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古氏的話,風慎懵了,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昨天確實是古氏扶著新娘子上的花轎,也是她一路護送來雙魚胡同的。


    難道說,他的記憶出了偏差?


    柳氏將帕子蒙在臉上,抿了嘴偷笑,卻哭得更大聲了:“我不活了啊!剛剛嫁了人,一夜過去卻被夫家給嫌棄,我哪還有臉活?我哪還有臉迴去見我的爹娘兄嫂?”柳氏說著站了起來,一頭往床頭上撞去。


    “不可!”古氏頓時急了,衝上去想要拉柳氏,哪裏想到柳氏的動作比她還要快。


    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撞到了風慎的胸口上。


    風慎隻覺得胸口發緊,張大嘴喘不出氣來。一雙眼睜得的,天旋地轉個不停。


    “我不活了,不要攔著我!我哪還有臉活?都別擋我,誰都別擋!”柳氏再度用力撞去。


    隻聽得‘嘭嘭嘭’連響三聲,風慎如同一條死魚般張著嘴,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不能再撞了!”古氏慌了,上前拉住了柳氏。


    我的姑奶奶,再撞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柳氏被古氏拉住,一把了頭上蒙著的帕子,盤腿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的個老天爺呀……我造的什麽孽呀……嫁了個翻臉無情的貨呀……哎呀……哎呀呀……天老爺睜開眼看看呀……要天打五雷轟呀……”她一邊唱一邊哭一邊數落,聽得站在院中的丫鬟婆子目瞪口呆。


    古氏憋著笑,沒想到柳氏果然是個有本事的,先把風慎撞個七葷八素的,然後再坐地大哭。風慎就是想說話,也沒力氣說。


    “柳大娘子,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這風家上有老下有小,還得靠你操持呢,你若是想不開,以後這風家可怎麽辦啊?你也得想想你的爹娘,他們將你養大不容易,你可不能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古氏心裏讚著柳氏,表麵上卻是做出一副擔憂的神情。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腿,又是捶胸,鬧騰了好大一陣。


    把歪在床邊睜大雙眼捂著胸口努力想要喘氣的風慎給忘個一幹二淨。


    柳氏朝著古氏呶了呶嘴。


    古氏會意,上前走到風慎跟著,替他揉起胸來。


    一麵揉一麵勸他:“我說大姑爺啊,我們家柳氏既然嫁到你家,以後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這上有婚書為聘,下有郭老夫人作證,祖宗拜過了,堂也拜過了,洞房也入了。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啊?”


    柳氏一聽,立馬自懷裏摸出了婚書,遞給了古氏。


    古氏就將婚書展開平放到風慎麵前,一字一句地念。


    風慎隻聽得麵色煞白,雙眼圓睜,當聽到最後立字人風慎時,隻覺得一口氣上不來,歪了下去。


    “大姑爺醒來,大姑爺醒來。”古氏死命掐人中。


    柳氏也止住了哭聲,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力搖風慎。一邊搖一邊哭:“二老爺,你可不能丟下我一個人走哇。你可得好好的,你可不能有個閃失啊,我沒了你可咋活……”


    風慎昨夜吃多了酒,這會經了連番驚嚇,又被柳氏這麽一搖,隻覺得心口一陣翻湧,哇哇地吐了起來。


    柳氏心疼嫁衣,連忙向旁躲去。


    左右看了看,將床邊小圓桌上的台布扯了下來,兜頭兜臉的往風慎頭上罩去。


    風慎一個沒注意,嗆了滿嘴,“呸!呸!呸!”惡心地渾身直抽搐。


    他想罵,卻偏偏張不開嘴。耳邊又聽到柳氏哭哭啼啼個不休,恨不得立時暈過去。


    好不容易把頭上的桌布,卻看到站在門邊端著一碗羹湯目瞪口呆的風明薇。


    這樣尷尬的場景被女兒瞧見,風慎隻覺得又氣又羞,不由怒吼:“誰讓你來的?”


    風明薇自長這麽大還沒有被風慎這樣吼過,隻嚇得戰戰兢兢,顫聲道:“柳氏……不,大娘子,不……母親……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用膳,女兒端了一碗粳米粥給母親……”


    “滾出去!”風慎怒了。


    什麽母親?


    這個柳氏他認不認還是兩說,風明薇喚什麽母親?


    還端羹湯?


    往年對文氏也沒見她這麽孝順過!


    被他這一罵,風明薇捧著碗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隻聽得‘砰’的一聲,滿滿一碗粳米粥盡數散落在地。


    風明薇向後退了兩步,麵色煞白,死死盯著地上的碎碗。


    柳氏冷冷一笑。


    明德縣君早就警告過她,讓她小心二房的鄭白錦和風明薇母女。除了何姨娘可以親近外,其他的任何人都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成親第二日,庶女巴巴地端著粳米粥過來孝敬,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


    她使了個眼色給古氏,又往粳米粥那裏呶了呶嘴。


    古氏會意,連忙喚人過來收拾地麵。


    趁著這番慌亂,柳氏拿出帕子在粳米粥上沾了沾,小心地揣入袖中。


    文府給她請的有嬤嬤和丫鬟,隻不過現在沒有辦法過來。


    等她迴門後,身邊有了人,就不用這樣處處擔心了。


    柳氏打定了主意,隻要風府送上來的飯菜,她一定先讓風慎先嚐嚐。等到風慎嚐完沒事,她再用。


    她還有父母需要贍養,可不想跟文氏一樣早早地送了命。


    眼看著地麵上收拾完畢,風明薇還是傻呆呆地站著不同,風慎更加憤怒了:“我讓你滾出去,沒聽見?”


    風明薇這才迴過神,怔怔地看了風慎兩眼。‘哇’的一下哭出聲,掩麵而退。


    “上不得台麵的逆女!”風慎氣得肝疼,用力捶了捶床沿。


    一抬頭,看到柳氏頂著個的牡丹花站在他麵前嘿嘿地笑,隻覺得兩眼發黑。


    造孽啊!


    ……


    風明薇一路哭著跑迴了瑞香院,顧不得路上下人們詫異的目光。


    迴到瑞香院,一頭撲倒在鄭白錦身邊。


    “怎麽哭成這樣?可是那賤人給你氣受了?”鄭白錦心疼的將女兒攬入懷中。


    “不是,是爹爹……”風明薇隻哭得傷心欲絕,哽咽著將新房的事情講了一遍。


    鄭白錦頓時傻了眼。


    摻了藥的粳米粥撒了?這麽說,女兒失敗了?


    鄭白錦隻氣得臉色鐵青:“那賤人真是好命。”柳氏入府才半日,她就已經打聽出了柳氏的身份。原來是城西柳大的女兒,柳屠戶的妹子。


    一想到她從此以後隻能管一個殺豬匠的妹妹叫主母,就覺得渾身惡心。


    不對啊!


    她怎麽好像聽風慎說過,說娶的是一位姓宋的?


    鄭白錦一時糊塗了起來。


    見到母親根本就不關心她,風明薇又是氣又是恨。母親的心裏就隻有父親,整日就知道和幾個姨娘拈酸吃醋。以前文氏在的時候,母親和文氏鬥。文氏性格軟弱,鬥不過母親,這才讓母親掌了中饋。


    現在文氏走了,嫁妝也帶走了。


    二房的家產也少了一半,剩下的被官府抄走了。


    現在又來了一個殺豬匠的繼母,她的親事怎麽辦?


    難道讓她嫁給販夫走卒之後嗎?


    不行!她不能讓柳氏活下去。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讓風明薇迴三瑞堂,郭老夫人要檢查她的功課。


    風明薇擦了擦眼淚,緩緩站起身來。


    母親靠不住,就隻能靠自己了,她不信祖母樂意聽一個殺豬匠管她叫母親。


    ……


    落梅院裏,風慎正衝柳氏發火:“別碰我,滾滾滾!”柳氏一開始不理他,該替他換衣服依舊替他換衣服。可是等到風慎汙言穢語罵起她的父母,說她父母管教不嚴才養出她這個不知廉恥愛脫男人衣裳的女兒時,柳氏怒了。


    她站在床頭,如同一尊肉山。虎目圓睜,一隻手恰著腰,一隻手揮舞著滿是穢物的新郎服:“二老爺,說話得憑良心,若是我當著你的麵罵你的爹娘,你會如何?”


    躺在的風慎,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退。


    院子裏的古氏,摸著柳氏剛剛賞她的五百大錢,笑得見牙不見眼。


    ……


    夜裏折騰了,上午又聽了一上午風府二房的動靜。榮山海著實累壞了,卻不敢睡,生怕落梅院裏出什麽狀況。宋家那已經安排好了,由他父親親自把人送出城,他並不擔心。


    當聽到柳氏已經拜過祠堂,見過郭老夫人,也接過了二房的掌家對牌後,長長鬆了口氣。


    送了宋氏迴宋家就返迴的冷氏,更是放下心來。


    站在旁邊同樣未眠的柳屠戶和柳妻,喜極而泣。


    下午,他們睡得極為香甜。


    可是等到申時(15點)的鍾聲一響,幾個人就同時醒了。


    梳洗了一番後,幾人就去了百花井巷。


    文府裏,文謙與周夫人在商量雙朝賀紅的事情。倆人也是一夜未眠,不僅一夜未眠,還滿是擔憂,生怕風府那邊出什麽差錯。


    當聽到雙魚胡同的人都撤迴來時,文謙滿心欣慰。


    文謙非常熱情地招待他們:“一會你們還要去雙朝賀紅,先在這裏隨便用點,養養精神,免得被風家的人瞧出破綻。”


    話音方落,就有小丫鬟端著早已備好的飯菜流水般上前。


    柳屠戶不敢與文謙同桌,再三謙讓。


    最後才戰戰兢兢地坐了半個身子。


    “一會我會讓安學和你們一起去文府,就當為柳氏壯壯門麵。”文謙與周夫人囑咐榮山海,“宋氏一家人既然已經被送離京城,風府不認也得認。隻要你們死咬著風慎昨日是去柳家接的新娘子就好。有那麽多的街坊鄰居作證,再加上婚書為憑,由不得他不認。”周夫人擔心柳屠戶沒見過大場麵,會腿腳。


    榮山海聽得連連點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事幹笑兩聲,讓你們知道知道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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