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天, 何小曼忙得腳不點地。


    崇光棉織廠的銷售人員幾乎傾巢而出,全部來到特貿會現場幫忙, 與天鷹公司的人馬合作, 參與布置展台和發布會彩排協調。


    而國紡大的師生帶著畢業作品提前抵達, 雖然模特們尚未就位, 但就學生們自己的初步展示, 也已是讓人眼前一亮。


    何小曼也早有準備,與後期抵達的四位展台接待人員一起,穿上了特別設計的薄型牛仔布連衣裙。湯丹也是其中之一, 試裝的時候開心不已:“這是我穿過的最好看的工作服!”


    “要想推薦咱們廠的產品, 就要讓展示充分擴展到每一個角落。別忘了, 我們這些接待人員,也同樣是廣告位,而且不要花錢。”


    何小曼宣傳完理念, 看了看幾位姑娘腳上清一色的黑色淺口小皮鞋, 笑道:“先別高興,穿著這鞋站一天, 絕對夠你們受的。可要有思想準備。我的要求是, 隻要站在這裏,就必須麵帶笑容,時刻提著一股勁, 不允許讓人看出疲憊和懈怠。”


    “是!”幾位姑娘大聲迴應。


    何小曼當然也悄悄留意隔壁的展台, 既然天鷹公司已經簽下合約, 當然也會全力以赴。但是, 到底三天的準備和一個多月的準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周曉芬擔心再出岔子,也提前過來督陣。她很敬業,也很有審美,將天鷹公司專業展台設計的作品又略作調整,盡可能多的展示各種商品,尤其是國棉一廠的係列棉布。


    麵對何小曼的時候,周曉芬還是很客氣的,絕口不提流言之事,微笑著和何小曼討論幾句展台布置。


    但何小曼謹記,絕不提意見,問她,她就點頭,好好好,漂亮漂亮真漂亮。除此之外,一概欠奉。


    也虧得c州紡工局這展台是後來才開工的,崇光廠展台的玄機,早在先期確定了金楚楚當代言人就已經敲定、並安裝製作完成,所以沒人知道崇光廠還藏了這麽一手。


    在周曉芬看來,雖然崇光廠的展台位置在正中通道的轉角,有一正一側兩麵可以使用、且戰線頗長,但從整個展台的布置看,也隻能說中規中矩,整體風格和牛仔布很貼切,但也沒有特別特別出彩。


    她從國棉一廠的“氣流紡”車間挑了八個最漂亮的女工。要知道“氣流紡”可是匯聚了全市最漂亮的紡織女工,相親市場上,隻要一說是“氣流紡”的,那簡直是照片都不需要,絕對的儀態、相貌、政治麵貌,都過硬得很。


    八個女工頭發梳得光光的,化著淡妝,穿上統一的西裝套裙,配上鮮豔的小絲巾,那身高那氣質,還真把崇光廠四個高矮不一的接待人員給比了下去。


    湯丹有些不服,瞧準了機會跟何小曼嘀咕:“這是選了空姐來了啊。”


    何小曼自然知道自家銷售人員的外在條件是比不過人家按空姐要求招錄的人員。不過她也不怵,一甩頭:“怕什麽,客商可不會看誰漂亮就和誰簽合約。銷售人員外形條件固然重要,但業務水平更重要。湯丹,你學了這麽久英文,可看你的了。”


    “放心吧,也不是第一次接待外賓了,日常業務會話肯定完全沒問題。”


    何小曼做了個ok的手勢,眼神裏全是鼓勵。


    對於自己的提升,湯丹最是感同身受。想當年,田雨她們幾個對何小曼很不友好,隻有她覺得何小曼身上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值得交往。現在看來真是沒有看錯。自己是慶幸的,因為有了何小曼這個朋友,從車間值車位置上出來,到了銷售科,進而又去s市進修英文和國際貿易。


    再迴頭看田雨,這個車間調到那個車間,去哪兒都是被人嫌棄。


    人的命運,從選擇朋友、選擇環境起,就已經悄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晚上迴到酒店,何小曼隻覺一天的倦意統統襲來。她躺了一會兒,身體雖然疲憊,腦子卻興奮得很,一直在預演著明天特貿會的開幕。一想到花費如此巨大心血的盛會就要開始,怎麽還平靜得下來。


    看了看時間,地球的那一端,應該正是上午。


    何小曼忍不住丁硯那兒撥了個電話。


    “小曼,明天就是特貿會了吧,你怎麽還沒睡覺呢?要養足精神啊。”丁硯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何小曼心中一暖,她還是將近一個多星期前給丁硯打過電話,說自己在忙特貿會的事。要知道平常實在是不方便,也隻有住到這國際酒店,才可以這麽任性地撥一個國際長途。


    可丁硯記得這麽牢,知道明天特貿會就要開幕,倒似隨時準備著自己會找他一般。


    “就是睡不著呢,想和你說說話。”何小曼低聲道。


    “緊張了吧。”丁硯笑起來,“你也會緊張,真難得啊。”


    “當然會了,聽說再怎麽舞台經驗豐富的藝術家,上台也還是會緊張的呢。”何小曼給自己的緊張找了個很高大的借口。


    丁硯頓時被逗笑:“何藝術家,明天打算表演什麽?”


    簡直是“隔空取笑”,何小曼頓時鬆弛下來:“表演頭上頂個球和胸口碎大石啊!”


    “哈哈!”丁硯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難得一見的不顧形象,“頂個毛線球還差不多,哈哈。你要是真表演這個,你們廠的展台一定是最熱鬧的。”


    何小曼翻個身,趴在床上:“如果真能把客商全都吸引過來,我可以考慮啊。”


    丁硯笑道:“等你們廠生產毛線的時候再考慮吧,藝術家。”


    這麽一鬧,何小曼的神經終於不那麽緊繃,笑道:“你別說,我很看好特貿會啊。特區是真的紮紮實實當地方性的重大事務在做,我感覺吧,如果能連續成功舉辦三屆,特貿會將會成為國內貿易史的裏程碑。”


    “小曼,你趕上了最好的時機。國內現在經濟越來越活躍,你不知道,現在我們學院裏,不少教授開始驚唿‘威脅論’,我聽著,又驕傲又自豪。”


    威脅論。多麽熟悉的字眼。


    能讓別人感覺到“威脅”,這何嚐不是對實力的褒獎啊。


    “那就等你迴來,一起好好‘威脅’他們。”


    “哈哈。”丁硯又一次大笑起來,“嗯,這迴你先認真‘威脅’一下,務必‘威脅’得漂亮一點。”


    “唉,可不。這迴任務可重,要‘威脅’好多人呢。我們邱廠長說,怎麽也得在紡工局爭個第一,更何況……”突然,何小曼從床上將身子撐起來,“對了,你爸是c州商貿團的領隊啊!”


    “是嗎?”丁硯自己還不知道,他素來都不太關心父母的工作,還不如何小曼的工作讓他牽腸掛肚。


    “聽我國內的同學說,這第一屆的特貿會,試探湊熱鬧的多,真正組隊來學習的少。看來c州的領導層麵,思路比較先進,這是要主動出擊啊。”


    他不說是自己的父親如何,隻說是c州的領導層如何,可見,他公私很是分明。而且對他父親的理念也是頗為讚同的。


    這一刻的丁硯,特別希望父親能看到何小曼是如何優秀。


    他並不操心父母的態度會不會影響他和何小曼的交往,這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隻是很單純地希望,他眼中最最完美的何小曼,能在自己父母的眼裏同樣熠熠生輝。


    就像掌心的一件珍寶,若最親近的人也能懂得欣賞,他會更加欣喜若狂。


    何小曼聽到他將自己的父親放在市領導的層麵評價,仿佛他隻是一個普通市民,心中也是有些感慨,知道他是不願意讓自己有壓力。


    而且經過崇光廠新廠區奠基儀式短暫的接觸,何小曼對丁佐民的觀感有點複雜。


    丁佐民的性格有多複雜,何小曼的觀感就有多複雜。


    見何小曼遲遲不說話,丁硯以為她在擔心和父親的見麵,不由安慰道:“我父親和天底下所有父親一樣,會狹隘、會暴躁。但他對我媽非常非常好,在他們那個年紀裏,我很少見到這樣恩愛的,所以我覺得他不冰冷,你不用太擔心。”


    何小曼笑道:“我父母也是啊。我媽可崇拜我爸了,我爸也可心疼我媽。我媽生病的那幾年,我爸吃了不少苦。”所以她相信,再怎樣人性複雜,如果一個男人能對妻子好,他內心必然會有很柔.軟的一處。


    丁硯不由低聲道:“小曼,我也會對你好的。像我爸對我媽,像你爸對你.媽。”


    何小曼想了想:“可是我沒法像我媽那樣啊……”


    “啊……”丁硯一陣失望。


    “我好像沒那麽崇拜你。我隻是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何小曼說著,已經羞得將臉埋進了枕頭,但還是堅持說完。


    丁硯的心都化了,低聲道:“我好像也沒那麽心疼你。我隻是想念你,非常非常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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