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 這是袁太妃使人送來的節禮……”


    宮女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是簡簡單單的三樣節禮。


    作為宮中唯二的太妃, 袁太妃日常供奉也算充裕, 更別說還有個家底豐厚也願意花錢的娘家。往年大節,袁太妃送給太後的禮物可不是一般豐厚, 還是第一次就這麽隨便撿了幾樣點心並些布帛就當做節禮的。


    收到這麽一份敷衍了事的節禮, 便是下麵侍候的人也是心驚膽戰。唯恐自家主子不高興了把氣出到他們身上。


    胡太後微微挑了挑嘴角,倒是沒有多少惱火的意思:


    “拿下去吧。”


    喜怒形於色, 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啊。


    又有些羨慕,這就是有個好娘家的好處了。


    聽說當日自己離開後, 袁家女又立下大功, 竟然一跪之下, 滿池蓮花盛開——


    這吉兆本來都應該屬於自己的,卻是讓皇上皇後搶了過去。


    經此一事,也越發證明, 那兩口子果然視袁家為心腹,不然也不會把這份殊榮送給袁蘊寧。


    瞥了眼乖乖坐在下首的胡敏蓉, 卻是多了些疲憊和自嘲之意——


    反過來瞧瞧自己娘家,倒也不是不和自己一條心,就隻是一點, 一個個的全是蠢貨,蓉姐兒腦袋瓜倒是好使,就可惜,是個女孩子罷了。


    看那宮女要退下去, 胡敏蓉招招手:


    “太妃娘娘還有交代的其他話嗎?”


    “太妃娘娘正和小世子玩耍,倒是沒說其他的……”


    “玩耍?”胡敏蓉敏感的意識到一個詞,神情就有些微妙,“你下去吧。”


    卻是疑竇叢生——


    之前可是親眼見到袁太妃摔倒在地,記憶裏祖母也曾這樣摔倒過,卻是再沒有能從床上下來,袁太妃即便身體底子好些,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沒事了才對啊。還有那安陽王小世子,明明同樣不可能這麽快醒來的……


    “袁家的事你莫要插手了。”胡太後明顯看出了她的心思,“別說是你,就是你爹,都不是袁烈的對手。”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袁家可不是兔子。比方說之前袁蘊寧引來吉兆,何嚐不是袁家站在皇上那邊一次變相的表態。


    這般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於袁家而言,也算是極其罕有的。會這麽做,不排除有被激怒的因素在裏麵。


    便是胡太後自己,也隱隱有些後悔。


    “倒不是這個。”胡敏蓉思索著,明顯有些不知道怎麽措辭,“我就是覺得,那邊,是不是痊愈的太快了些……”


    明明之前經手的人可是有信心的緊,說什麽便是請來整個太醫院的,都別想把毒解了開去。


    “永遠不要小看了旁人。”胡太後揉了揉額角,“袁家交遊甚廣,結交的奇人異士可也不在少數。”


    “會不會和袁蘊寧有關?”胡敏蓉終究忍不住,說出了心底的疑惑——


    太後沒有瞧見,她卻是看的明白,彼時袁太妃病情可不是一般的重。


    更別說,後來親眼見到袁蘊寧跟著袁太妃手下的宮女離開。


    即便後來皇後身邊的南春站了出來,胡敏蓉想不明白皇後如何要這般維護袁蘊寧之餘,卻是更加覺得其中有鬼。當然,後麵這些話,卻是打死胡敏蓉也是不敢說出來的。


    以太後的精明,但凡知道她曾跟著袁蘊寧離開,極有可能會想到死在湖中的胡敏君身上……


    “想知道什麽,去找梁春。”胡太後揮了揮手,明顯不想再和她說下去。


    胡敏蓉自然不敢再說什麽。待得出了太後寢宮,神情明顯鬱鬱,一陣寒風吹來,便覺出些冷意來,便想讓剪雲幫她拿個鬥篷來,不想連喚了兩聲,剪雲才過來,卻是畏畏縮縮的,頭都不敢抬:


    “小姐要什麽——”


    胡敏蓉心裏激靈靈一下,深深的瞧了剪雲一眼,吩咐道:


    “你去幫我拿件鬥篷來……”


    剪雲答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就轉頭走了,期間甚至沒敢看一眼胡敏蓉的臉色。


    胡敏蓉神情登時難看至極——


    之前就覺得剪雲有些古怪,這會兒終於確定,怕是這丫頭已經知道妹妹的死和自己有關了。


    “這個丫鬟,不能留了。”一個有些陰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胡敏蓉迴頭,卻是梁春,正瞧著剪雲的背影,桃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梁公公莫開玩笑——”沒想到梁春會這麽說,胡敏蓉登時有些慌張——


    做為太後的心腹,梁春眼下可是今非昔比。


    “小姐還叫我小春就好。”梁春卻是深深的看了胡敏蓉一眼,“當初若非小姐出言相救,世上早就沒有梁春這個人了……”


    彼時梁春剛進宮,不小心摔碎了太後最喜歡的一個茶碗。梁達直接讓人拉出去,二十大板下去,梁春立時進氣多出氣少。被人拖著丟出去時,正好遇見從太後那裏出來的胡敏蓉。胡敏蓉看他可憐,便幫著跟太後說了兩句好話……


    “你這個丫鬟不能留了,不然,定會壞了小姐的大事。”看胡敏蓉依舊發呆,梁春又低聲重複了一遍,“你不用擔心,事情交給我就好。有我在,絕不會讓人害到你。”


    “梁春最大的心願就是小姐心想事成,從前梁春無能,幫不到小姐,今時卻是不同往日。梁春定會盡其所能,幫小姐達成所願。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小姐,若是有人礙了您的眼,您隻管吩咐梁春就好。”


    剪雲正好拿了鬥篷出來,梁春目不斜視的從她身旁經過,眼神卻已是和看死人一般了。


    胡敏蓉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梁春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之前自己和妹妹的爭執,甚至胡敏君的死亡真相,他分明全都清楚!


    狀元樓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客棧,卻因為出過一位狀元而名聲大噪——


    實在是這位狀元太過有名,正是當初娶了王家小姐的崔家第一代始祖,崔鶴蘭,崔老先生。


    當初崔鶴蘭連中三元,狀元及第之時,住的正是狀元樓。隨著崔家地位一天天鼎盛,狀元樓名聲也跟著日益飛漲,更留存了諸多名人的墨寶,到得今日,已是成為帝都一大盛景。


    前來趕考的舉子,一則想要瞻仰一下曆代名家墨寶,二則也圖個吉利沾沾喜氣不是。


    眼瞧著春闈在即,帝都狀元樓生意簡直不是一般的火。


    聚集在帝都的士子,隔三岔五就會在狀元樓舉辦文會。


    既交了朋友,又研習了學問,更可以借好文章揚名——


    寫了好文章巧遇貴人,之後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青雲直上的軼事可不是一直都流傳甚廣。


    每每隨著一場又一場的文會結束,總會有一些士子在帝都文壇嶄露頭角。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更甚者薈聚帝都的士子說是藏龍臥虎也不誇張——


    南方士子,以出身王家的王梓雲為首。


    此子相貌俊秀,滿腹經綸,尤其一篇《詠荷賦》,不獨寫出了荷花之香遠益清,更寫出其高華出塵,一時廣受推崇,名滿帝都。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南北士子之爭從來不曾斷絕。南方士子團聚在王梓雲的周圍,北方士子則是以承恩公府的楊修雲為首領。


    文獻太子在世時,楊修雲身為伴讀,可是跟著一塊兒受大儒教誨,十二歲便有文名傳於世。雖是因太子殤逝,沉寂了這麽幾年,可隨著楊皇後重新執掌後宮,連帶的正旦日時吉兆頻現,楊家地位跟著水漲船高,楊修雲身邊頗是聚集了一些有才之士。


    期間南北士子也頗是以文會友過幾次,楊修雲每有精彩詞章問世。南北士子雖是互有勝負,王梓雲並楊修雲卻是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同,一時南王北楊並稱當世第一之說,傳遍帝都。


    王梓雲謙謙君子,耳聽得諸般頌揚,隻說不敢居之。楊修雲卻是頗有北方士人的俠義之氣,當時就否定了這一說法。更是直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謂芝蘭玉樹,南北方各有一傑出士子,文采精華更在修雲之上”。


    話一傳出,馬上有人認定,乃是楊修雲自己承認不如王梓雲;也有人提出否定意見,以為楊修雲從不做藏頭露尾之事,既是沒有直接點出王梓雲的名字,則所佩服者另有其人。


    畢竟南方大家族聲譽最盛的可不是王家,而是崔家。


    當即就有人反駁:


    “年兄怕是糊塗了,難不成沒聽說過,崔鶴蘭老先生一脈不知做了什麽有損德行之事,以致被上天收走文氣,連帶的血脈都有可能斷絕……如今南方,分明是王家一家獨大……”


    “那豈不是說,今年春闈,王梓雲公子極有可能獨占鼇頭?”


    “也不見得。畢竟即便讓楊公子五體投地的那位南方士子就是王梓雲,楊公子極力推崇的可還有一位北方士子呢……”


    也有人猜到楊修雲說的這人是不是陸瑄:


    “畢竟這幾年,北方文壇執牛耳者一直是朱雀橋陸家。”


    “聽說他們家那位中過解元的九公子,今年也要下場呢。”


    卻被消息靈通之人笑了一臉:


    “十四歲中解元又如何?都是老黃曆了。那位九公子可也有崔家血脈,聽說當初陸閣老還請和尚過府做法,希望能破除詛咒。”


    “你們不知道吧,還有更可笑的呢,數月前,陸家還曾舉家上廣善寺還願,你們可知道,原因為何?”


    “我也是聽我三大爺外甥的表兄說起,才知道竟是因為那陸九公子做了個夢,夢裏高中進士,醒了之後就高興傻了,一家人趕緊跑去廣善寺了……”


    “這般急功近利,委實不像能安心做學問的人。所謂瞎貓抓了隻死耗子,當初也不知怎麽才得來個解元,說不定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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