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房間吧。”何小曼倒是沒想多, 隻是單純覺得樓上房間安靜, 又有書桌, 方便二人看資料和討論。


    雖然沒牽手, 二人說說笑笑地上樓,神情倒也非常自然親密。


    王秀珍在樓下目送他們上樓, 心中越想越歡喜,頓時就覺得自己還要去一趟菜場才好。便跑去了姚家。


    今天是禮拜天, 何立華也休息,正在姚家和老姚下棋。


    如今他的電視機裝配事業已經基本告一段落,但他卻並沒有退出“裝配”第一線。偶爾珍珠弄的鄰居家裏有什麽電器之類的壞掉,何立華會很主動地去幫忙修理。


    誰不知道何家如今風生水起, 社會地位顯著提升。鄰居們卻也是沒想到, 何立華居然還願意無償幫人修修弄弄的,故此鄰居們無不誇讚,說何家現在這樣好,是何立華為人正直, 且與人為善的緣故。


    總之, 就是家風特別好。


    見王秀珍跑過來,姚家姆媽大聲道:“何老師難得跟我們家老姚殺幾把, 放心吧, 不會渴著他的。”姚家姆媽還以為王秀珍是送水來的。


    “在你這兒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任誰也沒你周到。”王秀珍順嘴誇了一句。


    又跟何立華道:“家裏來客人了, 我去菜場上再買兩個鹵菜。等會兒你迴家別乍乍乎乎, 小曼和客人在樓上研究資料, 別吵他們啊。”


    何立華聽了有些好奇,轉頭問:“誰啊,你還打算留吃飯?”


    “小丁。”王秀珍是又開心又不敢張揚,避重就輕說了句。


    哪知道老姚從棋盤中將頭抬起來,扶了扶眼鏡:“小丁?是不是丁市長兒子?”


    “你怎麽知道?”


    “你怎麽知道?”


    “你怎麽知道?”


    王秀珍、何立華、姚家姆媽,三人異口同聲。搞得老姚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不知道先迴答哪個好。


    終究還是何立華的眼神離得最近,老姚這才解釋道:“這個小丁同學前兩年來我們單位蹲點過,長得那麽神氣,廠裏人都認識他的。後來才知道是丁市長的兒子,廠裏都說他是衝著你家小曼來的,和小曼談戀愛來著。”


    姚家姆媽直嘖嘴:“嘖嘖,小曼也太厲害了吧,談個男朋友都是市長的兒子啊!”


    要說王秀珍心中一點沒有得意,也不是實話,不過,謙虛一下還是有必要的。笑道:“誰說是談男朋友啊,小曼還年輕呢,就是普通朋友嘛。”


    這麽一說,其實也是變相承認了家裏的客人的確是“市長的兒子”。


    倒是何立華,內心比較淡定,很誠懇的道:“老姚,咱們兩家親厚,所以秀珍也沒瞞著你們。出去卻還是不要多講,一來孩子的關係也沒明朗,二來我隻看小曼喜不喜歡,他又對小曼好不好,至於他是誰的兒子,這不重要。”


    這話要別人說,很容易就顯得矯情。但何立華說,姚家夫婦都覺得特別可信。當了幾十年的鄰居,何立華是怎樣的人,大家有口皆碑。要是那種虛榮勢利的,根本不可能得到大家如此的愛戴。


    姚家姆媽眉開眼笑:“知道了知道了,往後啊,咱們就叫他‘小丁’,不提誰家兒子。”


    反正弄堂裏的人都是這麽喊的,以前王欣叫“小王”,現在叫“王科長”,而羅惠惠還叫“小羅”。透著這個年代特有的親熱。


    “那我去買菜了啊。”王秀珍跟何立華關照了一聲就要走,姚家姆媽立刻上來挽住了她。


    “我橫豎也閑著沒事,一起去逛逛唄。”二人歡歡喜喜地一起出了門。


    何家二樓上,何小曼與丁硯討論得正熱烈。


    “其實之前我就看過相關資料,我們紡織印染行業的出國均價遠遠低於進口均價,雖然生產總量驚人,但實際上技術含量底,工藝落後,整體來說附加值不高,就算出口也賣不出高價。”丁硯歎道,“而且你看東方廠的設備清單,老化實在太嚴重了。”


    “我看了啊,不是有一條生產線是國外剛進口的嗎?花了大價錢的,還沒來得及投入生產,這巨額的投資就把東方廠給拖垮了。”何小曼翻著資料,找出那份設備清單遞給丁硯,“你看,這生產線裝配結束才滿一年。”


    丁硯仔細看了看設備清單,又找出其中的英文資料,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了,是不是有問題?”何小曼問。


    “不能確定,最好要看看圖紙……”丁硯的語氣有些低沉。


    對丁硯的了解,讓她立刻感覺到,不僅僅是有問題,而且還不是小問題,便湊過去,可是看了半天,英文她看得懂,工業設備上的好多專業術語她卻一籌莫展。


    隻得問:“是不是這生產線跟現有設備不配套所以沒法用?”


    丁硯搖搖頭:“這些資料,有一部分讓我感覺似曾相識。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條國外已經淘汰的老舊生產線。”


    “什麽!”何小曼失聲驚唿。


    為了上馬這條生產線,東方印染廠從銀行貸了巨資,最後壓垮東方廠的,其實不是業務量,而是完全超越了自身承受能力的貸款。


    而現在,丁硯居然告訴她,這生產線是人家淘汰下來的,這不是搞笑嘛!


    何小曼深吸一口氣:“先不要聲張。明天我讓人去查當初生產線的引進過程,是誰的決策,誰的經辦,誰拍的板。至於圖紙……拿給你看?”


    丁硯立時就笑了,知道何小曼在設備上算是盲區。


    “好啊,隻要你拿得動。”


    “呃……聽你這麽一說,似乎可能……我拿不動?”何小曼有些不敢相信。


    “嗯,就這一條生產線的整套圖紙,起碼應該有兩大箱子吧。”


    “什麽!這麽多!”何小曼倒吸一口涼氣,“就算我拿得動,你哪有這麽多時間看啊!”


    這倒是實情。丁硯畢竟是幫忙,人家也沒賣給你東方廠啊,這麽大的工作量他一個人也根本承擔不來。


    丁硯笑道:“雖然我不可能去看整套圖紙,但你剛剛的思路是對的。這條生產線的進口過程,有必要重新審查,但要暗中進行。至於圖紙的審核,你需要一個權威的工作組,建議從外省市找。”


    “外省市……”何小曼琢磨著這話的涵義,“你的意思是,本市的工作鑒定組,很有可能會不公正?”


    “利益相關者,很難完全公正。”


    何小曼點點頭:“s市有印染設備企業,以前在那邊的時候接觸過,我讓湯丹去請專業技術人員過來。”


    丁硯讚道:“如此最好。雖說國內的印染設備生產能力整體落後,但s市的印染機械廠實力在國內也算是頂尖,去請他們,也算是留有後手……”


    “什麽後手?”何小曼沒聽懂。


    “請他們來,當然最主要是為了鑒定生產線是否合規、是否是外國淘汰產品。但是,鑒定之後呢?我有八成把握,鑒定結果一定如我所料,所以鑒定之後,工作才算真正開始。要想這條生產線不報廢,就要有請國內企業過來改造的打算。”


    原來如此。何小曼不由感歎道:“真沒想到,一個快落敗的廠子也有這麽多的門道,要領導一個企業,真是自身要特別全麵才可以,我還是懂得太少了。”


    丁硯伸手揉亂她的頭發:“誰告訴你企業領導要樣樣精通?當一個好的領導,最重要的是會用人,人都是有短板的,不可能是全才,要學會讓專業人才來做專業事。”


    “討厭……”何小曼趕緊跑到穿衣鏡前,對著鏡子將頭發理順。


    正理著,就看到丁硯走到身後,張開雙臂就將她摟在懷裏,親著她的脖子。


    “別鬧啊,工作呢……”何小曼虛弱地反抗。


    “我罷工,除非你先結算一部分‘報酬’。”丁硯私底下真是個特別會撒嬌的男人,搞得何小曼毫無辦法。


    反過身子,二人好生膩歪了良久,何小曼的閨房一時春色無邊。


    很久,才臉紅紅地重新坐到書桌前。


    “剛剛超支了啊……”何小曼嘟囔。


    “奸商。”丁硯抓著她的手,樂嗬嗬地不肯放,“你要是後悔,可以來‘索賠’,我還給你。”


    得,這種事情上,何小曼完全搞不過丁硯。


    老天真不公平。看表麵,何小曼聰明能幹,丁硯穩重溫和,而且不管何事,丁硯總是順著何小曼的意思,包容何小曼的一切缺點;其實真正私底下相處,丁硯完全掌握主動,何小曼每次意欲反抗最終都會宣告失敗。


    而丁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真虧,明明是單位的事,還要我個人支付‘報酬’……”何小曼嘀咕。


    丁硯笑:“那不一樣啊。因為這個單位有何小曼,我才願意幫這個忙,否則……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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