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賬東西!眼睛都瞎了吧?”陸珦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什麽王梓雲, 李梓雲的, 給我家瑄哥兒提鞋都不配。”


    現在倒好,帝都裏竟是到處說什麽“陸瑄得會員天理不容”“陸閣老以權謀私”……


    明明爹這才會走路幾日啊, 怎麽跑到皇上哪兒以權謀私啊?再說了, 那麽優秀的瑄哥兒,哪裏用得著旁人為他謀私?


    “要說這事還真是, 不知道什麽人在背後使壞。”自打分了宗,梅氏也被卸了掌家權, 鄭氏揚眉吐氣之餘, 精氣神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對陸瑄感激之餘,真是當做了親兄弟一般。聽說了這樣的事,自然也很是憤憤不平, “眼見得這些謠言越傳越兇,會不會真對瑄哥兒產生什麽影響啊?”


    “他們敢!”陸珦越發氣怒, 轉身就要往外走,“你在家歇著,我親自去看榜。要是公正也就罷了, 不公正的話,誰還不會鬧……”


    話音猛一頓,臉色也有些發白,卻是小徑的盡頭, 正站著一個人,可不正是一早起來練習走路的陸明熙?


    陸珦平日裏最怕的就是這個叔父,現在叔父變成了爹爹,惶恐不但沒減輕,反而又深了一層,每每見到陸明熙,說是老鼠見了貓也不為過。


    一想到方才自己言出無狀,陸珦心裏就一哆嗦:


    “爹,怎麽,怎麽,是您老人家?”


    上前時兩腿都有些打轉。


    “你是陸家長子,今兒個是你弟弟的好日子,待會兒說不得就有賀客臨門,你怕是還有得忙呢。”陸明熙一字一字道,語氣裏卻是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更是抬起胳膊,拍了拍陸珦的肩,“你和瑄哥兒都長大了,有你們擔起陸家,為父放心。”


    一番話說得陸珦眼圈都紅了,心情激蕩之餘更是歡喜至極——


    父親的意思是說,瑄哥兒必然榜上有名?


    似是看穿了陸珦的心思,陸明熙笑著點點頭:“該是瑄哥兒的就是瑄哥兒的,旁人想奪也奪不走。些許鬼蜮伎倆,又有何懼?”


    胡太後果然還是老了,竟然以為靠胡慶豐這般上躥下跳,就能左右朝局不成?


    “哎。”陸珦響亮的應了一聲,轉頭就往外跑,“我親自去看榜……”


    令得陸明熙簡直哭笑不得。方才才說過讓他穩重些,這才多大會兒,就又忘了。


    陸珦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出來,邊跑還邊迴頭大聲道:


    “爹爹放心,我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了,等看了榜第一個迴來給爹和二弟道喜。”


    外麵大街上這會兒也是熱鬧的緊,三年一度的春闈本就是舉國關注,更不要說之前還鬧了那麽多事,竟是榜單尚未出來,便因事涉徇私舞弊而引出一場又一場的風波,現在既是要張貼皇榜,參與大比的士子也好,帝都無關人士也罷,便是滿朝文武,甚至皇上的視線,可不全都聚焦一處?


    陸珦帶著人出來的時間本不算晚,饒是如此,才剛到通向貢院的街口就發現前麵的路已是完全堵塞,根本無法穿行。


    索性直接棄了車,徒步前行。


    好在陸珦早就在正對著貢院的如意茶樓定下了位置,到了地方也不用同人擠,隻上樓等著便是。


    如意茶樓乃是帝都數一數二的地方,裏麵不獨茶水好,配著茶水吃的點心更是獨一無二,再加上樓裏特有的熏香,平日裏不提前訂都沒有位子。


    好在今日掌櫃的一早就宣布,因家主有大喜事,今兒個凡是進茶樓消費的客人一律免費,還奉送特色點心一碟,是以一大早就高朋滿座。


    瞧見陸珦進來,紛紛打量,旋即有個高亢的聲音響起:


    “啊呀呀,這不是朱雀橋陸家的財神爺嗎?怎麽,是來替你們家陸瑄陸公子看榜的?”


    “陸瑄陸公子”幾字,特意拖長了音調,一副唯恐旁人不知道的模樣。


    如意樓裏果然嘩然,竟是連樓上雅間的客人都特特打開了窗戶,分明是想要一窺陸家少爺的真麵目:


    “陸瑄竟然還敢來?”


    “可不!還沒有徇成私呢,就漏了陷,如今已是天下笑談,要是我羞也羞死了,還敢跑來這裏丟人現眼?”


    “就是,王公子可也在這裏坐著呢,做了虧心事,還敢跑到苦主麵前轉悠,膽子還真是夠大……”


    “何止侮辱了王公子,便是我等何嚐不是受了侮辱?竟是與這等斯文敗類同科……”


    “陸瑄自然不敢來了,這來的聽說是他兄長……”


    “子不教父之過,弟弟那個德性,兄長又能好到哪裏去?”


    “可不是,放著聖賢書不讀,日日和些阿堵物為伴,真是丟盡陸家前輩的臉……”


    “如意茶樓這麽清雅的地方,卻要被個利欲熏心的奸商給玷汙,真真是讓人不舒坦。不如告訴掌故的一聲,把他趕出去,也省的壞了這麽好的茶水。”


    此言一出,竟還真有不少人相應。


    把個陸珦好險給氣樂了。趕自己走,這些人還真敢說!


    卻也旋即認出點破自己身份的人,正是靖國公府的管家方武。他的旁邊則是端著茶杯一副悠然自得模樣的王梓雲,聽旁人貶低陸瑄,抬高自己,王梓雲忙抬手製止,溫聲道:


    “帝都藏龍臥虎,相較於各位兄台大才,小弟不值一提。便是那些抱屈的話,諸位也不可再說,都說公道自在人心,小弟相信,朝廷定不會讓天下舉子失望。”


    說著端起茶杯一舉:


    “如意茶樓果然茶如其名,樓好,茶更好,咱們且喝好茶,莫論閑事,也免得壞了茶樓主人一番美意。”


    言下之意,分明是暗示,真是讓陸瑄榜上有名,就是朝廷不公。


    早就知道謠言厲害,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在自己的地盤、當著自己的麵公然肆意汙蔑陸瑄,陸珦真是氣的夠嗆,隻他還未開口,旁邊就有一聲“輕笑”傳了出來。


    聲音雖是不大,輕蔑嘲笑的意味卻是溢於言表:


    “陸大哥,有句話叫坐井觀天,說的就是斯時斯地、斯情斯景,和這種人,如何值得生氣?你要是真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


    隨著聲音,一個白衣公子手中搖著折扇邁步而入。


    “井底之蛙”這句譏諷王梓雲的話明顯犯了眾怒,茶樓內舉子紛紛怒目而視,剛想斥責對方大言不慚,卻在瞧清楚來人是誰後,又住了嘴。和南方士子人人麵帶憤然之意不同,北地士子怔了一下之後,卻是紛紛起身打招唿:


    “楊公子……”


    “修雲兄……”


    來人正是楊修雲。


    王梓雲明顯沒想到楊修雲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臉色就有些不好,不悅道:


    “楊兄這是何意?即便楊兄出身承恩公府,可也不能仗勢欺人不是。”


    “仗勢欺人?”楊修雲一笑,神情嘲諷之至,“仗勢欺人的人確然有,不過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一樣的讀聖賢書,有人光風霽月,也有人如陰溝裏見不得人的臭蟲一般肮髒。說什麽陸公子無德無才,你王梓雲才是才高八鬥,那敢問,你可曾同陸瑄比試一二?這樣說,也不對,應該說,你可敢同陸公子比試?若然真是覺得不公,光明正大的挑戰便是,如何非要攪亂人心,把旁人當槍使?能哄得天下人為你鳴冤抱屈,王兄果然大才啊!”


    王梓雲心裏又驚又怒。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卻不曾想竟是這麽快,更甚者,第一個氣勢洶洶跳出來的竟是之前跟自己關係還算融洽的楊修雲:


    “豈有此理!楊修雲你莫要欺人太甚!你們北方世家沆瀣一氣,以為我們南方就無人了不成?”


    明顯想要借南方士子擠兌楊修雲。卻是令得北方士子心裏有些不舒服。


    反倒是楊修雲,仿佛沒瞧見王梓雲的氣急敗壞一般:“論才學,修雲隻服兩人,北有朱雀橋陸瑄,南則延陵崔浩!今日會走這一趟,倒不是為了陸公子抱屈,畢竟陸公子那等高人,旁人如何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不過是修雲不願大家被陰險小人利用,十年寒窗苦讀,卻是被別有居心之人利用,擔了罵名,結果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至於你,”說著倒提手中折扇,朝著王梓雲點了點,不屑道,“不是自詡才華蓋世無雙嗎,可敢和陸公子一比?”


    又笑著衝周圍士子拱手:


    “到時修雲同諸位還一同到這如意茶樓,共同做個見證如何?”


    “不錯!”陸珦高聲道,“真金不怕火煉。我二弟乃是真才實學,注定是要拿狀元的,誰要不服,盡管過來挑戰,到時候哪位願意來做見證,如意樓照樣免費供應茶水點心……”


    一番話說得所有人都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旁邊擦冷汗的掌櫃已經小跑著過來,衝著陸珦不住點頭哈腰:


    “大爺來了?已經給您留了二樓的雅間,大爺快上去歇歇……”


    眾人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陸珦,竟然就是如意樓幕後主子?一時都有些不得勁——


    喝著人家的茶,吃著人家的點心,還想把人家主子給攆出去,怎麽想怎麽有些不厚道啊。


    “快看,杏榜要貼出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迴頭,遠遠的果然見貢院大門突然打開,隨著兩列禁兵跑步而出,捧著榜單的書吏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潮水般朝著貢院湧了過去。瞧著張貼杏榜的書吏背影,激動的唿吸都不暢了。


    待得杏榜貼好,陸珦第一個衝上前,視線直接落在第一排第一個上,下一刻卻是幾乎要喜極而泣:


    “瑄哥兒,果然是我們家瑄哥兒!瑄哥兒考了個第一,我就說,瑄哥兒才學是頂頂好的!”


    再往下瞧,依次是崔浩,楊修雲,至於王梓雲,竟是排到了二十六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歸來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半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半彎並收藏千金歸來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