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句話說到人笑, 一句話說到人跳。


    這中年男人就屬於後者。一雙不討喜的腫眼泡,說話也實在不中聽, 湯丹原本事不幹己, 這會兒也聽不下去。不過, 如今她也算是有經驗的銷售人員, 基本的忍耐力和應對力還是有的。


    臉上浮起職業化的微笑:“這位先生, 還真不是端架子。這房子的確尋找過賣家,不過,那是曾經……”


    “什麽意思?”那中年男人臉上的橫肉跳了跳, “昨天聯係中間人, 還說可以來看房子, 開什麽玩笑。”


    湯丹笑道:“那也是昨天對吧。目前這屋子已經有了買家,並且達成了初步協議, 要不, 先生您留個聯係方式,萬一後續協議不成, 我再通知您如何?”


    幾個人麵麵相覷。突然,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眯起眼睛,細聲細氣地開口:“我怎麽就覺得你不是這家的主人?”


    這直覺倒也靈。


    湯丹正要說話,這“猴精”已轉向中年男人,道:“別聽她的, 搞不好也是來看房子的, 想把我們唬走, 自己好談價。”


    這倒真是個很清奇的思路, 也虧他想得出來。湯丹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我要騙你們做什麽,看我的樣子也不像買家啊。”


    而中年男人卻並沒有關心她像不像買家,而是走進幾步,四顧打量著曾家花園,心中早已念念不忘。


    雖然主樓的樣子平常來來往往早就看清,但這花園,卻是難得有機會近觀。


    一條小徑就著廊架,彎彎曲曲地伸向西邊,竟是鬱鬱蔥蔥一大片,隱隱透出小小的亭台,竟是別有洞天。


    這地方,竟是叫人越看越愛,而且這占地麵積也遠比想象中更大,中年男人頓時起了必得之心。


    “你是何小姐?”中年男人不屑地望著湯丹。


    湯丹不卑不亢:“不是。”


    “哈哈,那不就行了。”中年男人大笑起來,“看你這樣,也不可能是丁先生啊,少點東西啊,哈哈。”


    當真是放肆之極!


    主樓裏,一眾人聽到院門外的嘈雜之聲,丁硯不禁走到窗口去看,那中年男子猥瑣的語言恰好從剛剛打開的窗口飄了進來。


    丁硯頓時皺了皺眉頭。


    外頭,湯丹強忍著怒意:“先生請自重。我已經說了,這房子有了買主,不勞你再惦記,你就是請出何小姐或者丁先生也沒用。”


    屋內,陶月君望了望何小曼:“要不我出去迴個話?”


    丁硯轉頭道:“月君阿姨,麻煩你把他們帶到隔壁小廳裏。我們都去那兒談。”


    這是根本不願意讓對方進客廳的意思。他們不配坐在曾家的客廳裏。但是,也不能任由他們在曾家門口撒野。既然是賣房的消息放了出去,也的確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蕭澤言翹著二郎腿:“我也去看看熱鬧?”


    丁硯瞥了他一眼:“當然要來,這迴你得派大用場了。”


    陶月君跟著曾玉裳,也是高傲慣了的。走到外頭,隻說了一句:“小丹,跟什麽人掰扯不清呢?”


    這聲“小丹”,湯丹立刻就會意過來。


    平常陶月君也是很客氣地叫她“小湯”或者“湯小姐”,這聲“小丹”其實是叫給那幾個人聽的,擺明了告訴他們,湯丹就是這屋裏的“自己人”。


    一領會這意思,湯丹嫣然笑起:“月君阿姨,他們幾個是打算來看房子的。我都說了,房子已有了買家,可惜這幾位先生不信。”


    這聲音夠清脆、夠響亮,分明是看到窗子開了,說給樓裏的人聽呢。


    陶月君略微打量了一下對方,開口道:“那就請進來吧,丁先生和何小姐有請。”


    眾人才要喜滋滋地動身,陶月君又麵無表情的道:“丁先生和何小姐不喜歡一下子見很多人,你們來兩位便好。”


    這表情,就跟當時跟何小曼說“我們小姐不見客”一模一樣,又冷淡又死拽。


    對方的氣焰立時就被打了大半。“腫眼泡”和“猴精”對視一眼,當仁不讓地跟著陶月君進了屋。


    其餘幾位,湯丹讓他們去花園裏的長椅和石凳上坐著,還真是便宜他們了。


    一進屋,望著“丁先生”和“何小姐”,兩男人一愣,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麽年輕。不過,隨即還是堆上笑,“猴精”遞了名片過來,說明了來意。


    丁硯認真地看了看名片,某某公司某某經理,反正也沒怎麽聽說過,便又遞給何小曼。


    何小曼也認真地看了看名片,笑著跟兩男人說了聲“久仰”。


    久仰個大頭鬼,一聽就假到天際。


    “腫眼泡”一開口,何小曼就聽出了南方口音,想想倒也正常,現階段這個年代,能一擲千金買這麽大房子的,還真是那個地方的人居多。


    不由看了一眼蕭澤言。


    蕭澤言摸了摸鼻子,冷靜而又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槍,一把好槍。


    “真是很不好意思,我們和蕭先生剛剛達成了協議,所以抱歉,讓二位失望了。”何小曼淺笑著,說得卻堅決。


    “腫眼泡”望向蕭澤言,一看他果然通身名牌,倒也心中一凜。


    不過,顯然這兩男人雖然在香江周邊範圍內活動,但卻並不關心娛樂圈,所以也沒認出蕭澤言。看他雖然有些氣派,但這麽年輕,最多就是個二世祖富家公子,買這花園?開什麽玩笑。


    他倒也很有經驗,眼睛一掃小廳內,完全沒有書桌和任何可以動筆之處,便道:“想來隻是口頭共識,還沒有落實到書麵合同吧。”


    何小曼一聽,便明白這位下一步必得炫富了。抿了抿嘴,望向丁硯。


    丁硯還是那樣一副溫和的模樣:“雖隻是口頭協議,也算是承諾,不可輕易食言。”


    “哈哈。”那男人張狂地大笑道,“隻要是沒簽合同,自然是價高者得。”


    蕭澤言早就看不慣他,卻一時沒有發作,隻懶懶地直起身子:“哦?不知道你說的‘價高’,是多高,說出來讓我笑話笑話呢?”


    “腫眼泡”一愣,聽出了他的嘲笑,頓時臉上聚起怒意來:“說話客氣點,聽你口音,也是南方人,應該聽過南聯集團的名號吧!”


    蕭澤言皺了皺眉頭:“很有名嗎?”假裝思索片刻,一本正經的道,“我確定沒有聽過。”


    “腫眼泡”氣得眼皮都紅了,直接成了“紅泡泡”,聲音已經高了起來:“那是你孤陋寡聞!”


    “報名號沒用,報價格吧。”蕭澤言抬了抬眼皮,剛剛稍稍表達尊重的身子,又歪進了沙發裏,二郎腿重新翹了起來,很是目中無人。


    “腫眼泡”看了看這形勢,也有些吃不準,一咬牙,大聲道:“一百八十萬!”


    何小曼嚇了一大跳。這是八零年代啊,普通工人月工資也不過百元左右,曾家花園要擱後世,賣個上億也是輕而易舉,但現在……這價格有些駭人。


    蕭澤言眼皮都沒抬:“真和你的身高一樣……虛高。”


    “腫眼泡”生得矮,一聽這話,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小子你別狂,我倒要看看你出什麽價!”


    蕭澤言冷笑一聲,懶懶地抬腕,摘下手上的金表,往茶幾上一扣。


    “我出得也不高。也就我這隻手表,和門口那輛車加起來吧。”


    “腫眼泡”還沒接話,“猴精”一眼掃過去,已經看清了那隻金表的樣子,頓時臉色一變:“門口的車是你的?”


    “我的……之一。其餘的都在香江。”


    所謂名利場,看表看車看房。就算不知道蕭澤言是誰,這限量金表加上門口的“小天使”豪車,那兩男人已經惦出了份量。


    嗯,不太多,加起來也就比他出的價再多個不到一百萬吧。


    眼見著“腫眼泡”的眼皮越加紅,額頭上都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蕭澤言心裏暗暗好笑。


    “猴精”到底是猴精,立刻換了一副笑臉:“佩服佩服,如此出手闊綽,想來是香江的哪個世家了。”


    嗬嗬,想套話,沒那麽容易。


    蕭澤言道:“我是個人名義買的,沒辦法,我外公、我爺爺……都不喜歡張揚,要讓我知道舉著他們的名頭在外頭招搖生事,那我就慘了。所以,你隻要知道,這房子有主了,就可以了。不要惦記了,就這樣吧。”


    輕描淡寫幾句,把兩男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再怎樣囂張,看到這血淋淋的事實,也隻有乖乖低頭的份。


    “腫眼泡”定了定心神,強撐場麵道:“嗬嗬,看來倒是我來得不巧了,竟被這位先生捷足先登,無緣啊無緣。”


    說著,竟然風一般地起身告辭。“猴精”趕緊跟上,走到院子裏,向其餘幾人揮了揮手,眾人心知必是談判失敗,也不久留,紛紛起身一同離去。


    再也不提“價高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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