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老夫人的話,文安學撫了撫綠羅直身,臉上帶了不屑:“原來是鄭姨娘啊,且待在下伸伸腿。”


    《夜航船》有文講,昔一僧、一士同宿夜航船,船狹。士高談,僧畏懾,蜷足而寢。後士語有破綻,僧乃曰:“請問澹台滅明是一個人、兩個人?”士曰:“當然是兩個人。”僧曰:“那麽堯舜是一個人、兩個人?”士曰:“自然是一個人!”僧仰天笑曰:“哈哈,且待小僧伸伸腿”。


    這一句伸伸腿,道盡了他的蔑視和不屑。


    “你……”風明薇隻氣得渾身發抖。


    文安學不理她,輕輕一笑:“昨日風府的二老爺騎著駿馬攜著轎子自府內出發往城西迎親,此事城西大半都知道。將新人迎迴之後,又當著諸位賓客的麵送入了洞房。此事不僅城西的人知道,昨日在場賓客皆可為證。若是有人不信,盡可去問問昨日的賓客,看他們有沒有見過新娘子?”說著,他往郭老夫人處看了一眼,接著道,“原本,柳家不想將妹子嫁入風府,言道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是二老爺捧著兩千兩銀子的聘禮親自前往柳家求娶,言他此生不娶柳氏誓不為人。此事,城西街坊皆可為證。若是你們不信,亦可去城西詢問!”


    “一派胡言!”鄭白錦氣得渾身哆嗦,風慎那裏講的和這個完全不一樣,風慎說他是去宋家求的婚,聘禮也是送往宋家,“如果真有聘禮,那聘禮和嫁妝呢?誰見了?嫁妝不過是兩三箱子破布爛衫,哪有半兩銀子?”


    小妾居然敢翻主母的嫁妝?這風家果真是無規無矩的人家。


    自己娶風明貞,到底是對還是錯?


    想到這裏,張延年不由皺緊了眉。


    文安學卻笑了:“嫁妝送過來讓你翻著玩嗎?鄭姨娘真是愛講玩笑話。”


    鄭白錦被文安學這句話氣得差點翻了白眼。


    這邊,柳屠戶取出了聘禮和嫁妝的禮單。


    文安學自柳屠戶手中接過禮單,揚在手中:“禮單在此,鄭姨娘可還有異議嗎?”


    “假的,全是假的。二老爺說過了,他要娶的不是柳氏,是宋氏!是宋氏!”鄭白錦氣得一臉鐵青,衝上去就想搶文安學手中的禮單,卻被榮山海一把抓住手臂,重重地推開。


    “宋氏?宋氏在哪裏?可曾有人見過你所說的宋氏?”榮山海冷冷地道。


    鄭白錦愣了一愣,撲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二老爺,妾身可是一心一意為你,你在哪?你在哪啊?”


    今日她算是與文府的人撕破了臉,以後再也沒有轉繯的餘地。若是這次她降不住柳氏,隻怕再也沒了翻身之力。


    花廳中的人沒想到她這個告惡狀的人居然能哭成這樣,好像被人狠狠地欺負了一樣。頓時麵麵相覷,一時間安靜下來。


    隻有文安學冷笑出聲,他斷定風慎就在花廳外,他也斷定風慎不敢出現。


    文氏‘去世’時,風慎可是被榮山海打怕了。


    見到榮山海就躲。


    “是呀,貴府的二老爺在哪,出來說說,他不是說娶的是別人嗎?為何要與柳氏洞房?既然洞房了,那就證明這人就是他想娶的,怎麽一覺醒來卻不認了?當初柳氏不願嫁,苦苦哀求的是你們風家。現在柳氏嫁了,說不認的還是你們風家?敢情這世上的事,全憑你顛唇簸嘴?是不是將來你們風家說太陽是方的,全天下的人也得跟著你們一起承認是方的?”


    狀元郎的口才誰人可及?


    這話一出,鄭白錦立刻停止了哭泣。她與風明薇急得滿頭是汗,卻偏偏無法辯駁。


    “你個小輩,怎能這樣與我說……”鄭白錦氣急,指著文安學就要開罵,卻被文安學直接打斷。


    “你這個奴才,有什麽資格與我說話?”文安學好整以瑕地看了眼鄭白錦,慢吞吞地往下說,“上有老夫人,下有郭伯母,外有二老爺,你這個小妾算是哪個台麵上的東西?居然也能登堂入室大聲喧嘩了?莫非你是仗著逼死了我的姑母從此在風家稱王稱霸了?你不是想與柳氏順天府相見嗎?那好啊,咱們現在就去順天府,先治你個逼死主母之罪,再來說說你私翻繼主母陪嫁之罪。”


    聽到文安學這樣說,鄭白錦神色惶恐起來。


    就在這時,榮山海看到風慎的腦袋在花廳外探了一探。他冷冷一笑,急步上前,扯著風慎的後衣領就將他扯入了花廳。


    “得嘞,正主兒來了,大家聽聽他怎麽說?這個柳氏,你認不認得?她是不是你的新婚妻子?”榮山海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風慎的肩膀。然後一根一根掰著自己的手指,哢哢作響。


    似笑非笑地瞧著風慎。


    這笑容,驚得風慎三魂少了兩魄,渾身顫抖不已。


    他抬眼看向郭老夫人,郭老夫人的目光與他一接觸就移開。他又看向小郭氏,小郭氏隻管看向她的一雙兒女……


    風慎的心,沉了下去。


    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陰謀。


    婚書、聘禮、嫁妝,柳氏一樣不少。


    不僅如此,郭老夫人和文府的人還支持柳氏。


    他不知道這些人打著什麽主意,他隻知道,如果現下他不認下來,隻怕榮山海的拳頭會立時落到他的身上。


    先認下來,然後悄悄去尋宋氏。


    宋氏那裏有真的婚書。


    隻要拿到婚書,不管是告也好私了也罷,他都有了主動權。


    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柳氏確實是我的新婚妻子!”


    “啊……”鄭白錦隻覺得一陣天眩地轉。


    這麽說,自己被風慎給耍了?


    她不僅得罪了郭老夫人,還得罪了二房的當家主母。


    最重要的是,她還拉著女兒一起!


    鄭白錦覺得,哪怕就是立時死了,也比現在的情形要好上萬倍。


    以後,她們母女在風府還怎麽立足?


    一直作壁上觀的張延年,此時卻瞧出了一點名堂。他將視線落在了文安學身上,又將視線轉向柳氏。


    而後,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文安學向榮山海使了個眼神。


    榮山海衝著柳屠戶抱了抱拳,“既然風家認了親,那聘禮和嫁妝親家幾時送過來?”


    此時還未從剛剛的衝擊中緩過神的柳屠戶啊啊了兩聲,直到被渾家拽了拽衣角這才清醒過來,抹了把臉道:“就按當初說好的辦。”


    榮山海笑著點頭:“既然這樣,那就明日迴門時,隨著新娘子一起迴來吧。”而後,他似笑非笑地瞧向郭老夫人,“這次送來聘禮與嫁妝,貴府的人不會再翻了吧?”


    郭老夫人被這句話鬧了一個老大沒趣,不由紅了臉。


    想要懟榮山海幾句,卻又怕惹怒了文府的人,以後不管風紹元了。


    就在她的兩難中,一直站在花廳中的柳氏委頓在地,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的命可真苦,人家成親都是喜氣洋洋的,偏生輪到我,不僅嫁妝被人翻,還要被一個小妾打出門……”


    聽了她的哭訴,郭老夫人麵色一陣青一陣黃。


    眼見祖母就要發作,一直找不到機會插嘴的風紹元,連忙開口道:“大喜的日子,嬸嬸莫哭了。快迴去梳妝打扮,一會還要吃酒呢,等會我多敬嬸嬸幾杯。”


    文安學衝他微微點頭。


    提到文安學的肯定,風紹元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咧著嘴笑了起來。


    文安學走上前,拿過身邊的錦盒送到柳氏麵前,“這間商鋪是我姑姑的嫁妝之一。”他打開盒子,露出裏麵地契,“母親說,以後柳姑姑與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要常常走動才是。”


    柳氏睜大眼,拚命的搖頭說不要,最終還是被文安學將錦盒塞到她懷裏。


    文安學看著麵前這個妝花的一塌糊塗,紅一塊黑一塊,頭上的牡丹花隻剩個莖的柳氏,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


    文府西跨院裏,有婆子前來迴話。


    說是衛陽求見。


    風重華看了一眼許嬤嬤,許嬤嬤會意,挑簾就往外走去。


    “多謝姐姐,這一路也辛苦了,到外麵坐著吃會茶吧。”風重華令憫月去取錢。


    那婦人就笑著行了一禮:“謝姑娘惦記,茶就不吃了,奴還得迴門上呢。”


    “知道你們忙,那就不留你了。”風重華微微頜首,薄露笑意。


    那婦人就磕頭謝恩,挑了簾子出去。


    憫月取了一百一串的和十幾枚錢送給了這位婦人,“餘下的,給幾位守門的拿去打發牙化子。以後有我們姑娘的事,你們門上多盡點心,我這裏先謝過了。”


    “姑娘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敢不盡心?”那婦人得了這串錢,千恩萬謝地去了。


    那婦人一路帶笑的迴到側門:“你們也是好運,正逢上今日是二姑娘的事情。不僅我得了賞,連你們也一並賞了。二姑娘說,這些錢讓你們買些瓜子磕磕。”說著便把帕子打開,將錢倒在了桌上。


    “二姑娘就是好脾氣,上次我去迴了話,也是得了兩份賞。”另一個婆子喜滋滋地將錢兜進自己帕子,“你們等著啊,我去買瓜子。”


    “快去快迴,這茶馬上就燒好,就等瓜子了。”幾個婆子揚聲道。


    等過一會,風重華聽了許嬤嬤的迴話,臉帶驚訝之色:“寧大夫迴來了?他是幾時迴來的?”


    自從寧朗離開京城後,一晃過了兩三年。風重華還以為此生再也無與寧朗相見的日子了,沒想到他居然又迴了京城。


    “衛管事沒看錯嗎?確實是寧大夫?”風重華再度問道。


    許嬤嬤就笑:“當年去請寧大夫還是衛管事套的馬車,也是衛管事將人迎進的府,想來他是不會認錯。衛陽說,衛管事是在金仙樓遇到的寧大夫。隻是這兩年寧大夫看起來微有變化,他一時沒認出。”


    “寧大夫成親了?”風重華片刻愣神,而後理了理鬢角。


    “是呀,”許嬤嬤臉上笑意浮現,“衛管事說見到他擁著一個懷孕婦人從酒樓後門上馬車,看樣子挺緊張那婦人的。那婦人從頭到腳都用帷幕罩著,什麽都瞧不到。由此可見,寧大夫是真把那婦人疼在心中,生怕她受了一點委屈。”


    “如果寧大夫成了親,咱們也得補一份厚禮才是。”許嬤嬤笑著補充,“衛管事說就一愣神的工夫,寧大夫已經上馬車走了。他正想辦法打聽寧大夫的住處,一有消息就會迴報給姑娘。”


    風重華想了想,道:“還是先不要急,如果寧大夫想要與我們聯係,自然會來的。他既是悄悄進京,自然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不如等個三五日。讓衛管事先查著寧大夫的住處,千萬不要打擾他。”


    眼見許嬤嬤點頭,風重華就與她又說起了風府的事情。


    “也不知大表哥和山海舅舅有沒有把事情處理好?”


    “有大爺和榮巡檢在,姑娘把心放迴肚子就好。”許嬤嬤嗬嗬地笑,“隻要郭老夫人認了這門親,由不得二老爺。”


    是啊,風紹元是郭老夫人的心肝寶貝。


    為了這個寶貝孫子,郭老夫人也會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又道:“等新婦迴門時,你請哥來見見我,我看看他有什麽要求。”


    許嬤嬤微微點頭。困死了,天天困的要死,每天都睡不醒。上午睡到11點才起床,過了2點就開始打哈欠,不管是喝咖啡也好喝茶也罷,都是止不住。我這是怎麽了?等到醫院有專家上班,我就去做幾項檢查,看看到底是哪出問題了。這天天睡不醒不是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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