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鬆子和玄玉子以氣場交鋒的根本目的是為了體會對方的大道。</p>


    天人兩宗當初雖然因理念不同而分道,但是他們之間的差異十分有限。</p>


    在對於道的追求上,他們都是一樣的,但是各自所崇尚的方法卻有差異。</p>


    天宗崇尚出世和無為,他們認為保持清淨無暇的心靈能讓他們更加接近大道。</p>


    因而他們在挑選弟子的時候,也是以這一點作為最重要的標準。</p>


    換句話說,能被天宗收入門下的都是天生近道之人,什麽都不幹就能慢慢體會到道的存在。</p>


    再誇張一點說,就是先天道胎。</p>


    這樣的純淨道體,當然不能讓紅塵俗世給沾染了俗氣,隻要一心悟道就好。</p>


    可是人宗不同。</p>


    人宗挑選弟子最看重的心性,一顆堅定地向道之心比什麽天賦根骨都重要。</p>


    這樣一來,弟子的天賦就參差不齊,很多人單靠靜坐沉思根本就無法體會到道的存在,他們隻會打瞌睡而已。</p>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道不是靠悟的,而是要主動去追求。</p>


    既然要求道,那自然就需要入世,這就與天宗的理念背道而馳。</p>


    簡單點來說,天宗的弟子一個個都是悟性絕頂的天才,隻靠悟性就能不斷升級,所以他們厭惡那些紅塵俗世來打擾自己的清修。</p>


    而人宗弟子的修行之路,用一個最恰當的詞來形容,那就是“凡人修仙”。</p>


    因為是凡人,所以沒有根骨,沒有絕頂的悟性,想要求道就必須進入紅塵看盡人生百態,枯坐深山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p>


    這樣的兩撥人如果整天呆在一起,除了相互影響互相耽誤之外,沒有任何好處。</p>


    所以道家先賢們才會在三百年同意他們分宗不分家。</p>


    不過大部分弟子都是當局者迷。</p>


    天宗弟子依靠靜坐悟道提升了修為,理所當然就會更加認同天宗的理念,並且認為人宗都是大傻子。</p>


    而人宗的弟子則剛好相反,他們靜坐之後發現沒有任何收益,氣唿唿地下山曆練,反倒修為暴增。這樣的事實又會讓他們在心裏嘲諷天宗的人肯定都是在睡覺,根本沒有修行。</p>


    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誤會自然是越來越深。</p>


    天宗的弟子想象不到人宗弟子靜坐幾年修為卻不得寸進的痛苦,人宗弟子也想象不到天宗弟子隻要打坐就能升級的枯燥快樂。</p>


    人們,總是無法對其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p>


    所以歸根結底,想要說服別人,最管用的還是拳頭。</p>


    這也是原本的“妙台論道”演變成“妙台論劍”的根本原因。</p>


    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這是亙古不變的判斷標準。</p>


    不過天人兩宗好歹也都還頂著道家的前綴,因此也不能一見麵就開打,這也太生硬,太傷感情了。</p>


    所以正式戰鬥之前的氣勢比拚就必不可少。</p>


    一方麵是打個招唿緩和一下氣氛,令一方麵是讓雙方對彼此的功力有個粗略的了解,互相都有個底。</p>


    “玄玉師兄,我們開始吧?”</p>


    “赤鬆師弟,請!”</p>


    兩位掌門話音剛落,一股沛然莫禦的強大氣勢瞬間橫掃全場。</p>


    氣浪拂過,觀妙台上無數積雪紛紛被掃落下去,露出了下方灰白蒼勁的岩層。</p>


    周圍的寒鬆也被氣浪吹得左右搖晃,抖落了身上的白雪,露出了鬱鬱蒼蒼的針葉,給這蒼茫一片的峰頂增添了一絲盎然的生機。</p>


    “天地失色!”</p>


    赤鬆子朗聲長嘯,一圈灰白色的氣場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而出,氣場所過之處,萬物凋零,就連石頭和積雪都仿佛失去了生機一般,整個天地如同被裝進了一張黑白雙色的畫卷。</p>


    在這幅畫中,除了赤鬆子自己之外,所有事物的軀體和感知都會被壓製,五感變得遲鈍,內力不精者甚至會無法動彈。</p>


    這是天宗名聲在外的絕技,卻被赤鬆子開場就使了出來,毫無壓力。</p>


    很明顯,這位天宗的新任掌門實力極強。</p>


    玄玉子看著對方開場就來這麽一手,也顯得有些吃驚,明白對方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p>


    不過他並不慌亂,天人兩宗交手多年,對於彼此的招式可以說全都爛熟於心。</p>


    針對這招大範圍控場的天地失色,人宗自然也有相應的對策。</p>


    隻見他將手中長劍豎在身前,另一隻手掐了一個道訣,輕喝一聲:</p>


    “萬物迴春!”</p>


    一道道充滿生機,顏色如同新生春芽的氣息從他身上冒出。</p>


    這些氣息碰到岩石,則岩石恢複色彩;拂過樹梢,則鬆柏重歸蒼翠;哪怕是從空中飄過,也能讓空氣複歸澄澈。</p>


    就好像是給那副靜止不動的黑白畫卷塗抹上了春的顏料,讓整個世界立刻就變得鮮活起來。uu看書 ukashu </p>


    兩個人隻是交手第一招,就弄出了這麽大聲勢。</p>


    山頂這一方天地仿佛是他們手中畫板,任由兩人在其上隨意塗抹修改,這樣近乎改天換地的威能,不僅讓下麵的道家弟子看的目眩神迷,同時也讓前來觀禮的各家高手心神搖曳。</p>


    一座稍微矮一些的峰頭上,有兩道人影佇立其間。</p>


    其中一位看起來莫約二十來歲的跳脫青年忍不住比劃了兩下手裏的三尺青峰,抬頭看向身邊那位披著黑色頭蓬的人道:</p>


    “乖乖,這兩個老前輩也太誇張了吧?巨子,這種程度的事情,你能做得到嗎?”</p>


    被他稱為巨子的人稍稍沉默了一下,選擇了一種不太打擊弟子積極性的說辭:</p>


    “荊軻,我們墨家的功法與道家的側重點不一樣,不講究對天地自然的感悟和操縱。”</p>


    “也就是說,巨子老大你也用不出來這樣的招式嘍?”</p>


    可惜荊軻的腦袋稍稍一轉就想明白了六指黑俠想要表達的意思,耿直的小聲嘟囔了一句。


    六指黑俠都快要被他給氣死了。


    這家夥,平時說話不分場合也就罷了,如今在場的各家高手那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他以為自己的低聲嘟囔能瞞得過誰?


    真是後悔把他給帶出來!


    六指黑俠強行忍住以手掩麵的衝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戰鬥中的兩位道家掌門,試圖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度過這令他尷尬萬分的時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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