱可保平安喜樂。之前還擔心因為分宗令得陸家元氣大傷,現在想想,有少夫人這個宗婦在,一切根本不是事兒。


    就是陸明熙並崔老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之下,可不同樣半晌無言?


    至於說曾經那些因嫌棄蘊寧幼年經曆而打心底裏拒絕和袁家結親的人家,這會兒更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陸家書房。


    崔老夫人安坐主位,陸明熙坐在左手旁,蘊寧和陸珦則在下首就坐。


    “……陸琿當時說的委實太過不堪……”茶樓上遇見陸琿時,陸珦本不欲生事,還想避開呢,不料陸琿許是喝了酒,竟然直接就開始拿蘊寧說事,“期間種種汙言穢語……”


    更甚者,連蘊寧和顧德忠約定的私奔的日子都說的有鼻子有眼……


    “簡直欺人太甚。”崔老夫人先怒了。


    陸明熙臉色也很是陰沉。


    陸琿酒醉是假,想要借此把事情鬧大徹底攪亂朝局才是根本。


    程英隻是棋局裏的一環,中間怕是牽扯的還有胡家,慶王府……


    “幕後的主使者,怕是和外界盛傳已經死去的,程明珠有關。”蘊寧忽然加了一句。


    如果說之前不過是懷疑,蘊寧這會兒卻是確信,程明珠還活著,且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


    陸琿言之鑿鑿一口咬定的自己私奔的日子是,四月十六日。那也是前世今生都刻骨銘心的一天。


    前世那一天,自己做出了和顧德忠私奔的後悔終生的決定;今世則是在那一日魂歸!


    別說陸琿,就是今世的顧德忠都不可能知道這個日子。


    這般以來,合理的解釋隻有一個,那就是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迴來了。偏是從對方種種舉措以來,必然是深恨自己並和自己有關的……


    “程明珠?”陸明熙看過來,明顯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之前冒名頂替弟妹的那個。”陸珦忙幫著解釋。


    “是她。”蘊寧點頭,當下說了陸瑄中狀元那日和神秘女子偶遇的事,“……她那雙眼睛,同我那養母極像,且看我時,眼睛裏的恨意根本就掩飾不住……”


    “我當時就多留了個心眼,讓荊南帶人盯著,查詢的結果是,當時在座的一個是慶王世子周瑉,一個是胡家大小姐,還有一個則是吳閣老剛接進門的極為受寵的外室的女兒……”


    陸明熙“啪”的一下放下茶杯:“公私不分、昏聵胡塗。狡詐歹毒。”


    前一句是說吳正榮,後一句則分明是說的程明珠。


    即便臥病在床,可既是擔著首輔的名頭,皇上還是不定時會送來些難以決斷的奏折,要陸明熙幫著參詳,原來還好,但凡陸明熙的意見,吳正榮都會非常重視,鮮少有不同看法的,這幾次卻是十次有九次就要和皇上爭辯。看他的態度,竟明顯是倒向了胡太後的意思。


    先前就有些猜測,這會兒聽了蘊寧的話,無疑得到了證實——


    吳正榮這般容易倒戈,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而若然蘊寧的推測無誤,那這程明珠簡直就是躲在陰暗角落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


    “隆福街那邊,還是太閑了。”陸明熙捋了捋思路 ,先衝陸珦點了點頭,“之前找你的商人要怎麽聯係,你交代荊風一聲。”


    風雨雷電都是陸明熙身邊的老人了,荊南荊北這些人都是他們的徒子徒孫,如今陸明熙要讓這些人出動,明顯是陸家意圖壞掉蘊寧名節的事徹底惹惱了陸明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歸來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半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半彎並收藏千金歸來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