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算得上是風平浪靜, 那主仆三人也並沒有再上門,何逸清見狀, 心裏也不禁泛上一絲疑惑,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轉眼到了月底, 清風閣照例停業一天, 何逸清正坐在鋪子裏核賬,玉枝在幫她查驗鋪子裏掛著的衣裳。這本應該是何父和沈氏的活計, 但今兒他和沈氏去周月琪家的綢緞莊談生意去了, 何逸清便輕車熟路地接了過來。


    “一千......一千七百一十六兩。”何逸清又核算了一遍, 發現無誤, 便記了下來。這個月的收入比前兩個月少了將近五百兩銀子,但也算是不功不過了。


    何逸清也早有預料,一是因為秋冬天冷,衣服換得不如往日勤快,添置新衣服的人就少了;二是因為秋衣冬衣製作成本高, 上好的棉絮, 各類皮子都不便宜, 自然賺得比以往少了些。


    突然, 何逸清聽見外麵隱隱有嘈雜之聲傳來, 便問玉枝:“你聽見了嗎?外麵怎麽這麽吵?”


    自打入了冬, 何逸清便讓人在清風閣的大門上裝了厚厚的門簾子防風, 這會兒自然是看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麽的。


    玉枝自然聽見了, 掀開門簾出去看了看, 厚重的門簾一掀, 一股冷風襲來,還有夾雜在風中的熟悉的聲音。


    玉枝不一會兒就迴來了,臉色並不是很好的樣子,“小姐.....”


    何逸清睨了她一眼,“別吞吞吐吐的,發生什麽事了?”話雖然這麽問,但她心裏已經隱約的猜到了幾分。


    玉枝便道:“前些天那對奇奇怪怪的主仆又來了,她們手裏還拿了一件在清風閣裏買的衣裳,上麵破了好大的一個口子,她們非說是咱們做生意不誠信,拿差的料子糊弄她們,這才導致輕輕一碰就壞了。奴婢看她們的周圍還圍了不少人,而且越來越多了。”


    何逸清聞言,冷笑一聲,“老套的把戲!先把她們請進來再說吧!”


    玉枝一臉為難,“奴婢已經說了,但那夫人偏不肯,非得讓小姐您出去跟她當著眾人的麵對質。小姐您要出去嗎?”


    何逸清一言不發,走到門口,把厚重的門簾子掀起一條縫來,悄悄往外探去。


    “大家看看啊,現在還不敢出來,我看她們是心虛了!如若不然,怎麽不敢出來跟我當麵對質?”嶽四娘,也就是那貴婦人一臉憤懣地說道,聽著有不少人應和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何逸清嗤笑一聲,看了眼外麵圍著的人群,放下門簾,又重新坐了迴去。


    玉枝一臉擔憂,“小姐,您不出去瞧瞧嗎?奴婢看那婦人越說越不像樣了,外麵圍觀的人也不少,照這麽下去,恐怕於清風閣的名聲有礙。”


    何逸清老神在在地說道:“不急,我還嫌外麵的人不夠多呢!先讓她們在外麵多吹會子冷風醒醒腦子吧!”說到做到,何逸清又多等了一盞茶的時間。


    玉枝忍不住又瞧了瞧,“小姐,外麵的人可越來越多了,都是來瞧熱鬧的。”


    何逸清攏了攏頭發,起身道:“差不多了,走吧,出去會會她們。”


    何逸清一出門,就感覺到了幾十上百道目光,她渾然不懼,看向嶽四娘,輕笑一聲,明知故問道;“不知這位夫人在此可是有事?”


    嶽四娘用一隻暗黃粗糙的手拎著衣服,高聲說道:“自然是有!我問你,這見衣服可是你家的?”


    何逸清瞥了一眼,故作遲疑道:“這.....遠看著不真切,可否給我看看?”


    嶽四娘哼笑一聲,一把將衣服扔了過來,“可別說我訛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何逸清一把接過衣服,一上手就感覺到了不對,這緞麵也太過於柔軟了!


    這批做衣裳的綢緞是和周月琪家訂的,全都是今年的新款,眾所周知,剛織造的綢緞是生絲的,表麵上了一層蠟 ,所以摸起來手感比較硬,一般用來做衣裳都會加柔軟的絲綢與軟緞做內襯。


    而這件衣服的緞麵明顯是去除過表麵的蠟,所以才會變得柔軟脆弱,行話稱這叫“練白”。不過,大多數人都是不知道的。


    何逸清心中飛快地思考著對策,嘴上應道:“沒錯,這是我家賣的衣裳。”


    嶽四娘嗤笑一聲,“好生奇怪,自家的衣裳都認不出來,還要摸上半天才確定。莫不是......心虛了吧?”


    嶽四娘並不擔心自己做的小手段會被辨認出來,畢竟不是織造的行家,誰會知道“練白”這一說呢?


    說罷,嶽四娘上前兩步一把奪過何逸清手中的衣裳,將那大口子展示在圍觀的眾人麵前,然後輕輕一用力,“撕拉”一聲,又是一道口子。


    眾人一片嘩然,指著那道口子議論紛紛,嶽四娘還怕人不信,隨手指了一個大娘,讓她也試試。果不其然,第三道口子出現了。此時,圍觀的眾人看向何逸清的目光也變得懷疑起來。


    嶽四娘見終於煽動了圍觀的眾人,趁熱打鐵道:“大家看,我所言不假吧?這清風閣竟然以次充好,這麽一件破衣服要十幾兩銀子,賺的都是黑心錢!除了我,還不知有多少人被騙了呢!今日,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是啊!”


    “說的沒錯!”


    “真看不出來啊,我還在清風閣買過衣裳呢,不會也是次品吧?”


    買過衣裳?何逸清聞言,靈機一動,朗聲道:“那今日我就給大家一個說法。大家既然懷疑我家賣的衣裳以次充好,那何不當場查驗一番呢?”


    何逸清把厚重的門簾子撩開,對著眾人道:“這閣內掛著的所有衣裳,大家都可以上手檢驗,無論是拉,扯還是撕,但凡有一件壞了,我都會給出賠償。”


    嶽四娘不曾預料道何逸清還能想到此等法子,剛想反駁,何逸清又道:“當然了,未免大家說閣內展示的衣裳都是擺出來充門麵的,不存在次品,所有在清風閣裏買過衣裳的人都可以把你們的衣裳拿出來檢驗,若是有次品,我按十倍價錢賠償!”


    眾人聞言,紛紛覺得此法不錯,見何逸清這麽坦坦蕩蕩,心中的懷疑也去了兩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衝著十倍價錢賠償,立時就有一個大娘站了出來,“我先來,我身上這件褂子就是在清風閣買的。”她找了兩個婦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大力拉扯衣裳,無果,又大力撕扯,衣裳除了變皺了些,並未出現任何問題。


    還有些膽子大的,直接衝進了清風閣內,抱了一大摞衣服出來,挨個檢驗,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有人開始幫著清風閣說話,“質量這麽好,沒問題啊!”“是啊!”


    也有人反駁道:“那剛剛那件衣裳同樣也是清風閣的,又是怎麽迴事?”


    嶽四娘握緊拳頭,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碎,這死丫頭鬼點子真多,失策了!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她麵上還是十分強硬,“你證明這些又有何用?我手裏這件衣裳總做不得假吧?你又該如何解釋它那麽容易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逸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嶽四娘,直把嶽四娘看得心裏發虛,手也在微微顫抖。


    何逸清抿唇一笑,說道:“大家有所不知,這衣裳卻是是清風閣的不假,但它可是經過一番處理的,名曰“練白”,不然這好端端的緞子也不可能變得如此脆弱。”


    有人高聲問道:“何為練白?”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


    嶽四娘隻覺得何逸清臉上溫和的笑意,簡直是寒到了她的骨子裏,她頓時臉色慘白,原來她早就知道,一直在耍著她玩兒呢!


    接下來何逸清再說什麽,嶽四娘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她滿腦子都在思量著如何脫身,心裏不禁後悔叫來了這麽多人。


    原本是叫來看清風閣笑話的,卻沒成想看了自己的笑話!真是有負夫人的囑托!


    何逸清給圍觀的眾人解釋清楚了“練白”的效果,眾人看嶽四娘的眼光就有些意味深長起來了。


    更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直接喊道:“這位夫人,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練白啊?”


    嶽四娘瞬間漲紅了臉,咬著牙說道:“簡直是一派胡言!大家別聽她瞎說!”


    何逸清掩去眼中的冷意,又道:“這位夫人既然覺得我在胡說,那咱們何不去找專業的織造工人,讓他們鑒別一下這件衣服有沒有問題?夫人您說呢?”


    嶽四娘徹底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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