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心情像一條毒蛇, 在咬齧這趙清茴的髒腑,她思緒紛繁, 心亂如麻,腦海中仿佛正在進行天人交戰。


    不行!不能這麽幹, 顧公子現在可生死未卜啊!


    可是......顧長風連看都不看你一眼, 跟何逸清那個死丫頭走一塊兒去了!


    她鬼鬼祟祟地環顧了四周一圈,並未看到何逸清的丫鬟和顧長風的小廝, 約莫是剛剛紛亂中走散了。


    趙清茴鬼使神差地開口道:“孫大人, 我看見這些殺手來前顧長風公子和何逸清小姐兩人往那個方向去了, 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不如去那兒找找?”


    她咬了咬唇, 抬起手指,指向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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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風雖然冷清,但已不再凜冽刺骨,溫度裏有了淺淺的柔和。


    但在處這個幽暗陰森的山洞裏,何逸清還是覺得身上發冷, 哪兒都冷, 從腳底到大腿, 從手指到肩胛, 從鼻尖到胸口, 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熱乎地兒。


    “冷......”躺在地上的顧長風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呻/吟。


    何逸清立刻伸出手握了握顧長風的手, 好冰, 整個人似乎還在微微地顫抖;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燙!


    他發燒了!


    何逸清跺了跺冷得發麻的雙腳, 暗道:不行, 得趕快生起火來,再這樣下去還沒等到救援,人都要凍僵了。


    何逸清坐在地上,頗為苦惱地清點著身上的物事,一方帕子,現在沾了冰涼的溪水敷在顧長風頭上;一個荷包,荷包裏裝著一麵半個巴掌大小的鏡子,幾塊碎銀子,一張銀票,一些針線,幾粒油紙包好的小酥糖,這就是她身上的全部家當了。


    至於顧長風,他身上比她還要幹淨得多,隻找到了一把小刀,橙黃色的刀柄,銀白色的刀身,約莫半個巴掌大小。隻可惜沒有開鋒,並不鋒利,隻是有些刺人罷了。


    何逸清望著這堆東西愁眉苦臉的,沒有火石,她要怎麽取火?


    難不成真的要鑽木取火?可是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鑽上兩個時辰都不一定能鑽出火星來。


    何逸清苦著臉思索一番後,拿上那麵小鏡子走出了山洞,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麽試試了。


    何逸清先把小鏡子對著太陽綁在一顆樹的藤蔓上,又尋了一些幹苔蘚、幹草、鬆樹的鬆針、香蒲、幹的棕櫚樹皮,把這些東西拉斷、撕成碎片,堆積在鏡子照在地麵的反光處,然後找了兩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在這幹草垛上互相敲打著,希望能磨出點火星子。


    二月的陽光雖然柔和,但並不熱烈,即使有鏡子的反光,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何逸清手上敲擊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一滴一滴的汗珠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聞到了一點點的焦糊味。


    何逸清咬咬牙,又提起了勁兒。


    終於!開始冒明煙了!


    何逸清驚喜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煙,立刻丟開小石頭,趴下身子,對著已經冒煙的幹草堆輕輕地吹氣。“唿!唿!”


    啪”“啪”地幾聲響,幾顆小火星迸發出來,引燃了幹草堆,殷紅的火苗不斷地向上“噌噌”的冒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一陣微風吹來,火小了許多,紅紅的小火苗向旁邊偏移著,何逸清立刻添上些許枯樹枝,才終於把火穩定了下來。


    “嘶!”何逸清緩緩地綻開了一個微笑,卻牽動了臉蛋上的幾道劃痕,疼得她吸了吸鼻子。


    漆黑陰冷的山洞裏燃起了火堆,昏迷的顧長風感受到了溫暖,也在無意識的往火堆邊上靠。


    何逸清摸了摸他的額頭,又給他換了一塊冷帕子,然後在衣服上撕了一塊布料,浸了水打算給他擦拭傷口。


    “顧公子,得罪了。”何逸清利落地用小刀劃開顧長風後背與血肉凝結在一起的衣裳,然後輕輕地擦拭他的傷口。


    這山穀裏應該有一些治療外傷的草藥,可何逸清壓根不認得,她也不敢亂用,怕適得其反。


    “哼!”顧長風緊閉著雙眼,發出一聲輕哼,何逸清的手一抖,動作更加輕柔了。


    傷口清理完了,何逸清的身上也出了一層薄汗,她雙手環抱著膝,靜靜地注視著顧長風。


    看著他蒼白的俊臉上的傷痕,何逸清緩緩地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卻在即將碰到時頓住了,收迴放在顧長風鬢邊的手,微微往上翹了翹嘴角,輕輕念道:“顧、長、風。”


    “咳!咳!”仿佛是聽到了何逸清的低語,顧長風輕咳了兩聲,吃力地睜開眼,他覺得自己的眼皮重逾千斤,身上仿佛被壓了一堆石頭,連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勉強讓自己的眼睛睜開一道縫,映入眼簾的就是跳動的火苗以及抱膝而坐的少女。他張了張嘴,啞聲道:“何姑娘……”


    “你醒了!”何逸清眼睛一亮,抖著手握住顧長風的手腕,“你感覺怎麽樣?”


    “我無事,何姑娘別擔心。”顧長風虛弱地笑了笑,卻牽動了傷口,他胸口一悶,又被折騰得咳了幾聲。


    “都什麽時候了,還逞強?”何逸清歎了口氣,拿過帕子,去潤了潤顧長風發白的嘴唇。


    何逸清的動作很溫柔,顧長風卻覺得自己的嘴唇又涼又癢。


    他不自在地動了動,何逸清伸出一個手指,點住他的頭,低聲道:“別動。”


    “嗯。”顧長風慢慢垂下眼簾,乖乖地不動了。


    擦完了嘴唇,何逸清又拿了個圓圓的硬果殼裏麵裝著半滿的水,這是在外麵撿到的,她洗了洗便拿來裝水了。


    何逸清輕輕抬起顧長風的頭,把水送到他嘴邊讓他喝下。


    顧長風把口中的水艱難咽下,朝何逸清眨了眨眼,看起來十分乖巧。


    何逸清又忍不住手癢癢了,光明正大的摸了一下他的俊臉,換來顧長風一道無辜而茫然的目光。


    何逸清望了望天,輕咳一聲,低聲說道:“不知道救我們的人什麽時候能找來,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少年濃密的眼睫毛映在眼睛下方,形成了一小片陰影,愧疚道:“這次是我連累何姑娘了。”


    何逸清搖了搖頭,柔聲道:“別這麽說,若不是我找你單獨說話,我們倆也不至於跟人群失散。若是沒失散,說不定早就獲救了,你也不必為了救我受這麽嚴重的傷。”


    顧長風勾了勾嘴角,待恢複了點力氣,他便用一隻手在身上摸了摸,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撕了一半,身下還墊著何姑娘的衣服,他的耳朵肉眼以可見的紅了,低聲問道:“何姑娘,我的衣服......”


    何逸清怕他不自在,很坦然地道:“事急從權,為了給你清理傷口,我便用你的小刀將衣服劃開了,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她又眨了眨眼,帶了些俏皮的語氣,“顧公子請放心,我可沒看什麽不該看的。”


    “那多......多謝何姑娘了。”顧長風的耳朵更紅了,直接從白玉無暇變成血玉凝脂。


    他眨了眨眼,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又道:“何姑娘送我的柳葉絡子約莫是掉下來的時候丟了......”


    何逸清輕輕一笑,“我當是什麽,一枚絡子罷了,顧公子若是喜歡,等這次出去了,我便再給你做個十枚八枚的。”


    她想了想又道:“老是公子小姐姑娘的叫也太生分了,咱們好歹共過患難,若你不介意,便叫我阿清吧,我叫你長風可好?”


    顧長風看著何逸清笑吟吟的麵容,那雙明亮、燦若星辰的眼睛裏倒映著他的影子,“好,阿清。”


    顧長風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何逸清的視線,他覺得自己好像對何姑娘有了一些不一樣的心思,但卻不敢讓她發現。


    “阿清,我......”顧長風還待說些什麽,山洞外卻傳來了唿喊聲。


    “長風!長風!你在不在?”


    “顧公子,何小姐,你們在哪兒?”


    “小姐,小姐,你應一聲啊!”


    何逸清聽著那由遠及近的聲音,心裏一喜,立馬站了起來,高興地說道:“長風,有人來找我們了。”


    她衝到山洞外,聽著聲音來的方向,大聲唿喊著,不多時,一群人就尋了過來。


    何逸清站在山洞口,莞爾一笑,“長風,我們能出去了!”


    和煦的陽光印在她的身上,顧長風墨澈雙眼裏閃著溫柔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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