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娶風重華竟然準備了這麽多的聘禮,莫嫣的臉色不自然了起來。


    莫嫣的侍女阿寧咬著牙往外一個個的蹦字,“姑娘雖然是侍媵,可是家裏好歹也為漢王府流過血。那明德縣君又為漢王府做了什麽事情?王爺與王妃怎就下了這麽重的聘禮?她也配?”


    “住口。”莫嫣嗬斥她,“王爺與王妃的閑話也是你能講的?”


    阿寧翻了個白眼,輕輕哼了一聲,“姑娘,您可不能被明德縣君給比下去啊!她有什麽啊?不就是得了一個賜婚的便利嗎?姑娘的父親可是為了漢王丟了一條腿的。”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莫嫣眼風如刀,掃了一眼阿寧,“世子妃的聘禮如何,又與你我何幹?我們隻要做好侍候世子的本份就罷。”她默了一默又道,“你年歲也不小了,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什麽,心裏要清楚。下個月世子妃就要入府了,你不要被她在言語上麵抓住什麽把柄。否則的話,到時我也救不了你。”


    聽了莫嫣的話,阿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自從莫嫣入了樂道堂後,一次也沒有侍過寢,世子爺好像視莫嫣為無物。


    不僅不讓莫嫣侍寢,反而還不許莫嫣屋裏的人隨意走動。


    以至於到現在,莫嫣與她都沒有入過世子爺的寢室和書房。


    做為一個侍媵,連世子爺的身都近不了,這可怎麽得了?


    可是偏偏莫嫣麵上什麽都不顯露,依舊端莊嫻淑,倒叫這個做侍女的不服了。


    見到阿寧麵上的神色變了,莫嫣淡然道:“我雖沒與世子妃接觸過,不過卻聽說她她年紀較小,性子有些剛強,你以後說話和行事都要注意一些才是。咱們王妃性子和善,平時不太愛管府裏的事情。世子妃嫁過來後,將來這樂道堂就是她一人說了算。你吩咐下去,以後樂道堂所有的人都要以世子妃的話為準,萬不敢有懈怠之處。”她頓了頓又道,“你別嫌我說的話不好聽,就連我以後也要對世子妃恭恭敬敬的,事事以她為主。”


    阿寧聽完莫嫣的話,臉色頓時青了。


    雖上心裏不樂意,卻不得不出去傳話了。


    耳聽得阿寧將她說過的話一句句往外傳,莫嫣的嘴角不由逸出一絲冷笑。


    不到半個時辰,莫嫣的話就傳到了韓辰的耳。


    韓辰瞟了一眼傳話的人,淡淡地道:“這麽說,嫣姑娘竟是個寬懷大度的人。”


    “是啊,”來傳話的人將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小人覺得嫣姑娘不僅性子好,待人也和善。自從她入了樂道堂後,咱們樂道堂沒有不服她的。就是不知道將來世子妃……”說到這裏,傳話的人訕訕地住了嘴。


    韓辰勾了勾唇,眸中露出一團意味不明的火光。


    風重華還未入府,就先得了一個跋扈的名聲。莫嫣算個什麽東西,居然命令起樂道堂的下人?


    這個莫嫣,玩得好一手含沙射影。


    “下去吧!”韓辰薄露笑意,“告訴嫣姑娘,她做得極好!以後你們這些人,也該與她多親近親近!”


    傳話的人得了韓辰的肯定,喜不自勝。


    連忙磕了一個頭,轉身出去了。


    待那人走後,韓辰冷冷地睨了趙義恭一眼,“查一下,親近莫嫣的人都有誰。擬個名單,好好地收著……”


    趙義恭怔了一下,拱手應了聲是。


    自從莫嫣進門這段日子他也看明白了,世子爺對這個莫嫣半點興趣也沒有。


    不僅沒有興趣,反而處處留意她的舉動。


    倒像準備拿莫嫣謀劃什麽事情似的。


    一想到世子爺準備算計莫嫣,趙義恭就覺得身上起了一層疙瘩。


    這世上的人,還沒有幾個能躲過世子爺算計的。


    也不知莫嫣到底做了什麽,惹得世子爺如此厭煩她。


    想到這裏,他嘿嘿笑了笑,試探地道:“世子爺,小人在杭州買了套宅子,想求世子爺賞幾個工匠,替小人整整院子。”


    韓辰勾起一側唇角來,“我聽世子妃說你想在杭州買宅子,還正奇怪沒聽你說過呢呢?怎麽,這就買齊了?”


    聽了韓辰這句話,趙義恭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垂下了頭,“先前與世子妃說的時候,小人還正猶豫著。不過世子妃說杭州地價雖高,卻是個宜居的好地方。若是將來老了,可以去杭州養老,小人這才咬咬牙買了。”


    韓辰漫不經心地笑了。


    等到趙義恭走後,方思義微微搖了下頭。


    趙義恭這個人,用是可以用,也挺忠心。就是太過忠心了,除了世子爺的話,誰的話也不聽。他也不想想,以世子爺待明德縣君這份情誼,將來明德縣君在漢王府定然會一言九鼎。


    即要忠心世子爺,將來定然也要忠於世子妃。


    至於那個所謂的莫嫣,就是一個笑話。


    如果莫嫣是求漢王妃入的樂道堂,興許世子爺還會高看她一眼,可是莫嫣卻是求得袁雪曼。


    世子爺怎麽可能任由袁雪曼的同盟者在眼皮子底下晃蕩?


    這個莫嫣,早晚也是個死。


    就是不知道世子為什麽任由莫嫣在府裏詆毀明德縣君而不加以阻攔……


    初夏的白日,已有了幾分酷暑的氣息。


    到了晚上,微風淡淡,空氣中飄蕩著花香。


    周夫人坐在風重華對麵吃茶,“眼瞅著你就要嫁人為婦了,我這心裏還真是舍不得。”周夫人是真拿風重華當女兒看待的。


    風重華穿著一身粉白色的長衫,頭上梳百花分髾髻,戴著一根銀簪。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光彩照人。


    她笑了笑,低聲道:“我也舍不得舅母,這些年多虧舅母才有了我的今日。”從她守孝迴到文府後,周夫人視她如女。


    她有兩個母親,一個是文氏一個是長公主。


    可是文氏失去了記憶,以後也不知能不能再記起她。長公主卻隻能暗中關心她,表麵上未曾親近過。從心底來講,風重華對於長公主的感情不如文氏深厚。


    這幾年,最親近的人莫過於周夫人了。


    周夫人待她如何,她心裏是一清二楚。


    聽了風重華的話,周夫人感慨,“你嫁了人,我也不求你富貴顯達。隻求你與世子爺相親相愛,做一對神仙眷侶。若是……”說到這裏,周夫人頓了一下,“若是世子爺有別樣心思,你可千萬莫要不出聲。拚著一個嫉妒的名聲,也得把世子爺牢牢握在手心。對於女人來講,若是得不到丈夫的寵愛,就隻剩下生子一條路。可你還小,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周夫人歎息起來,“樂道堂裏還有一個莫嫣,這也是個麻煩。等你成親後,千萬莫忘了我的話,一定要給她灌避子藥。至於她身體好不好,以後能不能生,這和你又有什麽幹係。她既然能得聖旨入樂道堂做侍媵,那就不是等閑之輩。你若是對她心軟,那就是害了你自己。”


    風重華知道周夫人說得句句是良言,便輕輕頜首。


    見到風重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周夫人輕輕歎了迴氣。


    風重華今年才十四歲,本不是嫁人的好年紀。一般的官宦人家,女兒們都是十六歲以後才嫁人的。在婆家將養個數月,熟悉那邊的生活習慣後再生子。


    像風重華這樣早早地嫁人,生產上麵也是個麻煩。


    若是她勸著風重華晚生,韓辰二十歲了,漢王府那邊定然是盼孫子盼得急。


    可若是風重華懷孕的太早,肯定會傷了身子。


    雖然從去年賜婚後,她就一直在替風重華養身子。


    可是哪能敵得了生產之痛?


    想來想去,這些話她有些說不出口,隻能幽幽地歎息,“你成親,舅舅與舅母也沒有什麽好東西給你,隻能給你幾間鋪子和田莊。再加上你娘留給你的,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五萬兩。至於現銀更別提了……”周夫人再度歎了次,“你嫁過去後,少不得要受些白眼,我一想到這些,心裏就難受。”


    風重華畢竟是外甥女,斷沒有將家產盡數做了嫁妝的道理。


    更何況,就是親生的女兒,周夫人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家產都交給女兒帶走。


    幸好有長公主偷偷送來的嫁妝,勉強也能入得了人眼。


    “長公主將她手下的幾條商船都劃成了你的嫁妝……”周夫人將契約交到了風重華手中,“這樣一算,你一年有幾萬兩的生息,以後在漢王府也能挺直了腰說話。”


    看著長公主給她準備的嫁妝,風重華臉上通紅。


    她沒替長公主做什麽事情,哪怕就是剛剛重生那時抄寫經書,存得也是解救文氏的心思。


    而長公主對她,卻是不惜用性命護她周全。


    兩相對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太過無情了。


    “造化弄人,你們母女本就緣薄,何必難受?”周夫人知道風重華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背,“隻要你過得好,長公主就是在玉真觀裏,心中也是高興的。你縱不為別人,為長公主也得把日子好好過下去。等到將來……”周夫人的手指往天上舉了舉,終是說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到那一天,你盡可以求世子爺替長公主求情。皇子是晚輩,總是不忍心讓親姑姑在道觀裏終其一生的。而且,你也可以找借口奉養長公主晚年。到那時,一切都便宜。”


    風重華愣了一下,迅速明白了周夫人的意思。


    眼眶溫潤了起來。


    此時,窗外新月彎彎,照得滿地白霜。


    映得她眼角的一滴光華。


    那滴光華終是落地,碎落成了千萬片。


    有風吹起,拂起滿城綠柳。


    院牆外,綠柳下,有個人影靜靜地站著。


    樹影搖曳下,月光透過枝葉映在他的臉上。


    傳出幽幽的歎息聲。


    不遠處,趙義恭與八斤等人站在陰影處,無奈地看著那個人影。


    一彎明月,兩地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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