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重孫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如果說從前就寵一個袁明珠罷了,現在高氏稀罕的也就蘊寧一個罷了。


    老太太的脾氣, 從來都是不分青紅皂白, 隻疼自己想疼的那一個。這會兒瞧見袁明儀的作態,當真不是一般的嫌惡。


    袁明儀卻是徹底傻了眼。


    今兒個之所以會鬧出這樣一件事來, 說到底還不是為著心裏不平衡?


    要說那幹枝梅的雲母屏風, 卻是袁明儀瞧見第一眼時,就喜歡的不得了。


    甚至還在丁芳華麵前流露過這個意思。


    隻丁芳華根本沒在意。更甚者早就打定主意, 要把屏風留給蘊寧。


    是以一聽說丁芳華讓把屏風抬到蘊寧房間裏,袁明儀又氣又妒, 特意跟著跑去庫房, 也不是為了挑屏風, 純粹就是特特跑過去搞破壞的。


    丁芳華的人不查,還真叫她得了手。


    更趁下麵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一溜煙跑過來磕頭認罪了。


    好巧不巧, 正趕上高氏並蘊寧迴來,到最後, 連袁烈也跑過來了。


    袁明儀索性不起來了。別看她年紀小,卻最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更是明白, 若是一味抱怨嫡母不公,隻想著心疼她嫡出的女兒,外邊這些人卻是沒一個會給自己做主。


    反倒是這般淒慘可憐的模樣,讓丁芳華落個為母不慈的名聲, 也算是出了心頭一口惡氣了——


    老祖宗和嫡母之間感情自來平平,小叔祖卻從來都是個嫉惡如仇的,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旁人欺負弱小,沒瞧見當初袁蘊寧被難為時,即便與這個侄孫女素未謀麵,也依舊想辦法幫著周旋。


    至於說父親,卻從來對自己寵愛有加,別說父親,就是嫡母看待姨娘也和旁的姨娘不同,從來都是敬重居多。


    個中原因,袁明儀也聽姨娘身邊侍候的人偶然間說起過,當初可不正是舅父和姨娘拚死救了父親,才有了武安侯府今日鮮花著錦的今天?


    因而私心裏,袁明儀從不覺得自己和袁蘊寧比差些什麽。又因為侯府這裏五個兒子之外,也就袁蘊寧和袁明儀兩個女兒罷了,即便庶出的身份,袁明儀吃穿用度上也俱是上乘。


    如果說之前的袁明珠還讓袁明儀有些心虛氣短的話,半路迴來的袁蘊寧卻是徹底激起了袁明儀的自信,雖然嘴上沒說過,卻是篤定,往後在侯府中,自己的地位定能水漲船高,畢竟外出好幾次碰見玩得好的姐妹,聽她們轉述家裏長輩的意思,都是對袁蘊寧並不看好。


    而蘊寧迴府後也果然被老祖宗嫌棄。


    可惜袁明儀還沒高興太久,府裏就風雲突變,因為袁成陽的插手,高氏竟然和蘊寧冰釋前嫌。


    而隨著高氏的轉變,其他兩房的姐妹也都跟蘊寧親近起來。倒是對她,越加無視。


    和原先所想大相徑庭,袁明儀心裏不失落是假的。


    這會兒瞧著袁成陽並袁烈都在,就想著兵行險著,但凡惹得小叔祖憐惜,不怕老祖宗也轉而心疼自己。退一萬步說,即便袁成陽沒管,不是還有爹爹嗎?


    姨娘和舅舅可是救過爹爹的命,就不信看到自己受恁大的委屈,父親還能忍得下來。


    卻是無論如何沒想到,高氏倒是開口了,卻不是替自己不平,而是嫌自己跪在這裏礙眼,讓滾迴自己院裏跪著。


    偏偏這等情形下,別說好打抱不平的小叔祖了,就是嫡親的爹爹那裏,也是沒半分反應。


    一個沒忍住,嗚咽道:


    “爹……”


    袁烈哪裏耐煩聽她說些什麽,直接沉了臉道:


    “怎麽這般沒有規矩?沒聽見老祖宗的話嗎?還不滾迴你自己的院子跪著?”


    當著蘊寧的麵吃了這麽大一個沒趣,袁明儀如何受得了,掩麵哭著離開了。


    “你也多管管。”高氏依舊為蘊寧不平,瞪了丁芳華一眼,“一個庶女罷了,怎麽就讓她跑到寧姐兒房裏來作妖?”


    又叮囑蘊寧:


    “我知道你是個心腸軟的傻孩子,可也得分清對誰,儀姐兒小時還好,怎麽大了卻越發昏了頭了。但凡她過來煩你,盡管讓人攆出去,別給她留什麽情麵……”


    那般懇切的模樣,竟是比起丁芳華還有上心,一副自己離開了就會有人欺負蘊寧的樣子。


    蘊寧忙應了下來,丁芳華也跟著連連保證,才好容易讓高氏放下心來,卻依舊囑咐丁芳華,真是讓她知道有人給蘊寧委屈受了,少不得要拿她這個嫡親的娘說事兒。


    留下丁芳華和蘊寧這對兒久別的母女一道說話,又送高氏過去安歇,袁成陽則和袁烈去了書房。


    “可查到了什麽?”袁成陽接過袁烈奉上的熱茶,卻是沒急著喝。


    “還沒有十足的證據。”袁烈神情間便有些羞愧,“不過郭氏卻是有可疑之處。”


    當初得了袁成陽的提示,袁烈自然不敢掉以輕心,特意派了暗衛到郭姨娘身邊。


    不想這麽長時間了,郭姨娘那裏卻是並沒有什麽異常。


    即便外出過幾次,也都是常去的一些地方,她離開後,暗衛也跟著進去看了,確然是買了些脂粉並衣物罷了……


    “常去的鋪子?”袁成陽立馬抓住了關鍵所在。


    “是。我查了一下,幾家鋪子的主子卻是一個,全是江南秦家。”袁烈點了點頭。


    畢竟,帝都胭脂水粉並衣服鋪子多了去了,若非有必要,怎麽可能隻進一家的店?


    可說沒有收獲也是真的,盡管跟的緊,袁烈卻是一個字條都沒發現,據暗衛迴報,郭姨娘確然就是買了東西就迴來了。期間並沒有看到有什麽可疑人物接近。


    “你這姨娘不簡單啊。”袁成陽冷笑一聲,“防範這麽緊,還有今兒個明儀這丫頭所為,莫不是那郭耀祖快要迴來了?”


    雖然想不通這對兒兄妹倆到底要做什麽,可活著也聯係上了,卻硬要裝成死人,要說沒有大圖謀卻是根本不可能的。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袁成陽便起身離開,走出書房,腳步卻是一滯,卻是院外麵這會兒正跪著一個身著素色蘭花褙子的婦人,聽見腳步聲,婦人抬起頭來,確然正是兩人方才提起的郭氏。


    郭氏這會兒也就三十出頭,容長臉,杏核眼,卻有一雙頗為英氣的劍眉,分開看,五官並不如何出色,湊在一起,卻是頗為立體,給人以英姿颯爽之感。


    “小叔。”瞧見袁成陽,郭氏磕了個頭,神情間卻是不卑不亢。


    袁成陽點了點頭,也沒有和她多說,直接轉身走了。


    袁烈把袁成陽送出去,轉迴身形,郭氏依舊在地上跪著。


    一時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兒——


    要說平日裏,最欣賞的可不就是郭氏身上這股子鎮定?竟是和軍中兒郎一般,有頭腦,且知道自己的本分,每每然袁烈備加欣賞……


    “侯爺,”看袁烈迴轉,郭氏抬起頭,“妾身是替儀姐兒請罪來了。”


    “都是妾身疏於管教,才讓她不知天高地厚,竟是打碎了夫人想要送給五小姐的屏風……還請侯爺責罰。”


    若然平日裏,袁烈說不定要讚郭氏一聲識大體。畢竟,多大點兒事啊,袁家既富且貴,一個雲母屏風算得了什麽?


    已經罰過儀姐兒,哪裏用得著郭姨娘再上趕著賠罪?


    甚至說不好還會對丁芳華有些意見,覺得她待人待事有些嚴苛,不然,如何郭姨娘嚇成這樣,還要特特跑過來請罪?


    隻心中已是存了疑惑,便覺出些不獨來——


    丁芳華可是嫡母,哪裏輪得到郭氏自稱什麽“疏於管教?”


    若然自己按這個理由罰了她,無疑是承認了她有管教儀姐兒的權利,若否定,則“疏於管教”的罪名就會落到丁芳華身上。


    果然是深諳打仗之道,虛虛實實,讓人防不勝防啊。


    半晌冷笑一聲:


    “既已知道錯處,跪在這裏做什麽?隻管和儀姐兒一道跪著吧。”


    “侯爺——”郭氏錯愕的抬頭。


    委實是抬入侯府這麽多年,即便身份是妾室,可因為當年的緣由,府中上至老祖宗下至丫鬟仆人,哪個不對自己高看一眼?盡管容貌不過中等,在一幹姨娘中卻是最有身份的,甚至郭氏以為,自己也就比丁芳華晚了些罷了,不然,這侯夫人的位置都得是自己的。


    習慣了被人捧著,如何能想到,袁烈突然就翻臉了。


    隻她心性堅定,並非常人,雖然鬧不懂袁烈如何就變了臉,卻並沒有撒潑耍賴,又磕了個頭,紅著眼睛瞧了袁烈一眼,就站起身形,慢慢退了出去,甚至路過門檻時,“打擊”過大之下,差點兒跌倒。


    可惜袁烈隻是冷眼瞧著,並不曾上前攙扶。


    袁明儀這會兒正在自己院子裏跪著,已是腰腿酸軟,兼且羞憤至極,一眼瞧見從外麵進來的郭氏,眼中登時浮現出喜色來:


    “姨娘,您是不是尋父親去了?”


    郭氏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走到袁明儀身旁,一撩衣襟,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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