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沒多久。”徐飛霜親親熱熱地迎上李嬋,執起她手,“我來之前還去富陽尋你,結果說你們一家早就進了京。若是知道你進了京,我早就過來了。”


    見到她們如此親熱,周琦馥不由看了風重華一眼。


    “這樣的人物,何必與其生氣,迴頭和姑母說吧。”周琦馥低聲勸道。


    徐飛霜剛剛的聲音非常大,足以讓滿亭的人都聽到,不管風重華會不會與她爭執,今日的事情都會傳到外麵。


    本來文氏去世後,風府那邊就往外放消息,說文氏不守婦道羞愧而死。


    京城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聽到過。


    隻是後來風府被褫了爵位,風慎一家被抄了家,議論這事的人才少了些。


    她們能忍,風重華卻不能忍。事關文氏的清白,她不能坐視不理。想到這裏,風重華拍了拍周琦馥的手,提步上前。


    孔嘉言與孔嘉言大急,想要拉住她,卻被風重華一一躲開。


    “方才徐姑娘所說之事,我卻有不同的見解。”風重華說是在與徐飛霜說話,可是目光卻緊緊盯著李嬋。


    李嬋被她瞧得心中發虛,不由向後退了半步。


    徐飛霜哼了一聲,連身都未轉。


    “李嬋姐姐,我想問你一件事,想來你最清楚。”風重華冷冷一笑,李嬋怎會這麽巧恰於此時出現?無非是事先安排好的,等著此時瞧她笑話。


    “我想問問,我母亡故那一日,鄭姨媽在何處?想來李嬋姐姐定能迴答我的問題。”


    李嬋的臉,頓時紅了,一雙手緊緊攫著,微微發抖。


    “說!”風重華見她不迴話,冷喝一聲,嚇得李嬋哆嗦了一下。


    這一聲喝,頓時將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眼見定國公女兒與人起了衝突,不少人都心生驚愕。


    “你讓她說,她就說,你算個什麽東西?”徐飛霜沒想到風重華居然敢當著麵嚇唬李嬋,隻氣得雙腳直跺。本想出手扇風重華一耳光,卻畏懼這裏是長公主府而不敢動手。


    “徐姑娘,這話就差了。”風重華雙眸微眯,“雖說你是縣君,可我也是陛下親封的明德縣君。徐姑娘如此說我,置陛下於何地?”


    亭外風鈴輕響,海棠怒放。金色暖陽下,煙霧收攏。


    風重華立在亭中,大氣又不失婉約。隻是那雙眼眸,溫軟中帶著冷冽,為她憑添了幾分光彩。


    徐飛霜臉色鐵青。


    “徐姑娘也不知聽了何人的胡言亂語,就為先母扣上這樣的帽子。”風重華輕啟檀口,一字一句,可是聽在諸人耳中卻重愈千斤,“若先母真是徐姑娘所說的那種人,豈能安然在風府呆了十來年?若先母是那樣的人,陛下怎會賜她恭人誥命?”


    “徐姑娘常在南方久未迴京,當不知京中這幾年變化。徐姑娘父兄在南方保家衛國,堪為陛下助臂。莫要聽了小人之言誤入泥潭,毀了父兄多年辛苦。”說到小人兩字時,風重華有意無意看了李嬋一眼。


    李嬋頓時麵色漲紅,有心想反駁幾句,卻又懼怕風重華又問她文氏死亡那夜鄭銘琴的去向。


    “你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教訓我?”徐飛霜又驚又怒,沒想到一個父兄無靠,母親早亡的孤女居然敢這樣和他說話。


    想到此時,她驀地抬了手。


    沒想到風重華的動作卻比她還要快,在她揚手之際就一把抓住:“這裏風大,徐姑娘莫傷了手。”


    方亭四角垂柳初黃,搖曳萬千妖嬈。湛藍平靜的湖麵上,倒映著一輪金日。


    諸位姑娘的心中卻驚濤駭浪,她們沒想到風重華居然敢擋住徐飛霜的手。


    徐飛霜的臉色青白不定,她用手掙了兩掙卻沒有掙開,心中又是羞又是惱。她卻不知道,風重華扣住的是她脈門。風重華雖不會武功,可瓊珠也跟了不少時日,學會了一兩招致人之術。


    雖是不能對付會功夫之人,對付弱女子還是綽綽有餘。


    亭中有人解圍:“好了,好了,大家開場玩笑,你們兩個就不要這樣架著了,袁縣主已站在亭外良久了。”


    徐飛霜又掙了幾掙,風重華終是鬆了手。


    “你且等著。”徐飛霜咬了咬唇,急忙看向手臂,見到腕上雖是有點紅,卻是沒受什麽傷,終是放下心來。


    “徐姑娘邀約,重華不勝榮幸。”風重華坦然一笑,眼眸卻若遊絲掠過,落在了亭外的袁雪曼身上。


    自去年雪中一別,好幾個月未見了。


    此時的袁雪曼看起來瘦了許多。


    隻是她依舊喜歡穿紅衣,看起來即肆意又張揚。


    對於風重華的注視,袁雪曼隻是略略點頭。笑著與徐飛霜說起了話:“早就和你說京中臥虎藏龍你偏生不聽,怎麽,這會試出深淺了?”


    袁雪曼粉唇含笑,眉梢斜飛。雖是笑著和徐飛霜說話,聲音裏卻聽不出半點暖意來。


    徐飛霜沒想到袁雪曼居然主動與她說話,不由愣了一愣。


    袁雪曼的眉就慢慢皺了起來,提裙向亭內走去,再也不理徐飛霜。


    風重華眸中浮光微動,繼而平靜。都說袁雪曼囂張跋扈,仗著是袁皇後的侄女不將天下人放在眼中。可她見了袁雪曼數次,除了第一次咄咄逼人的責問京陽伯夫人,其他時候哪裏有半點跋扈影子。


    可見傳言並不可信。


    “見過袁縣主……”徐飛霜像是才反應過來,朝著袁雪曼的背影施了個禮。


    袁雪曼卻是冷淡至極,隻給了徐飛霜一個背影。


    徐飛霜先是被風重華將了一軍,這會又被袁雪曼無視,一雙眼頓時蓄滿了淚水。


    站在她身邊的李嬋不由焦急,輕輕扯了扯徐飛霜的衣袖。


    徐飛霜張了張嘴,終是流出淚來:“都怪你,要不是你和我說……”說了這句,徐飛霜連跺了幾下腳,往亭外跑去。


    李嬋左右看了看,即想留在亭中,又想追徐飛霜。兩相權衡了片刻,終尋著徐飛霜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袁縣主。”孔氏倆姐妹笑著向袁雪曼行禮。


    “嘉言,嘉善。”袁雪曼語笑嫣然,妙目流轉,全沒有方才的冷豔高貴。


    而後她目光一掠,落到了傅語蕭身上:“傅姑娘?多年未見了。”


    傅語蕭斂眸,衝她行了個禮:“見過袁縣主。”


    袁雪曼不再理她,又與周琦馥打了個招唿,就和孔嘉言說起了話:“聽說你就要走了?怎麽這麽急?”


    “父親與哥哥就要過來了,祖父那裏就隻能托付給伯伯叔叔們,我想迴去照顧祖父。”孔嘉言氣度落落大方,隻字不提她的遭遇,隻說是為了盡孝道。


    袁雪曼目光內斂,瞧不出什麽情緒。目光在孔嘉言身上飛掠而過,心底卻是百般滋味。


    “若是定了日期就與我說,我去送你。”袁雪曼道。


    “這是自然。”孔嘉言笑著頜首。


    見到她們在這裏說話,周琦馥就拉了風重華的手。


    風重華會意,倆人悄悄地走到亭外。


    “重華,”周琦馥還未說話就先紅了眼,緊緊抓住風重華的手,“剛剛我害怕了,你不會怪我吧。”


    剛剛是她先擋著風重華的,也是她說有事讓周太太去處理,可她沒想到風重華三言兩語就破了這個勢。


    而且孔嘉言都敢站出來說話,她卻連一句話都沒說。


    她有些後悔,也有些瞧不起自己。


    風重華微愕,轉瞬明白,不由得好笑:“你這是怎麽了?你讓我去找舅母也是為我好,是怕我吃虧,我怎麽會怪你?”前世的她還不如周琦馥呢,被人罵了連還嘴都不敢。


    周琦馥還好歹要知道找周太太評理。


    “你真不怪我?”周琦馥又是喜又是難過。喜的是風重華不怪,難過的卻是她沒有站出來的勇氣。


    “其實你這樣做才是正確的,”風重華拉著周琦馥往旁邊走了走,將身子隱藏在一株垂柳之下,“我說起來就是個孤女,她若是真與我計較,隻會讓人笑話她欺負弱小。可你不同啊,徐飛霜若是罵不過你,可以讓她父親尋你父親的麻煩,到時怎麽辦?”


    “而且你們身份不同,她是定國公的女兒。”後麵的話,風重華沒有再說。


    定國公是武職,周克卻是以文兼武,天然有些相克。若是周琦馥真與徐飛霜起了爭執,難辦的是周克。


    而孔嘉言就不同了,她是衍聖公府的嫡長女,除了需要怕皇家,其他的任何人都沒必要怕。


    想明白了這層關係,周琦馥覺得心裏輕鬆多了。她不由執起風重華的手,感慨萬千:“說起來我比你還大一歲呢,可你怎麽懂得總是比我多?在家裏就是這樣,在外麵還是這樣。”


    風重華長歎了口氣,捏了捏周琦馥的手:“那是因為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啊。”


    周琦馥不由赧然,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看她這般小女兒態,風重華噗嗤一聲。


    周琦馥還想要再說什麽,卻發現兩座亭子同時起了騷亂。


    有好幾個少女伏在雪白欄杆上,憑欄而望。


    “怎麽了?她們在瞧什麽?”周琦馥踮起腳左右張望,方才還在眸中打轉的淚水早已不知飛向了何處。


    “快看,那是大皇子……還有九皇子……”


    “那是漢王世子……”


    “哎呀,二皇子也來了……四位皇子還有漢王世子都來了……”


    聽了這幾句,風重華悚然而驚,一把拉過周琦馥往假山後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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