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漢王妃的話,風重華突然明白,原來那日韓辰去宣旨,也有漢王妃的意思在裏麵。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再次行了個大禮。


    漢王妃撫了撫衣袖:“你這孩子,拜來拜去的做什麽?還不站起來。”她這麽一說,旁邊的幾位夫人如同得個信號,笑著開始湊趣。


    不一會,漢王妃就被她們逗得笑了起來,隻是她的手,一直抓著風重華。


    眼見得這邊說得熱鬧,定國公夫人便再度走了過來,擠入人群:“你們說得什麽這般的高興,也讓小婦人聽聽。”


    旁邊一位被她擠的夫人臉色不悅,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


    漢王妃卻像是興致頗高,指了指身邊的風重華,笑著道:“這丫頭在說她釀的酒,正巧幾位夫人也都是愛喝酒的,就在這裏討論方子。你來的正好,聽說你也是善飲的,不知你可有什麽好方子不?”


    漢王妃待風重華如此親近,許多人看這裏的眼神都帶著羨慕之色。那些沒資格進入水榭,隻能遠遠候在旁邊的姑娘們,不僅有羨慕還有嫉妒。


    定國公夫人看了一眼風重華的長相,像是怔住了,不由自主往長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


    嘴裏卻道:“我哪會什麽釀酒的方子?王妃這是抬舉我了,我倒是聽說王妃府裏藏著幾十年的女兒紅,也不知道此生有沒有機會品嚐上。”她又看向風重華,語帶笑意,“這是誰家的姑娘?我怎麽瞧著這麽麵善?倒像是曾在哪裏見過一般……哎喲,我怎麽瞧著與長公主長得這般像呢?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倆人是母女呢。”


    這個定國公夫人,真是找死,居然編排起長公主的閑話來。難道她進京之前就沒打聽過,漢王妃與長公主親若姐妹。梅夫人端了一盞茶,將神情掩飾住。再抬首時,卻與兵部尚書蔡夫人的目光撞在一處。


    兩位夫人皆愣了一下,而後各自笑了起來。


    蔡夫人走了過來,拉住孔嘉言的手,這樣想著,就往身後的小黃門使了個眼色。那小黃門快速地轉了個身,消失在柱後。


    過不了多久,長公主步入了漢王妃的圈子,隨意地坐了下來,“在談什麽呢?這麽高興?”


    長公主生得極美,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她年歲比漢王妃小些,若不細看,還會以為倆人差了一輩。


    而漢王妃看向長公主的目光也好似帶了長者的慈愛,她拍了拍長公主的手背,輕聲道:“我們在誇國公夫人養的好女兒。”


    “哦……”長公主明眸微睞,將尾聲拉得長長。而後斜倚在漢王妃身側,目光看向徐飛霜,“果真是如玉般的壁人啊,也不知道誰家的公子有這等好福氣,能將這尊美玉請迴家。”


    不知為何,風重華卻覺得長公主這句話似乎暗藏了什麽玄機。


    她垂下頭去,卻感覺雙手被漢王妃輕輕捏了一下。


    抬首間,卻撞上漢王妃那雙促狹含笑的眼。


    風重華有些怔住了。


    “美玉不敢當,我家小女資質魯鈍,性格頑劣,規矩也簡陋的緊,平日裏我也是頭疼無比。”定國公夫人憐愛地摸了摸徐飛霜的手,麵上笑著道,“這世上的人誰不知漢王妃出身詩禮簪纓之家,若是小女能得漢王妃教導一二,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聽了這句話,幾位夫人頓時明白過來,連忙垂下頭假裝木偶。誰都知道定國公此番送妻女入京就想尋個好婆家,在定國公眼中的好婆家,自然是皇家一脈。


    定國公夫人今日的話便是向漢王一脈示好,同時也有結親之意。


    漢王妃的目光在定國公夫人臉上略滯了滯,而後抿嘴一笑:“定國公夫人教養出來的哪會有不好的?不僅人品模樣是上乘,就連脾氣秉性也是……咦,我怎麽瞧著這徐縣君身段上似乎帶有宜男之像,福康你快瞧瞧是不是這樣?”這最後一句卻是與長公主說的。


    宜男之像?諸位夫人都愣住了,徐飛霜還未嫁人,這個時候說她有宜男之像,等於同侮辱。


    “二嫂你別說,果真有幾分宜男之像呢。這樣宜其室家的妙人,就該寫入我們皇家玉牒才對。”長公主懶洋洋地坐直身子,往徐飛霜方向看了幾眼,而後隨意地玩弄手中的金絲錦囊。她雲鬢高攏,身上的錦衣迤邐拖開,如同一隻金鳳傲然在眾人麵前。


    聽了長公主的話,漢王妃就含笑望著定國公夫人。


    定國公夫人麵上又青又白,一雙手微微顫抖。可她還不敢發怒,隻能做出一副垂首恭謹的模樣。


    諸位夫人卻是刹那間垂下頭去,如果到這時還不明白漢王妃在與長公主戲弄定國公夫人那就是真傻了。


    想到這裏,她們看向定國公夫人的目光帶了憐惜。你說什麽不好,非當著漢王妃麵前提長公主,把漢王妃和長公主一起給得罪了。


    滿京城誰不知道長公主與漢王妃交情深厚?


    長公主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定國公夫人的臉色,微啟雙唇:“二嫂,三弟府裏自從前頭王妃去世後,一直缺個主持中饋的。依我看這位徐縣君不論是模樣還是規矩,都堪與三弟般配。要不然,你我做個媒,把她許給三弟如何?”


    氣氛頓時僵了下來。


    定國公夫人的身子抖了起來,與他家與周王的恩怨,如果將徐飛霜許給周王還有活路嗎?


    “我不嫁周王。”徐飛霜驚惶無比,臉上的血色退得無影無蹤,她緊緊拉著母親的手,想將身子藏向母親身後,“我不嫁,我不嫁……”


    她搖著頭,惶恐地睜大了眼睛。


    “看把這孩子嚇得,”漢王妃瞪了長公主一眼,而後轉首瞧向徐飛霜,和顏悅色,“你莫聽福康胡說,她是嚇你玩呢。”


    聽了漢王妃的話,徐飛霜心下稍安。可是漢王妃的下一句,卻令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說起來,三弟府裏確實缺個掌家的人。總讓淳安管著也不是個事啊,淳安早晚都得出嫁,以後怎麽辦?”漢王妃的麵上微微顯出憂色,“若是幾位夫人心中有合意的,不妨說出來,我們也好一起送到皇後那裏參詳。”


    幾位夫人被嚇著了,哪裏敢胡亂插話,隻是唯唯喏喏地應了幾聲。


    漢王妃轉首,與風重華說話:“別說是幾位夫人,若是你玩得好的小夥伴中有合適的,你也隻管說與我聽,到時我與福康一並報上去。”她說著話,伸手替風重華整了整雲鬢,目光卻是若有若無地瞥了徐飛霜一眼。


    見她們如此親密,徐飛霜的目中露出一抹恨意。


    “對了,你可有小字?”漢王妃柔聲問道。


    “家裏人一向喚我重華,沒有小字。”


    風重華的聲音很低,隻堪堪落在貼近的幾個人耳中。漢王妃瞧她一副溫婉順從的模樣,心中多了幾分歡喜。


    聽到這個名字,漢王妃往長公主那裏看了一眼。而後,又柔柔地笑了:“這個名字太大,以後你怕是會多災多難。不若我替你起個小字如何?”


    多災多難?風重華怔住了,她前世確實是多災多難,在風府裏熬到了二十歲才嫁給商戶葉憲為繼弦。


    難道真是這個名字的原因?


    卻聽見漢王妃悠悠開口:“重華者,舜帝也。”


    這麽一說,風重華真的呆住了。她居然與上古舜帝的名字一樣,怪不得經曆坎坷。


    “不如就叫阿瑛好了。”漢王妃伸手拂去風聲耳邊垂落的碎發,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瑛,玉光也。


    東晉庾闡《涉江賦》有雲:金沙逐波而吐瑛。《玉篇》亦雲:美石似玉,水精謂之玉瑛也。


    聽到漢王妃的話,風重華羞得滿麵紫紅,耳後赤了一片。


    她哪裏是塊美玉?


    可是旁邊的人看向風重華的目光卻與眾不同了。


    瑛是水中之美玉,而辰是天上之星。漢王妃給風重華起這樣的小字是何意?


    坐在正中的袁皇後也蹙起雙眉,遙遙向這裏看來。


    迎接她的,是長公主那雙霧氣蒙蒙的眼。


    袁皇後的心,有些軟了。


    “我聽人說這裏有個姑娘與我長得極像,嫂子快與我說說,是哪個與我長得像?”長公主言笑晏晏,目光卻隻瞧向風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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