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說道:“娘,富貴,滿貫他們都睡了,正長身體呢,讓他們多睡睡吧,這種事兒不值得跟人吵吵。”


    老太太一想也是,還是寶貝孫子最重要,不能吵醒他們,以後長大個兒,娶漂亮媳婦兒。


    這事便也作罷。


    老三躺在那裏睡不著,聽著燕子均勻的唿吸,心事重重。


    想著最近聽到的風言風語,愈發擔心女兒的安危,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倒是聽別人說出了一個牛大夫,一下就知道,那是自家女兒,雖說別人都是羨慕,欽佩,隻有至親的人才會知道那種牽腸掛肚,夜不能寐的感覺。


    小小年紀,就要去治病救人,還是可以染人的疫病,怎麽能叫人不擔心。


    雖說她是個大夫,懂醫術,知道如何防護,但是她接觸的病人多,真是每一天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從來不信神佛的牛老三,迴頭看了看媳婦兒和牛力,都睡得挺香,便起身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朝著天上拜了拜,小聲說道:“祈求各路菩薩保佑我兒牛小妮兒,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接著便磕了三個頭。


    結結實實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抬起頭來,可以看到額上沾滿了土。


    牛力本沒有睡熟,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側過頭看到爹爹在那裏跪著,看著天上,似乎是在祈求什麽。


    一下明白剛才應該是爹爹磕頭的聲音,是在向上天祈求姐姐能夠平安吧。


    好幾天沒有見到姐姐人了,真是怪想她的,之前從沒有分開過這麽久,不知道她吃不吃的飽,睡不睡的好,會不會每天都很累。


    等著姐姐迴來了,給她做些愛吃的,好好補一補,這幾天閑著沒事兒,就想著姐姐愛吃什麽,怎麽做,去哪家肉鋪買的肉最新鮮最嫩。


    姐姐也一定覺得這裏的吃食有些單一,她也是個愛吃的主兒。


    牛力悄悄起身,怕擾了娘的清夢,走到老三身邊,“爹爹,這麽晚了,去休息吧。”


    老三聽見是兒子的聲音轉過身,“我吵醒你了?”


    牛力輕聲道:“沒有,就是沒怎麽睡著。”


    老三看了一眼牛力,這孩子挺重感情的,平時總是跟妮兒在一起,一下子分開定是不適應。


    “你也是在想姐姐吧。”


    牛力被戳中心思,眼簾垂下,聲音帶著一絲傷感。


    緩慢又輕柔地說道:“是啊,爹,你說姐姐在做什麽呢,是不是也在想咱們?”


    老三和牛力一起望著天上零丁的幾顆星星。


    如果妮兒還沒睡的話,應該也在望著同一片天。


    老三倒是希望女兒可以早些休息,畢竟不像自己在這裏吃完了飯沒事兒做,她可是需要去照顧病人的。


    之前吃的那個藥丸子,應該就是出自她手。


    畢竟是當爹的,女兒做出來的東西還是能吃出來的。


    “估計已經睡了吧。”


    牛力眨了眨眼睛,都這麽晚了也應該睡了,可是病人會不分晝夜地往她那裏送,指不定睡得也不踏實,可能一晚上得起來好幾次。


    “嗯,姐姐一定累壞了,每天都往她那裏送去那麽多人,會不會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老三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現在擔心都是沒用的,隻能徒增焦慮。


    “不隻有一個大夫,吃飯應該沒問題,可以輪著吃。”


    牛力聽到爹爹的迴答,心裏安定了許多。


    “那就好。”


    這一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地望著天。


    直到牛力打了個哈欠,老三見他這樣,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父子倆相視一笑。


    “去睡吧,別擔心你姐姐,剛才我還聽到有人誇她醫術不錯。”


    本來有些煩悶的牛力像是從心口釋放出一股壓力,陡然消失不見,身體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跟爹爹說說話還真是有效果,看來可以睡個好覺了。


    “爹,你也睡吧,這大熱天的,不睡覺容易上火,到時候姐姐迴來,看你長一嘴泡,不得心疼死。”


    老三點了點頭,可不能讓女兒再操心,做父母的身體健健康康,她看著高興,放心,平時已經很辛苦了,哪有讓她迴來再繼續勞累的道理。


    “嗯,這就睡。”


    妮兒在夢裏夢到了跟自己家人一起熱熱鬧鬧吃飯的場景,睡夢中笑出了聲。


    趙錦程離妮兒很近,迷迷糊糊中被她的笑聲吵醒。


    起身看了看四周,這種距離隻有妮兒發出聲音自己是聽得見的,而且這裏也確實不應該有其他人。


    都知道看病的大夫是接觸病人最多的,誰也不想冒這個風險,讓自己有更大的可能染上疫病。


    應該就是妮兒了。


    昏暗中,根本看不清,趙錦程仔細聽著,不一會兒妮兒又發出了笑聲。


    趙錦程終於放下心來,還以為是累的出現了幻覺,大半夜地聽見有人在耳朵邊兒笑。


    不知道妮兒夢到了什麽,那麽開心,也是最近遇到的病人比較多,去世的人也比較多,很難有開心的時候。


    能在夢裏開心,也算是很不錯的。


    趙錦程現在有些睡不著,可能是太累了,反而容易失眠。


    打算直接不睡了,想著自己醫治的那幾位病人,再熬藥的話,是不是要稍微改一改方子,會對他們的病情更有幫助。


    那位采藥的小夥子,同樣沒有睡意,心裏一直惦記著剛喝了藥的心上人,還記得之前人是健健康康,還能把已經昏迷的自己救起來,現在連端碗喝藥都費勁,臉色蠟黃,看著著實是讓人心疼,果真病來如山倒。


    明天再去看看她精神頭兒怎麽樣,會不會比剛才看到的更好,要是有效果,等著再去給她采點兒迴來,身上的傷,不算什麽,隻要她能好起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這條命本就是她的。


    一顆心全掛在了她的身上,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不擔心是否會染上疫病。


    如果染上疫病,也不怕,到了陰曹地府跟她做一對鴛鴦,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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