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文謙舉薦京陽伯的事情到底還是傳開了。


    除了有一兩個說他迂腐的,大部分都是誇獎文謙國器公用,不拘一格舉賢薦才。


    這卻與文謙量才唯舉的初衷相反。


    當別人問到他時,他更加謙虛了。


    結果,這樣的無心的舉動,反而讓他的聲望,一下子到達頂峰。


    就連還在漢王府未曾離開的韓辰聽到後,也的讚了文謙一聲良臣。


    他還未走是因為袁皇後正在準備禮物,要讓他交給永安帝和大皇子。


    今年是袁皇後第一次沒有隨永安帝去避暑行宮避暑,這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她急切地想要挽迴永安帝對她的信任。


    做為一個皇後,如果沒有了帝王的信任,就離被廢沒多遠了。


    雖然袁皇後是陪著永安帝打過天下的,可是得了天下再廢後的帝王曆史上又不是沒有過。


    她不覺得自己是長孫皇後,最起碼她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娘家。


    袁皇後越來越懷念————


    若是還在,她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越是思念,她越恨武定候,若是當年死的是武定候兩口該多好?


    然而,這些話她隻能藏在心中。


    所以,當陳氏再次哭泣著尋她做主時,她又劈頭蓋臉的罵了陳氏一頓。


    “一大把年輕了,整日和小輩鬥嘴,還有臉跑到我這裏來叫委屈?身為女人,不在家裏相夫教子,整日往宮裏跑什麽?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兒子,不學無術,整日胡吃狗營,四處鬼混。你看看承哥兒,年紀輕輕地就找了份差事做,還得了陛下的誇獎。”袁皇後瞪著陳氏,厭惡無比。


    陳氏被她這一通罵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了,張大嘴吃驚地望著袁皇後,“娘娘,您縱是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吧,您可就隻有義興一個弟弟了。”


    袁皇後冷笑,“也幸好我隻剩他一個弟弟了。”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


    陳氏嚇得匍匐在地,半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下去吧!”袁皇煩燥無比地揮揮手,連看都不想看陳氏。


    宮中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韓辰的耳中。


    韓辰淡淡一笑,神色舒展,笑著與方思義說話,“京中現在已沒有什麽事情了,你跟我一起去避暑行宮吧。”


    方思義點了點頭,卻又有點不放心,“明德縣君那裏,世子爺要不要去說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明德縣君將來就是他鐵板釘釘的主母。以韓辰待明德縣君的心思,將來她在府裏的權勢不會小。


    所以有些事情,方思義都願意將她想在前麵。


    聽到方思義如此說,韓辰笑了笑,道:“是要說一下,不過我不太方便出麵,還是你過去一趟。”袁皇後被陳氏惹了一腦子氣,這些天正在氣頭上。袁皇後若是知道他去見了風重華,定會懷疑他與風重華的事情。


    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他不想讓風重華出現在任何人麵前。


    就是不知道袁雪曼知道了多少。


    韓辰沉思道:“陛下八月就會從避暑行宮迴宮,如果不出意外,隻怕我與袁縣主的婚事就會告吹。那邊的事情,你也得加緊預備一下才行。”


    方思義愣了下,他很聰明,一聽就知道韓辰準備對大皇子出手了。


    韓辰微微一笑,逼迫袁雪曼還有那麽一點勝之不武的感覺,可是陷害大皇子,卻頗有些心安理得。


    大皇子是袁皇後的養子,袁皇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既然勝利的果實都是由大皇子摘取,那麽給他點苦頭吃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拍了拍方思義的肩膀,“謀大事者,不拘小節。”


    方思義就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由凝重變得輕快,隨即倆人說起過兩天離京的事。


    六月十一日下午,方思義求見風重華,向她說了韓辰準備離京的消息。


    他也告誡風重華,最近一段時間不要過多在公眾場合出現。如果出了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派人往漢王府報信。漢王府的大管家已被韓辰吩咐過,自會相助風重華。


    夏日綿綿,院中樹蔭匝地。


    風重華坐在花廳中,身邊是憫月和良玉為她執扇。手裏端著金廂彩漆茶碗,耳聽得方思義細細叮囑她以後的事情。


    隻覺得心中柔情無限。


    方思義走了沒有多久,許東前來告辭,說定了明日淩晨出行。


    風重華不是個苛待下人的人,特意為許東準備了一些衣物和盤纏。她令憫月將日升昌見票即兌,一百兩每張,一共十張的銀票交給了許東。


    “這次南下,不僅要進貨,還要替風府的柳大娘子尋找合適的生意。而且各家親戚都要采買些東西,這一千兩你先拿著,若是不夠,再從賬上支取,到時我個人補給你,不從商鋪裏走賬。”


    許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點了點頭。


    風重華這是希望她的個人支出與商鋪的賬目分開,免得將來混亂不堪。


    前世,葉憲給了她兩間商鋪,就是這樣教她打理生意的。個人賬目與商鋪賬目分開,到年終盤賬時,會省下許多麻煩。


    若是遇到貪心的大掌櫃,他也沒有理由以主家支取銀子的借口貪汙銀子。


    不得不說,前世的葉憲教給了她許多東西。


    像是治家中饋,像是管理商鋪,都是與葉憲成親後她才學會的。


    在前世的前二十年,她在風府任何有用的東西都沒有學到。


    ……


    ……


    許東走後,風重華迴到西跨院。


    射月送上放在井裏冰鎮好的冰茶。


    她端起銀鑲竹絲茶盅慢慢喝著冰茶,腦子裏想著韓辰和前世的事情。


    韓辰絕對不是一個能任人擺布的人。


    他說不想娶袁雪曼,那就一定不會娶。就像前世,他最終也沒有娶袁雪曼。


    袁皇後這麽逼迫他,最終隻能兩敗俱傷。


    這次永安帝出京避暑沒帶著袁皇後,也許就是給袁皇後的警告。


    這件事情,她幫不上一點忙。


    韓辰不是風慎。


    她能插手風慎的婚情,不代表她可以插手韓辰的事情。皇宮裏的鬥爭是殺人不見血的,也是極其慘烈的。在絕對的權勢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要不然,方思義也不會特別叮囑她,這些日子不要外出。


    她正在這裏想著心事,簾子被良玉掀了起來,身後跟著懷雁,懷雁是李沛白身邊的一等大丫鬟。


    禁不住有些詫異。


    懷雁笑著向她行禮:“婢子見過二姑娘,我們太太讓我來問二姑娘一聲,看看您現在忙不忙,若是不忙,我們太太想過來坐坐。”因為李沛白身上有誥命,所以她一進府,府裏的下人們就自覺地稱唿她為太太。若是等到文安然娶親,李沛白就升格為大太太。


    風重華笑了起來,“大嫂太客氣了。”


    李沛白這麽客氣,一是有討好她的一麵,二是有表現自己賢慧的一麵。


    李沛白溫柔雅靜,脾氣很討風重華喜歡,她不介意替李沛白抬轎子。


    風重華在屋中點燃驅蚊香。


    夏風雜夾著院中四季桂濃鬱的馥香,乘著香風,李沛白穿一身淡紫色長衫,飄然而至。


    身姿妙曼婀娜,多了一份婦人的風韻。


    “大嫂。”風重華盈盈下拜。


    李沛白紅著臉還了一禮,然後拉起了風重華的手,“自家人,客氣什麽?”


    風重華眨了眨眼,笑著道:“大嫂待我客氣,我待大嫂也得客氣。”


    李沛白的臉又紅了,知道風重華在揶揄她剛剛讓懷雁前來通報的事情。


    “貧嘴。”李沛白輕輕打了風重華一下。


    她是新婦,風重華是文府的表妹,而且又深得文謙與周夫人喜愛。以她推測,將來風重華就是嫁出去後,也會將文府當成娘家。


    所以,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與風重華處好關係。


    見到風重華還待她與以前一樣,心中那份原有的緊張煙消雲散。


    拉著李沛白手進了自己居住的小樓,又給她沏了一杯毛尖。


    姑嫂倆人就說起話來。


    今日一大早,周夫人與魯氏還有周琦馥去千佛寺理佛,今天是千佛寺、佑聖寺和壽明寺三寺方丈講經的日子。


    因為昨日方思義就遞了拜帖,風重華要在家裏等人,就沒有去。


    而李沛白則是因為小日子到了,不能去寺廟。


    諾大的風府,隻剩下她們倆人。


    “多喝點紅糖水,再用湯婆子放在小腹部暖著,我平時小日子來了都是用這個法子。”風重華見到李沛白麵色微微有些發白,後悔不該讓李沛白過來找她,而是應該她去東跨院。


    “以前就是這樣,我也習慣了,最多忍到明天就好了。”李沛白舒舒服服地靠在風重華為她準備的引枕上,感慨萬分,“阿瑛就是會照顧人,也不知將來哪個有福的會把你娶走。”


    風重華不禁想起韓辰,如玉麵龐上頓時浮起一層紅暈。


    李沛白看了看她,笑了。


    風重華氣質高潔,性格閑雅,與李沛白很對脾氣。


    她也願意和風重華交往。


    倆人淺言低笑,軟語溫柔。


    幾個丫鬟站在息偃外,寂靜無聲。


    院中花壇裏,幾叢吊鍾海棠隨著夏風輕輕搖曳。


    一切都美得如同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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