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做了一迴主角!


    她安靜又焦急地等待著。外麵鑼鼓喧天,人聲嘈雜,她聽著,想從那熱鬧中抽離出她期待已久的腳步聲。


    她想掀開自己的紅蓋頭來看看,看看她等待的人。可她太重視了,她始終認為那塊紅布必須也隻能由他掀起來。所以她隻能等著並認真地聽著。


    似是千年萬年,她終於聽見了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那些嘈雜終變安靜。


    “咚咚咚”響起一陣叩門聲,接著門開了。從紅布絲線的縫隙間,她看見他輕輕地走過來,她聽見他輕喚娘子,她感覺到他將自己扶起。可實際上,他隻是等在門口,一個女子進去將她扶到他身前,他才接過她的手。饒是如此,她心底也是開心的,他冰冷的手傳給她的亦是溫熱。


    眾人歡唿著,撒著各色的山花。她嘴角不自主地掛上了笑意。


    青石路上都鋪了紅毯,那紅毯上盛著一身紅衣的她和他。人們祝福著她們,他置若罔聞,一臉冷漠,她卻心心念念,滿懷喜悅。


    她們走過了一路紅毯,來到了沉鸞閣前。金殿上也掛了大紅花,這兩種格格不入的色彩撞在了一起,稍顯奇怪。


    沉鸞閣中,掌教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淚,正襟危坐。劍魄坐在掌教右側,臉上本無表情,她們來了,臉上立即堆起了假笑。掌教的左側還空著個座位。其餘人等皆站在沉鸞閣兩側。


    兩人抬腿走入沉鸞閣中,兩旁響起歡唿聲和掌聲。人群中,葉魂燼顯得有些突兀,他臉上沒有喜悅的神色,反而略顯憂傷。從她進入沉鸞閣開始,葉魂燼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視線。


    葉魂燼多想站出來阻止這場鬧劇,他不知道葉魂泣為什麽答應了要娶傲雪,但肯定不是因為愛。


    葉魂泣和傲雪走到了掌教麵前。這時,掌教的大弟子塵迴站出來主持婚禮道:“今天賜良緣,地就圓滿,故而感恩天地,行叩拜大禮!


    一拜天地,正衣冠,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葉魂泣和傲雪按塵迴說的依次行禮。


    “父母撫養,恩澤厚重,當效羔羊跪乳,烏鴉反哺,此大婚之際,感恩父母,大禮叩謝!


    二拜高堂,正衣冠,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過往之事一幕幕在掌教眼前迴放,從傲雪出生到她咿呀學語、蹣跚學步,再到她初俱模樣、加冠成人,不覺淚溢滿了眼眶。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前世之約,今生如願。今日之後,二人便結為夫妻,當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夫妻對拜,正衣冠,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起——”


    咫尺之間,傲雪能清晰地感受到葉魂泣的一唿一吸,吹在她臉上,溫度便立馬在她臉上散開了。


    她透過紅布偷窺葉魂泣,那副容顏從未離她這麽近過,近得都能夠看清葉魂泣眼眸中的世界,她看見自己在那世界裏沉淪,終成愛情的俘虜,他的囚徒,但她百死無悔,心甘被他所縛。


    “禮成,結發!”


    傲雪拿出了自己的那縷頭發,她昨天就裁剪好了,放在胸前捂了又捂,珍重地放進盒子裏,絲絲縷縷勾勒出的是傲雪未來的願景。今天她又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將它取出。


    兩束同心鏤,發與發係,心與心結。


    “喝合巹酒!一交杯,舉案齊眉,二交杯,相敬如賓,三交杯,天長地久。”


    傲雪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他的睫毛原來這麽長,他的脖子上原來還有一顆痣,他的手指原來如此纖細。他~”傲雪眼中隻剩下了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送入洞房!”按照習俗,新娘應該由伴娘先送迴洞房,新郎則要在外麵應酬,不到晚上,是不能進洞房的。


    傲雪一個人在洞房中,她踱步至窗邊,看著他的身影。她一直看著,不知疲倦。從那一刻起,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


    麵壁崖上,風沙肆虐,植被不生。山岩在風長時間的侵蝕下,很多都龜裂開了。


    那雙白靴每走一步,都會踩在細小的石子上,而發出特殊的摩擦聲響。


    洞中聽得很清楚,洛寂奕睜開微眯的眼睛,“這個時候送飯過來是不是有點太早了。”洛寂奕現在活脫脫像一個原始人。


    突然,洛寂奕聞見了一個熟悉卻都快遺忘的氣味,他連忙爬起來,朝洞口望去。


    一道人影出現在洞口。洛寂奕甚至沒對來人的身份感到驚訝,直接撲了過去,一把奪過來人手上提的酒,揭蓋狂飲。


    “洛兄怎麽淪落成今天這般模樣?”來人雖然這樣說,但語氣裏卻沒有一絲詫異的情感。


    洛寂奕這才得空看向來人,“你怎麽來了?你是來套我話的?”洛寂奕的眼像是混沌初開,聚焦了好長時間才看清來人,稍感震驚。


    “你別多想,我是來還禮的。”


    洛寂奕想從記憶裏找出來人這樣說的理由,卻發現自己的記憶早已一團亂麻,“什麽禮?”


    “洛兄忘了?那一天,洛兄拿了瓶‘接天映日’坐在我身邊,對我說道“初至九劍宗,人生地不熟,一瓶佳釀換一個朋友”。”


    在來人的提醒下,洛寂奕迴憶起了那天的情形:“那天是‘論劍’的第一天,自己來到二樓的看台,卻被九劍宗的弟子攔下。這時,恰好看見劍神,便故意提高音量說道:我無門無派,來此就是找一下你們劍神長老。劍神聞言,果然放自己進去。為了方便熟絡,便將自己珍愛的‘接天映日’拿出來贈予劍神。”


    “我以為,你當時說的這話就是為了今天呢!”光從語氣,難解劍神此話之意。


    洛寂奕動了動自己都快生鏽的腦子,問道:“這瓶酒莫非就是劍神兄還的禮?”


    “哎,‘接天映日’那般稀缺,怎麽也不是這種不入流的酒還的起的!”劍神故意停頓了一下,見洛寂奕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他才接著說道:“我知道,洛兄盜劍不過是一時糊塗,經過這一段時間,你一定冷靜了下來,心中定是懊悔不已。既是如此,我便自作主張,替掌教放了你。還了當日的那份人情。”


    洛寂奕睜大了眼睛,胡子也跟著豎了起來。“劍神兄的意思是~放了我?”


    “哎,有個前提,你出了這洞就不要再打後山上那把劍的主意了,趕緊下山去。隻有答應了這,我才敢放你出去!”劍神一臉認真的說著。


    洛寂奕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劍神的要求。


    “如此甚好!”劍神也沒作懷疑。徑直走到洞口,念了一串口訣,洞口處便閃了一下。“好了,這洞的結界已破,你可以出來了。”


    洛寂奕起初不信,先把手指伸向洞口,見沒有能量將他震退,洛寂奕才大踏步走了出去。


    “行了,快去吧!我放你出來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可別給我添亂!”劍神言下之意就是讓洛寂奕快些下山去,別在九劍宗中逗留。


    洛寂奕點點頭,便飛也似地朝下山的方向跑去。


    洛寂奕遠去了,劍神迴過頭來又念了一串口訣,洞口處又閃了一下。劍神滿意地點點頭,哼著小曲兒,離開了此處。


    ————


    光線逐漸暗了下去,那熱鬧的氛圍也隨著光線冷卻下來。


    不知誰突然喊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別耽誤新郎新娘了,趕緊走吧!”聞言,人群一哄而散。


    葉魂泣向掌教請示了一下,就走進了新房之中。


    新房之中,燈火通明。傲雪端坐在床頭,她聽見了聲音,緊張得左手攥右手,右手攥左手,無所適從。她透過紅布看見葉魂泣步步走來,更是心撲通撲通地跳。


    葉魂泣掀開傲雪的紅蓋頭。她一下子低下頭去,生怕葉魂泣看見她羞紅的臉。


    葉魂泣用手抬起傲雪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冰冷的說道:“我對你沒有感情!”傲雪的笑容逐漸凝固,u看書wwuuknshu“師兄~”葉魂泣的話如一把把冰刃刺進了傲雪的心底,但她對葉魂泣沒有一絲責怪,她終究還是愛他,抵過一切。


    她早知道葉魂泣對她沒有感情,所以葉魂泣答應娶她的時候她喜出望外。她奢望著葉魂泣答應娶她是因為愛,隻是奢望著!


    “但你對我有用!”葉魂泣把傲雪推倒在床上。


    傲雪凝眸望著葉魂泣,強擠出了一抹笑容。


    燭火熄滅了。


    掌教望著那團光亮熄滅,蒼老的容顏上笑逐顏開。掌教的悲哀也在於此,他一生從未洞悉人性,還自覺自己深諳世事。在這種盲目下,他一直做著錯誤的決定,可最終他也未曾醒悟。


    後記:幾日後。


    掌教還未從兒女之福中醒悟過來。他想著說不準在這股高興的氛圍中,最近的那些不好的事都會有點轉機。他想著,便心懷期待地來到了麵壁崖上,還特地為洛寂奕帶了幾壺酒。


    掌教滿心歡喜的走進洞中,“洛寂奕,給你帶了~”“酒”字始終沒有落音。


    酒瓶子落了下來,撞在地上,立時碎開了,酒嘩啦啦的淌開。“怎麽會?這洞中的結界隻有我知道怎麽解啊!”可洛寂奕的的確確是不見了,掌教反複確認過。掌教馬上想到了逆鱗,他扭頭朝後山飛奔而去。


    到了。掌教疾步衝進後山的洞中。他呆住了。


    湖上哪還有什麽東西?


    湖麵上空蕩蕩的,湖底的光隻能落在掌教歎出的悲哀上。掌教眨了眨眼,仰天大笑,可那副表情卻怎麽看都不像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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