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品鹽政?淮興候?


    徐大管家一下子被茶水嗆著了,咳嗽起來。他咳的很厲害,以至於肺裏的空氣都快要炸裂了。


    風慎也不理他,好整以瑕地坐在那裏,冷冷地瞧著。


    徐大管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頭時,卻是滿臉的震驚,“風先生您是不是弄差了?我們定國公府怎麽可能會和淮興候有過節啊?”


    天地良心啊,他幾時說過要給風慎一個六品鹽政的職位啊?他說的是六張鹽引,六張鹽引是什麽意思,天底下的人誰不知道,怎麽可能會和官職扯上關係?


    他看著風慎,像是瞧著一個大寫的笑話。


    都說風慎不著調,可是萬沒想到居然不著調到這種地步。


    居然能把六張鹽引看成六品鹽政?


    是因為他沒說清楚的原因嗎?


    可是自古以來官員們說話不都是這樣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心裏明白就好,誰會說得這麽清楚?


    什麽事情都說得非常清楚的,那是商人,不是官員。


    風慎的臉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你說什麽?一千二百斤鹽?我要鹽有什麽用?”他激動的站了起來,“你們定國公府欺人太甚!我們風家雖是落破了,可是祖上也是正兒八經的安陸伯。你們定國公府居然用商賈行徑來侮辱我?”他指了指徐大管家,又指了指自己,“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風家落敗了,就能這樣欺負我們?爛船尚有三斤釘,何況是人?聖人有雲,不食嗟來之食,我們風家的人也是有骨氣的。”他抬手指向花廳外,“你給我出去!出去!”


    徐大管家是真懵了。


    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就惱羞成怒了?難道生氣的不應該是他嗎?


    坐在隔間裏的柳氏聽得目瞪口呆,她捅了捅同樣一臉呆滯的何嬤嬤,指了指門外。


    被風慎給震驚得無以複加的何嬤嬤連忙點頭,扶著柳氏就往門外走。


    走吧!


    老爺出了這麽大的一個醜,要是發現她們在這偷聽,肯定會大發脾氣的。


    何嬤嬤看著抱頭鼠竄的徐大管家,忍不住為他捧了一把同情之淚————


    不管是誰碰到老爺這樣的人,都得栽啊!


    老爺這樣的人,是怎麽生得出像二姑娘這樣通透的人物?


    明明那個瑞香院整天和兩個姨娘幹架的風明薇,才更像老爺!


    …


    …


    比柳氏還要震驚的是風重華。


    從李府迴來,見到從風府過來的何嬤嬤後,久久呆滯。


    風慎居然蠢到這個地步了?


    居然把六張鹽引看成了六品的官職!這是怎樣的智商?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這個風慎都是半點腦筋也不帶動的。


    她覺得,以前過於高看風慎了。


    她清了清喉嚨,“這件事情,以後就不要再說了。”免得別人知道了成為笑話,“父親那裏還要靠大娘子多加安撫。”省得風慎跳腳。“大娘子也不要太過責怪父親,畢竟……”風重華覺得實在有些說不下去了。


    她這樣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堆,也難為何嬤嬤居然都聽懂了。


    “老爺也是心裏急,整日閑著也不是個事。”何嬤嬤往風慎臉上貼金。


    可那也不能把別人的六張鹽引看成六品鹽政啊?這得多大的腦洞?


    風重華忍不住搖頭,囑咐了何嬤嬤幾句,“父親在家裏閑著無事,不如請個教習學習商賈之事,將來以商代傳也是好的。府裏這個樣子,怎能隻靠大娘子一個人經營?縱是把宅子租出去能有多少生息?不過是勉強夠生活罷了。府裏的姨娘和下人,以前不是說裁撤的嗎?怎麽卻又沒了動靜?”


    何嬤嬤忙道:“大娘子倒是想裁,可是老爺不讓。說什麽風府雖落破了,卻不能少了幾個下人的吃喝。傳出去名聲不好聽,哪有日子過得緊就裁撤下人的?還說讓大娘子把嫁妝和聘禮拿出來,大娘子這次讓我來,也是想討二姑娘個主意。”


    風重華冷哼一聲,不裁撤下人,就隻能勒緊褲腰。


    現在郭老夫人還在世,還能貼補一些。等到郭老夫人有那不忍言之事發生,那時怎麽辦?


    難不成做叔叔的要去靠侄子養活嗎?


    “嫁妝和聘禮現在已換成了商品,上哪拿出來?”風重華抿了抿嘴,“若是父親再逼大娘子,就讓他來找我要。”


    何嬤嬤等的就是這句,連忙笑著應了一聲。風慎現在怕風重華怕的要死,怎麽敢來找她要?隻怕一聽到錢在風重華的手裏,就會偃旗息鼓,再也不敢追究。


    說完了事情,風重華將何嬤嬤送到了垂花門。


    何嬤嬤畢竟是周夫人請迴來的老人,她尊敬些也是應該的。


    往迴走的時候,卻見到餘嬤嬤也在往外麵送人。


    定睛一瞧,卻是個熟人。


    竟然是京陽伯夫人。


    便曲了曲膝。


    誰曾想京陽伯夫人一看到是她,眼前一亮,竟然走上前執起了她的手,“這就是風家的二姑娘,一晃幾年不見,也長成大姑娘了。”


    風重華心裏煩她,就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


    京陽伯夫人臉上一僵,隨即又將笑容堆出,笑盈盈地,“喲,這是害羞了。”


    風重華懶得理她,就將身子側向一旁,將路讓了出來。


    京陽伯夫人還想與風重華再說幾句,被餘嬤嬤客客氣氣地往前請。


    風重華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見到離晚膳時間還早,就站在路邊等餘嬤嬤。


    過了一會,餘嬤嬤送人迴來,看到她還在路上,就過來低聲說話,“知道大爺快成親了,她過來送禮。”餘嬤嬤很煩她,連個敬語都不說,“她生怕夫人不見她,親自來送的拜帖。夫人不想落一個輕狂的名聲,這才見她。我看了一下禮單,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還有一些是別人送給他家的禮,他家居然也給拿出來送人了。”


    得有兩年多沒聽到京陽伯府的消息了,沒想到居然敗落成這樣?


    風重華有些愕然。


    不過考慮到京陽伯府自從文氏‘去世’後,就一直不得永安帝的待見,這也不足為奇了。


    然而今天京陽伯夫人來送禮,卻向風重華敲了一個警鍾。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京陽伯夫人來送禮,必定是有所求。


    京陽伯夫人確實是有所求。


    自從幾年前因為次子娶風重華的事情,京陽伯被永安斥責丟了官職的事情,京陽伯府的日子就不好過。


    兩年多過去了,好好的一個京陽伯府,已不複往日的榮光。


    她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求周夫人。


    為了顯示京陽伯府的窘迫之境,她特意在庫房裏挑了一些比較寒酸的禮物。


    可是周夫人的嘴卻是緊得很,一句有用的話也不說。


    依她的意思,隻要文府這個苦主開口替他們說幾句話,永安帝那邊就能過得去了。


    可是文家的人不開口,她又能怎麽樣?


    都怪鄭白錦!


    當年若不是因為她攛掇,她怎麽可能會為次子生出娶親的念頭?


    要是早知道娶風重華會生出這麽大的事情,她是根本不敢生出這念頭的。


    可是————


    事情一過就是兩年多了。


    如今文氏死了,風重華到了舅舅家居住。


    風府也被抄了家。


    她想找人報仇,竟是找不著下手的地方了!


    找鄭白錦報仇吧?


    現在鄭白錦是個妾,她堂堂京陽伯夫人,要和個妾一般見識嗎?


    京陽伯夫人站在文府的大門外,用帕子揩了揩滿是汗珠的額頭,吩咐大兒媳褚王氏,“迴府吧!”不迴去還能怎麽著?


    褚王氏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婆母扶上了馬車,然後自己再上去。


    然後很體貼地與婆婆說話:“天氣這麽熱,您年紀也大了,何苦再跑來跑去的?褚維和兒媳說過好幾次,讓我多看顧些您的身體。若是您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兒媳來辦。”


    褚維是京陽伯的長子。


    也是府裏僅剩下的唯一男丁。


    京陽伯夫人現在對甩視若眼珠子,生怕他渴了餓了,一天要過問三五遍。


    弄得褚王氏煩不勝煩。


    可是這些話,她做兒媳的還不能說。


    幹脆,她就天天撿好聽的奉承京陽伯夫人,一有空就往上房院跑。


    反正,隔不一會京陽伯夫人肯定就會派丫鬟過去打聽褚維在幹什麽。


    結果,京陽伯夫人反而誇她有眼力,孝順。


    弄得褚王氏哭笑不得。


    京陽伯夫人歎了口氣,就在馬車裏教訓起了長媳,“你以為我願意在這麽熱的天氣往外跑,還不是因為現在文謙正得聖恩?”說著,她壓低了聲音,“文謙的長子成親,他在陛下那裏請了假。你可知道陛下是怎麽說的?”她把永安帝的話複述了一遍,“不僅如此,還賜了文幼安一對玉如意!文幼安哪怕就是新科狀元又能如何?國朝什麽時候缺過新科狀元了?可是你看哪一代的狀元有文幼安體麵?我斷定啊,這文幼安在通州隻要不出什麽大錯,就會接連升遷。”


    “咱們京陽伯府本來就與文府的姑奶奶文氏有舊怨,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修複一下,以後隻怕再也碰不上機會了。”京陽伯夫人眉頭緊皺,忍了又忍才沒有說鄭白錦的壞話。


    她叮囑褚王氏,“以前我就是太目空一切,總覺得咱們是京陽伯府,何須怕別人?後來才明白,咱們這些勳貴之族生死榮辱,隻在君恩一念間。我今天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周氏的嘴臉。讓你明白,她周氏憑什麽能給我臉子看,無非是因為文府君恩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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