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 國紡大請了重量級的設計大師前來授課講座。何小曼怎麽舍得錯過, 一大早就趕到禮堂, 搶了個前排。隻覺得時尚這東西,既瞬息萬變, 又真理亙古。她是經曆過二十一世紀最潮流洗禮的人, 迴到這三十多年前, 重迴課堂聽時尚課, 竟然也絲毫都不覺得大師講得落伍。


    這大概就是輪迴。


    做了許多筆記,又去操作室完成了這周的作業。何小曼的時間都是這樣一點一點擠出來的。越是活了雙世, 越是懂得珍惜時間,所以她才會努力用兩年讀完高中。


    一直到下午三點,她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天鷹公司去找穀德求。


    穀德求剛從特區迴來,依然鼓得像一個球, 從不泄氣。一見何小曼,立刻叫女秘書泡咖啡。


    展台的初稿已經出來, 何小曼看過,感覺總體挺滿意,略有幾個細節需要改動,一一標注上。而對於展台畫板的風格到底以休閑為主,還是以粗獷為主, 二人有些分歧。


    穀德求覺得, 牛仔服裝不就是休閑為主嘛, 又不正裝, 當然要展現青春與活力, 何小曼卻扔給他一本電影雜誌。


    “這是誰?”她笑吟吟的,指著雜誌內頁問。


    穀德求探腦袋一看:“這還要問,性.感巨星瑪麗蓮夢露啊。”咦,這劇照倒是穿著牛仔褲的。


    “對,這是她最成功的影片《大江東去》的劇照,與她往日禮服閃亮、金發紋絲不亂的形象完全顛覆,但依然讓人感受到無比的誘.惑。才是牛仔服飾的最好詮釋,青春、狂.野、性.感。”


    穀德求明白了,點頭道:“原來何小姐想要的是這種感覺。不過,我擔心你們內地的人不能接受。街上的女生穿得性.感一點,都有人罵傷風敗俗。”


    “這個不用擔心。世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也就能罵幾句,可現實呢,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年輕人現在正處於想要展現性.感與誘.惑,卻又不大好意思太直白的階段,牛仔服飾、尤其是牛仔褲,其實是最好的契機,讓他們盡可能穿得多、遮得嚴實,還能釋放誘.惑力。”


    “哈哈。”穀德求大笑,“何小姐你這個解釋讓我想到一個成語,暗度陳倉。”


    何小曼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還真是這麽迴事兒。真沒想到啊,《孫子兵法》這裏都能用得上。”


    “現在我就明白了,這迴請麻豆,都要請身材前凸後翹的,臀.部線條特別好看的,撐得起咱們的牛仔褲。何小姐你說是不是?”穀德求喜滋滋的,覺得自己已經抓到了精髓。


    “說得對!”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還能是誰,香江三大少之一:香江娛樂少東家,蕭澤言。


    他穿著一身寬鬆的廓型西裝,頭發全往後梳,搞得自己跟許文強似的。天鷹公司可是他的子公司,這是領導視察工作來了。


    “蕭公子,哪陣風把您吹來了!”穀德求欣喜地從沙發上起身去迎接。


    蕭澤言卻沒理他,打量著何小曼:“這迴你就不要上了,不符合要求。”


    喵了個咪的,什麽意思!


    何小曼又不傻,半秒鍾就反應過來,這是說自己不夠前凸後翹嘍?


    反正這也是事實,何小曼並不介意,想讓她生氣,也不是那麽容易。何小曼笑著對穀德求道:“記得一定還是要把安娜請上,她各方麵都符合標準……”


    “各方麵”三個字,咬得很重啊,一聽就很有內容。


    蕭澤言臉皮多厚啊,李紫凝也不過是他眾多曾經交往過的女友中的一個,當然是比較出色的一個,他並不否認。


    “這個建議不錯,穀經理你給記下來,記得把安娜請來。我還真的好久沒見她了。”


    說完,挑釁一般地望了望何小曼,得意洋洋。


    何小曼暗暗搖頭,這個蕭澤言,天天喊著要專一,從來沒有專一過一個月以上。


    晚上,蕭澤言請穀德求和何小曼一起吃晚飯。穀德求雞賊到姥姥家,早就在想辦法脫身,他已經長得像球了,不能再當電燈泡了。


    吃到一半,突然聽見“bb”的聲音,隻見穀德求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黑盒子,一按,液晶屏亮了起來。


    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煞有介事道:“我去迴個電話,失陪。”


    咦,這不是傳說中的bp機麽?s市居然已經出現了?果然電子產品的萌芽慢慢露頭了啊。


    見她露出好奇的神色,蕭澤言嫌棄道:“能不能不要這麽土,一個call機而已。我在香江有好幾個,給不同的女朋友用。”


    何小曼抬眼望望他:“是啊,不想再交往,就把屬於這個女朋友的bp機扔掉,這樣她就沒辦法騷擾你了是不是?”


    “聰明!”蕭澤言笑嘻嘻地誇她。


    “她們真可憐。”何小曼聳肩。


    其實何小曼對他的女朋友才沒興趣,她對bp機比較有興趣。她知道這東西在s市一定還是個新鮮玩意兒,但是她很需要呃,而且要給辦事處的人都配上才好。


    穀德求滿頭大汗地“滾”了過來:“蕭公子、何小姐,不好意思,有人急找,我先走了。謝謝蕭公子的晚餐。”


    嗯,你要是再不識趣點滾蛋,你家公子就準備用眼神殺死你了。


    “突然發現,咱倆的姓還很搭嘛!”蕭澤言突然有了令人欣喜的發現,“蕭何,蕭何……這算不算千年的緣份啊?”


    真想不到,這不學無術、讓何小曼以為他隻會拽英文裝有文化的蕭澤言,居然還知道這個典故。


    這是說明他其實對曆史還蠻了解麽?


    “嗯。你要是站到外邊去吹一會兒風,就叫蕭峰(風)。”何小曼想都沒想,一句就把他給砸暈。


    “對我好點啊,特區是我表弟家罩著呢。你還想不想好好參加特貿會了?”蕭澤言半帶威脅、半開玩笑。


    何小曼卻有些好奇:“你表弟?”


    不知為何,她就想到了河西湯家。湯家那權勢,隻怕也能讓子弟們走到哪兒都會感覺“被罩”吧。


    蕭澤言正得意,早忘了當時自己是以星探的身份找到酒店,而不是以湯彥銘表哥的身份。


    可見,女朋友太多,記憶容易出現混亂。


    蕭澤言玩得太多,貌似第一個玩殘的很有可能就是蕭澤言自己,哈哈。


    “河西湯家啊,你不是早就見過麽。”


    “湯家?”何小曼驚唿出聲。怎麽想什麽來什麽啊?剛剛在想河西湯家,立即就變成了蕭澤言的表弟家……


    兩年前在特區的那一幕,突然又浮現在何小曼的腦海。


    “湯彥銘是你表弟?”何小曼倒吸一口涼氣,想起當時在特區的梨花酒吧,自己的確聽到了好幾個聲音,湯彥銘也並非一個人在場。而蕭澤言又無緣無故出現在酒店,還以星探的名義。當時有些想不明白的,今天一瞬間都明白了。


    “對啊,你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啊!”蕭澤言有微微的酸意。


    何小曼望了望他,突然微微搖了搖頭,輕歎一聲:“所以,當時你也在酒吧嘍?”


    “對啊。”


    “後來你是跟著他來的酒店吧,還騙我說是星探。”


    “哈哈,一半一半。我可是真心想簽你的。”


    “切。不是每個女生都喜歡當焦點。”


    “哦?”蕭澤言挑眉,“口是心非。你明明很享受當焦點的感覺。”他是指何小曼的數次走秀,自信大方,很有壓人一頭的氣質。


    何小曼笑道:“我喜歡走秀,並不是喜歡被所有燈光照射著的世界中心感,而是我可以接觸到不同的服裝、碰到各色的人。”


    “那就是事業嘍。你是個在事業上企圖心很強的女人。這也算是焦點吧。”蕭澤言不以為然。


    “何小曼你別的都蠻可愛,就是這點不好。性格太強。女生要這麽強做什麽?女生就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男生牽牽手,亮亮相,在鏡頭麵前美美美,就是人生贏家了嘛。”


    何小曼笑著伸手將掉到前麵的發絲輕輕地捋到耳朵後:“所以啊,你對我也專一不起來,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歡的那款。”


    這男人每次都發誓說要開始對何小曼專一了,何小曼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不想跟他多接觸,後來看看,他發誓就跟吃飯一樣,一天好幾頓,還頓頓不同樣,也就不放心上了。


    蕭澤言望著淡定自若的何小曼,內心也是苦啊。人家也想專一的,可這不是覺得追不上何小曼麽?


    他是喜歡小鳥依人的,可自從認識了何小曼,突然就覺得那些跟蜜糖一樣粘著自己的名媛和女明星,甜是甜,卻也膩。


    正望著何小曼出神,突然何小曼的手腕間一道光芒閃過,刺痛了蕭澤言的眼睛。


    “手表很漂亮啊。”


    何小曼聽他誇自己的手表,真是比誇自己還要高興,不由抬起手腕亮給蕭澤言看,莞爾道:“是吧,我也覺得很漂亮。”


    “古董表,價值不菲。”蕭澤言故意隻說了一半。


    何小曼輕輕撫了撫手表,又拉起衣衫將手表蓋上,動作小心翼翼。


    蕭澤言心中的酸意越來越盛,出言譏笑:“土死了。哪個女生戴了古董表還用衣袖蓋起來?”


    何小曼嘴角卻漾著笑:“因為這手表對我有特殊的意義,我要好好保護。”


    “矯情……”蕭澤言暗罵。


    突然,他明白自己的酸意來自哪來。這古董表如今戴在何小曼的手腕上,意味著她和丁硯已經見過麵,而且不僅見過麵,很可能還定了情。


    噢賣糕的,過了個春節而已,這世界發生了什麽?


    晚飯後,他堅持要送何小曼迴家,差點被何小曼噴死,拗不過,隻得悻悻迴了長住的酒店。


    一個電話就撥給了穀德求:“去幫我辦兩個s市的call機,辦情侶號啊。”


    穀德求一時沒搞清狀況,疑惑道:“蕭公子,你不是說不想讓老爺子動不動就找你麽,所以不要call機啊?”


    “此一時彼一時,懂不懂?”蕭澤言沒好氣,“不要多問啦,照辦就是!”


    “是,明白!”穀德求不問了,反正金主說啥就是啥。


    折騰完穀德求的蕭澤言心情還是不爽,又一個電話打迴了香江:“喂,阿斌,是我。對,去我房間把那五個call機找出來……嗯,不要換電池,我是不想再看到了,全扔了。”


    電話那頭的阿斌目瞪口呆。五個call機全扔掉,這是不是蕭公子吃錯藥了?


    他倒不會在乎錢,但他在乎女人啊!call機扔了,他那些分門別類的後宮團,等於是一並扔了啊。


    “別耍花招。立刻全扔了,扔水裏,不許撈,要是被我發現你私藏了,你給我走著瞧!”蕭澤言有些惡狠狠的。


    何小曼完全不知道蕭澤言一個晚上玩了這麽多內心戲。


    她現在已經住在了辦事處。住宿是現成的,用的就是以前曾家的裝修,雖然有些舊,但設置很齊全,也很舒適。隻有兩間辦公室是重新裝修的,也是本著節約的原則辦事。


    因為要聯絡特貿會事宜,辦事處又在s市當地招了兩個銷售人員,晚上倒不用住在這裏,可以按時下班迴家。


    住在一起,方便是方便不少。每天隻要不是迴來得特別晚,何小曼都會去看望一下曾玉裳,和她說說話。


    而曾家的免費園藝工人,何小曼終於知道是為什麽了。


    這園藝工人不是別人,正是陶月君的兒子。當年也算有些“不”,是曾玉裳出麵,將他安置到了園藝公司,囑人好生看著、教育著,漸漸地給矯正了迴來。


    曾玉裳是極少為別人出頭的,為此陶月君特別感恩,便讓兒子將曾家花園的活兒全部給攬了下來。


    不過,曾玉裳也不會白白讓陶家兒子當免費工人,所以把小院的大棚給了他,讓他有事沒事就在這兒隨便種。可彼時到底大家頭腦都還沒有那麽開明,饒是史培軍是停薪留職,都被好多人覺得一定你不夠好,而不是你有夢想。


    所以陶月君的兒子也不敢自己一個人搞自留地,叫上同班組幾個特別要好的師傅一起,在大棚裏搞點兒小副業,大夥兒都算是沾了光,總算把生活給過得寬鬆了。於是變成了一個小圈子內的秘密。


    何小曼和湯丹說了,就算辦事處用了小院,也不能影響他們的生活,所以來去之間,反而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默契。就是湯丹和兩個工作人員閑時會替他們略加照顧,而他們也會時常送些剪下的花朵給辦事處的辦公室,插於瓶中,往辦公桌上一放,的確是又美又有生命力。


    雖說陶月君總說曾玉裳不缺錢,說她自有遺產可以用。但何小曼知道,她們就算不如之前想象的那麽拮據,但也沒到可以錦衣玉食的地步,加上家中的古董,倒是捐贈得多,變賣得少,入不敷出是肯定的,隻是維持得比較好罷了。


    於是辦事處剛剛裝修好,何小曼就給曾玉裳送去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曾玉裳原本是死也不肯收。但何小曼很鄭重地說:“就算你死也不收,我卻也是‘死都不會拿迴去。”


    還是陶月君接過了信封:“都別死啊、活啊。聽著無端的喪氣。”又勸曾玉裳,“曾小姐,你要真不收,小曼可就難堪了。她也是為廠裏找辦事處呢,這是依理歸理的事兒。你要心疼小曼,就收了租金,迴頭別的上頭多給她方便就行。”


    薑還是老的辣,陶月君出馬,總算才把曾玉裳給說服了。


    想著這麽些天,忙忙碌碌地總算把辦事處給籌辦得像像樣樣,何小曼心裏還是有些得意的,沾著枕頭,滿足地想著心事,進入了夢鄉。


    穀德求的效率真是蓋的,蕭澤言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泡上了聲訊台的妹子。


    bp機,也就是他們所稱的call機,可不是一般人都買得到,尤其是蕭澤言還要情侶號,真是難撒了穀德求,托了好幾個人,甚至還給了聲訊台的銷售女經理一盤流行女歌手的錄音帶,暗戳戳暗示人家,後續還會有明星的簽名照奉上,這才辦到了一對號碼接近的所謂“情侶號”。


    蕭澤言沒有出麵去送,他臉皮雖厚,這迴卻是真怕拒絕。倒是穀德求做得很自然:“何小姐,這是我們公司給你暫時用的,因為你經常要學校上課,不好隨便聯係你。所以隻好出此下策。”


    “暫時用”,多麽完美的借口啊。


    何小曼現在和天鷹公司的確走得近訥,聯係非常緊密,用一下天鷹公司的bp機似乎也的確蠻正常的。


    不過,何小曼還是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穀經理,你辦的還是吉祥號啊,你是不是跟聲訊台的人認識?要不給我們辦事處再辦兩台唄?”


    要了親命了,穀德求差點當場癱倒,這下送明星照片估計也是不夠了,要送明星本人才行了吧?


    轉眼,展台布置出了最終定稿,傳真到崇光棉織廠,以邱勤業為首的廠部成員都覺得設計非常不錯。咳咳,何小曼當然知道,其實也就是邱勤業。


    隻要邱勤業覺得好,其他人一般就不會有意見。


    崇光棉織廠的人員配備,說起來也是很奇怪。除了何小曼,大廠長邱勤業居然是整個領導班子裏最年輕的。徐滄海已經在等退休,石新源本來是銷售科科長提拔的,人是能幹,也聰明,聰明到一眼就看透自己沒有繼續上升的命。


    他錯過了最好的提拔年齡,副廠長估計就到頭了。


    所以,他們還奢望什麽呢?徐滄海隻想著怎樣提高自己的退休待遇,石新源心裏暗暗考慮的是崇光棉織廠越做越大,自己以後要是能當某個廠區的負責人,雖然在級別上依然是副廠級的待遇,但好歹也能弄個一把手過過癮。


    男人,都有“權傾天下”的欲。傾不了天下,傾一方也是好的。


    至於這一方是多大,則要看天意了。


    而何小曼和石新源一直關係良好,所以在石新源看來,把何小曼這個“典型”給樹立好,也能給他以後在整個崇光“集團”的發展打一個很好的基礎。


    所以何小曼在s市打天下的那些日子,石新源在後方把銷售工作把控得很好。尤其是紡工局那一塊,一直是石新源在跑。而且每迴過去,瞿逸興都會順嘴問一句,小何科長又去s市啦?然後不等迴複,又會說,我還等著看她的好戲呢,這特貿會的戲,她打算怎麽唱啊?


    因為國棉一廠那邊正在排一出和崇光棉織廠類似的“戲”,石新源心知肚明,所以這會兒也知道說多錯多,但凡瞿逸興這麽問,他就迴答:“小何科長玩神秘呢,說要給大家一個驚喜。我們邱廠長還說她,別玩崩了,要是驚喜變了驚嚇,拿她是問!”


    “哈哈。”聽得瞿逸興心情十分愉悅,“小何科長要是搞起驚嚇來,一定也是了不得的驚嚇,我居然還很期待啊!


    何小曼當然不會搞驚嚇。


    她憋著一股子勁,要給大夥兒搞驚豔呢。


    國紡大的師生那邊,為畢業設計這事兒申請了一個專用操作室,一應的設計製作都秘密進行,設計圖稿由帶隊老師親自保管,絕對不允許外泄。


    還好這年頭沒有手機。何小曼望著一屋子極為亮眼的設計,很是慶幸這一點,否則保管有人分分鍾抑製不住興奮,拍照發個胖友圈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紡織廠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秋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秋十八並收藏重生紡織廠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