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海域像是被什麽人下了惡毒的咒,永陷黑夜,終日見不到一絲光亮。


    打破這毒咒的是幾條橫帆長船,那是船頭的火把,亮著微光。


    螢火蟲,它們的光不足以撐起整片森林的黑暗,船頭的燈也一樣,甚至連整個船身都照不全。但它們的到來的確為這片海域帶來微望。


    一條船上一個身著盔甲的士兵戰戰兢兢的環顧著四周,水麵遠遠蕩來的波都讓他心裏一驚。他是當初被琉璃宮主派出去的偵查單位中的一員,他是上天眷顧的人兒,去的一行人隻有他生還了,剩下的連屍骨都無處打撈。


    船越往前行駛,他就愈發恐懼,他脊背滲出的汗已經浸透了重盔。“就是這,我們就是在這裏遭到了那個怪物的襲擊。”他大吼,因為他借著微弱的光看到了前麵泡在水裏的偵察旗。


    所有的船全部都停下來了,船上的人都瞪大眼睛警惕著四周。


    在一條船上,劍影靜立良久後,對著旁邊的劍芸說道:“師妹,你有察覺到什麽嗎?”


    “沒有!除了,安靜!師兄,你不覺得這裏安靜的出奇嗎,自從一踏入這片海域後,我就什麽都沒聽到過。”


    “那師妹你是相信那個偵察兵說的了?”劍影說道:“反正我是不信,邪患已除,妖早已絕跡,他說他看到一隻巨大的海妖,那怎麽可能?”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倒要另說,不過這片海域肯定有問題。”劍芸心裏也在思量劍影的話。如果真的是妖,它是怎麽活下來的。當年的‘邪絕’計劃,劍芸也是參與了的,她可親眼見過,當初多少實力強橫的妖物都被蕩滅,沒有理由會漏掉,即使漏掉的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妖,早隱匿起來了。“你說會不會是劍心師兄無意間漏掉的?”


    “如果真是這樣,等心師兄出關了就讓他再用“通魔”排查一次,除盡這些魔物。”


    “小心!”聲音是從另一條船上發出的。那是洛寂奕所在的船隻。洛寂奕穿著光鮮,剃了胡須,綰了發髻,一下子年輕了數十歲,和他在江南小鎮時判若兩人。“有妖物正在接近。”是洛寂奕背上的獵妖劍亮起的異光提醒著他危險正在逼近。


    當有妖物靠近,獵妖劍就會亮起光芒,光色越深,妖物越強。而洛寂奕的獵妖劍此刻正亮著深紅色。


    眾人都拔出兵器,嚴陣以待,緊張的看著四周。誰也不敢多發出點聲響,怕遺漏了任何風吹草動。


    沉默是被那個偵察兵打破的。“他來了,趕緊逃啊!”他搶過舵手的指揮舵,使船反向。


    “切莫自亂陣腳!”琉璃宮主的船是最大的,船頭雕著龍首。琉璃宮主聲音渾厚,透著一股令人無力抗拒的威嚴。


    自己兄弟的血與骨釀出恐懼,滲透至大腦的每一個角落,偵察兵哪還聽得進宮主的話,聽進去了,在那恐懼填的滿滿當當的大腦裏又何處容身呢?


    好在舵手反應過來了,連忙站起來去搶迴自己的崗位。


    可遲了,這一段時間,船已經與隊伍拉開了一段距離。


    落單了,便成了開胃菜,誰也沒想到妖物等待在他們的歸路上。隻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海中躍起,旋即落下。偵察兵震顫著眼珠子看著龐然大物砸下來,看著自己被砸成碎泥。


    在外圍觀看的恐怖程度絲毫不亞於身臨其境的人,有一條船的一個士兵嚇得丟了手中的武器,尿液隨即滋生。徹底讓這個士兵癱坐在甲板上的是,海裏還有撲騰著,往這邊遊的人,他們正遊著,一張大口在他們後麵打開,紅色的上下顎,皓白的巨齒和肉色的舌頭在大口中蠕動,大口閉合,那一片海瞬間被染成紅色。


    “真的是妖?”劍影像是見到了多不可思議的事似的,大張著嘴巴。


    “都鎮定,所有船隻聽我命令,倒夔油!”那如洪鍾般的聲音是唯一的定心丸,士兵們得以不屈於恐懼。士兵們遵照琉璃宮主的命令,把甲板後方的幾個木桶打開,傾瀉入海中。


    洛寂奕深知夔油之害,夔油,在水中亦可燃燒,唯可用厚土壓實可滅或待其燒盡,故喊道:“宮主此舉怕牽連無辜,屠戮海中其它生靈!”


    “這片海域還有的牽連嗎?”劍影反駁。


    宮主倒未因洛寂奕的喊話分心,見夔油倒得差不多了,便喊道:“箭上點火,弓箭手準備,等我命令!”


    可自從海妖那一次撲出海麵後,水麵再無任何動靜,那平靜的有些虛幻,仿佛那片紅色是剛剛滋生出來的某種浮藻,而適才的那聲聲哀嚎則是上個世紀的迴音。那緊繃的弓弦就隻能始終緊繃著,宮主張著的嘴也無處落音。


    “它去哪了?”漆黑的夔油嚴實的隔絕著人們與海底世界。


    突然撲來的浪是劍芸先察覺的,因為類似的災難她已經經曆過了一次。那巨浪,雖遠沒有劍芸上次見的大,但也足足有數米高。劍芸大唿讓所有人抱緊桅杆。


    洛寂奕看著逼近的浪,他不敢肯定這是浪,它太黑了,黑的比泥坑裏的漿還黑,黑的發亮。洛寂奕覺得哪不對,直到洛寂奕的目光聚在那照亮黑暗的東西上,他恍然大悟,“火,快把火熄滅!”


    反應快的,急忙撲滅了火,暫逃一劫。可有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他們甚至沒反應過來為什麽要熄滅這唯一的光亮。


    浪如此黑是因為夔油一直附在它的身上,而夔油,uu看書 uukanshu遇火即燃。


    琉璃宮的船顯然非漁家的船可比擬的,至少這浪還吞不下,可這也正是未熄滅火把的船上的人的悲哀之處——浪過後,夔油黏在他們身上,遇到火,瞬間火蔓延至全身。


    此刻的他們還清醒,所以他們皮膚傳來的高溫的灼燒感和細胞急速脫水帶來的瀕死感深刻的如他們的初戀。


    有人跳到了水裏,可他的叫聲跟著從水裏傳出。最後在他沉入海底前被燒成枯骨。


    琉璃宮主連忙下命令:“快,退到夔油以外。”可誰也沒動,他洪鍾般的聲音失去了其功效。


    “大家都聽宮主的,不然等火蔓延過來我們就和他們一樣了!”劍芸身先士卒,接過船舵,撥正方向。


    “……”


    有人迴歸正軌,“展開側帆,全速前進!”


    他們退到了百米以外,但那片火海中仍傳出不絕於耳的叫聲,清晰的好像那團團烈火也燒在每一個幸存的人身上。當然,也有好處,那衝天火給了幸存者們足夠的光照,現在連百米以外的地方他們也能隱約看清。如果這姑且算做好處的話。


    “我知道是什麽妖了。”洛寂奕借著火光翻閱著自己手中的‘妖典’,說道:“是蠃魚。蠃魚,魚身而鳥翼,音如鴛鴦,能揮翅生浪。隻是奇怪,這類妖早在百年前就絕跡了啊!”


    琉璃宮主連忙問:“可有應敵之策?”


    “嗯!”


    “這惡妖殘害這麽多生靈,我必將它活剮了不可。”琉璃宮主額頭上的皺紋因憤恨扭曲成一團,火光中,他倒更貼近了魔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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