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賞花宴既然是賞花, 席麵自然是露天擺在園子裏的。


    及至宴開, 方皇後才是意猶未盡地放了顧容安。


    “下迴再打, ”方皇後樂得眯著眼睛笑,跟兒媳婦打牌真的是太舒坦了,她贏的金豆子都要滿出來了。


    顧容安被方皇後的笑容晃了一下, 不愧是親母子,就連得意的笑都有七分像呢。她露出個明媚的笑容, “好,下迴我一定能贏!”


    越戰越勇的太子妃一點也沒有氣餒,反正輸的也不是她自己的錢。顧容安想起劉榮讓榮祿給她送的一匣子金豆子,可以打好久的牌了。


    “下迴我是不與你們一起打了,”麗妃也是個輸家, 跟前的白玉盒子裏空蕩蕩的,隻剩了幾個小的金豆豆。太子妃老給皇後放水,她再多的錢也不夠輸的啊。


    “下迴換成銅錢,我就還上桌, ”順妃也表示金豆子輸不起啊, 輸不起。


    麗妃聽了拍手笑,“正是這個理兒。”


    方皇後佯怒,“不久收你們幾個金豆子,這就跟我哭窮了?”


    “娘娘,妾的脂粉錢都快沒了,”麗妃趁機給方皇後告狀,“都是孫貴妃鬧的, 陛下要親征吳越,孫貴妃非說什麽後宮作為表率,應當把脂粉錢捐出來充作軍費呢。”


    麗妃狠狠地告了孫貴妃一狀,任誰被人大半夜的搶男人,就是泥人也要生氣的好嗎!


    親征吳越?顧容安還是頭一迴聽說這件事。大概是新婚,劉榮是從不把政務帶迴來的,尋常也不會與她說起政事。


    而方皇後眼中也流露一絲驚訝,顯然是剛從麗妃口中知道的,“陛下要親征?”


    順妃就直接多了,忙問,“你怎麽知道的,我還沒有聽說呢。”


    麗妃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昨日陛下與我說的。”麗妃年輕貌美,在孫貴妃的盛寵下還是能三五不時地陪王伴駕的,這話自然是來自床笫之間了。


    “麗妃妹妹下迴可不要再在人前泄露陛下的話了,”看著年華正好的麗妃,順妃有些妒忌,說的話自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多謝姐姐提點,我也隻是在娘娘跟前說一說而已,不會叫旁人傳出去的,”麗妃最後一句話是看著順妃說的。言下之意,是相信皇後這裏不會漏出去風聲的,如果有漏風,嫌疑人就隻有順妃了。


    順妃聽了一時有些氣惱,卻又無話可說。


    “好端端的,怎麽忽然想要征吳越,”方皇後關心則亂,沒心思管兩個妃子間的官司,一聽要征戰了,就想著自己兒子也是要上戰場的,她不能不擔心。


    “我也隻是聽陛下提了幾句,羨慕江南好風物,孫貴妃倒是很熱心。”麗妃想起孫貴妃不顧貴妃之尊,像個小女子一樣披著薄披風,來找皇帝,那股子可憐柔弱的意味,就算是她看了也覺得心動啊,哪裏像是一個當了祖母的女人。可要讓出身官宦之家的麗妃如此做作,那不如失寵算了。


    “恐怕此番非陛下親征,而是祁王。否則孫貴妃不會如此下力。”順妃難得說了一句聰明話。


    方皇後聽了隻想笑,莫非孫貴妃以為戰場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上的麽?想要在軍中與二郎□□,簡直是癡心妄想。


    顧容安也終於迴憶起來了,上輩子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成,劉裕登基的時候吳越還送了厚禮。


    婆媳倆對視一眼,均對太子殿下十分的放心,不論這迴孫貴妃要鬧什麽幺蛾子,她們都不怕。


    ————


    露天賞花最怕就是下雨,這日倒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隻用薄紗搭了紗棚,人坐在裏頭可以遮陽,輕紗飛舞中賞花也別有一番趣味。


    方皇後攜著顧容安一路走來,婆媳倆的親密大大方方地昭告了太子妃的位置湖陽公主坐得很穩。


    “母後,”祁王妃作為長嫂,自覺在方皇後沒有來之前忙著招待與宴的女眷們,這會兒正主來了,她趕緊迎上來給方皇後請安。


    “你母妃還沒有來麽?”方皇後叫了起,問她孫貴妃。


    祁王妃想要親近地去扶方皇後的手,卻發現已經沒有給她獻殷勤的位置了,顧容安牢牢挽著方皇後的左胳膊,見她望去,還對她笑。


    祁王妃不想跟顧容安糾纏,恭順地迴答方皇後的話,“母妃說昨日受了點涼,今日會來得晚些。”


    昨夜冷風吹,自然會受涼。顧容安已從麗妃處得了小道消息,聽了祁王妃這個借口,頓時覺得好笑,沒準兒孫貴妃是真的被風吹病了呢。


    沒有來便罷,方皇後隻不過是隨口一問,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攜著顧容安的手往掛了鎏金忍冬紋銀熏球的黃紗帳子走。


    “母後,我還有一事稟報,”祁王妃卻拖了一下腳步,說完這話的時候離方皇後和顧容安已經有三步遠了。


    “何事?”方皇後迴身,有些冷然地看著祁王妃與她二人的距離。


    祁王妃本就是想要在眾人麵前說這件事,才是故意拖住了方皇後和顧容安,哪會在意隔著這三步遠的距離說話,有些怪異。


    “與太子妃有關,”祁王妃給自己的貼身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轉身就去了。


    顧容安不意竟是來告自己狀的,有些好奇。


    方皇後、太子妃再加個祁王妃,三人站在一起本就足夠醒目了,偏生中間還隔了老遠。看這個架勢,難道太子殿下和祁王要鬧翻了?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


    卻聽祁王妃苦口婆心地勸太子妃,“娣婦未免也太衝動了,怎麽能打人呢!”


    眾人嘩然,太子妃動手打人啦?


    “更何況裏頭還有王相公的嫡孫女。”


    王相公一家子兒子,隻有一個嫡孫女,可得寵啦。太子妃竟然就打了?


    “她們說話不合你意,你鞭幾下消氣就夠了,為何還要讓人逐她們出宮?你難道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對小娘子的名聲影響有多大麽?”


    祁王妃見顧容安隻是淡定地站在不說話,她就越說


    越慷慨激昂,到後來簡直就是質問了。


    圍觀群眾隻是聽了祁王妃的質問,不免對太子妃的跋扈有了三分想象,再加上腦補的七分誇張,出現在她們心目中的太子妃就是十分跋扈了。竟然是因為幾個小娘子說的話不合她心意,她就用鞭子抽人!那誰還敢跟太子妃說話!


    祁王妃自己衝鋒陷陣還不算,還把明明是被顧容安趕出宮的幾個小娘子帶了來。


    顯然王相公家的小娘子不蠢,沒有跟著祁王妃來,來的都是一群小嘍羅。顧容安一見那捂著破裙擺的陸氏女就想笑,她也確實是笑了,問阿五,“怎麽這些人還在宮裏?”


    豎著耳朵在聽的眾人都是一驚,太子妃這話就是承認了祁王妃的指責了吧!方皇後一向溫淳寬厚,這樣的兒媳婦,難道不鬧心麽?


    “迴稟太子妃,奴婢確實是看著她們上了出宮的車的,”阿五恭敬地對顧容安說。阿五舉動有度,又長的溫柔美麗,倒也為顧容安稍稍拉高了一點點印象分,認為侍女如此,主人應當也不會太糟糕。


    “娘娘,要不是我遇見了她們,可憐這幾個小娘子就要被趕出宮了,”祁王妃看顧容安主仆渾然不在意的模樣,不免生出拳頭打在棉花裏的無力感,把勁兒往方皇後身上使了。


    可惜她哪知道方皇後還給小娘子們下了一道斥責的懿旨呢,這會兒要是不被她攔了一下人,應該是人前腳進門,後腳懿旨就到了。


    “多事,”顧容安對此給祁王妃倆字。


    不僅是祁王妃愕然,旁觀的都覺得太子妃未免太過霸道了,她就不怕方皇後嗎?


    “太子妃娘娘,我們不小心衝撞了您是我們不對,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形容最為狼狽的陸氏女噗通一下跪下去,哭喊著求原諒。


    其他幾個也得了靈感,忙跪下,“請太子妃寬宥。”嘴裏卻對自己為什麽會被太子妃責罰隻字不提。


    “不原諒,不放過,”顧容安站得亭亭玉立猶如一支開在風中的蓮,格外的堅強柔韌,“阿七,你把那些話給她們演示一邊,是非曲直,自有人斷。”


    阿七領命而出,站到正中,脆生生地清咳兩聲,一開嗓,“姐姐的品格,就是王妃也是當得的,聽說貴妃有意為衛王選妃了呢。”


    她這話一說出來,除了那幾個當事人,旁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當時說這話的陸氏女更是臉色發白,這個侍女模仿的聲音語氣與她自己一模一樣,就連她也不能分辨。這迴恐怕是完了。


    阿七嘴裏又冒出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道,“衛王怎麽比得上太子,太子娶了妃,應該要選良娣了罷。”


    阿七再開口,這是第三個人,“你莫非是想入東宮?”


    這迴大家都知道太子妃的侍女做的是什麽名堂了,竟想不到太子妃身邊還有這樣的侍女呢!


    隻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是不可能隻有一個太子妃的,未婚的小娘子肖想一下太子,難道都不可以麽?那太子妃也未免太善妒了!


    然而聽到了後來,關於搓扁捏圓的話,眾人對這幾個被太子妃趕出宮的小娘子的同情就變成了輕蔑,難怪太子妃這麽生氣,是她們也不能忍啊。


    人家太子妃還是一國公主呢,聽說也是打小嬌寵到大的,有點小脾氣很正常嘛。


    “事情經過就是如此,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阿七模仿完了所有人的對話,功成身退。心裏很是開心,她這門為了幫公主打掩護煉成的絕技終於派上用場了,不再是學鳥叫了。


    “不,我們沒有說過這種話,是汙蔑!”其中言語最為惡毒的陸氏女不甘地叫嚷起來。


    那幾個也是明白這樣的對話不能認,人後不管多惡毒,人前大家都是賢良淑女,也急急忙忙否認。


    “母後,這裏頭會不會是有誤會。”祁王妃強撐著笑意,心裏卻把這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罵了個半死,尤其是陸氏女,還是她表妹呢,果然這一輩的陸氏女是打從陸林紓那裏壞了根子了。


    藏在假山後的妃色衣裳女子猶豫半晌,咬牙站了出來,“啟稟皇後娘娘,臣女可以作證,太子妃娘娘的侍女並無虛言,當時臣女就在場。”


    妃色衣裳的女子說完這話,感覺自己都要被同伴們恨毒的目光射穿了,可她們家是金鱗衛,實打實的太子部屬,不跟著太子妃走,難道跟別人走嗎?更何況這還是事實。


    方皇後聽了阿七複述才知道顧容安在水閣裏究竟聽到了什麽,這才打幾鞭子真是便宜了,她忍著怒氣道,“搬弄是非,造謠生事本就當罰,又汙蔑太子妃,罪加一等。”


    “笞三十,以後不許進宮。”方皇後容色冰冷地下了指令。這迴她們是無哭無淚,原本還以為祁王妃能幫她們找迴顏麵,結果是徹底丟了裏子。


    顧容安這才一臉的沉冤得雪,委屈巴巴地跟方皇後道謝,“多謝母後為我做主,我隻以為輕輕放過她們就知道感激,哪知道竟然還要鬧這麽一出。”


    論演戲裝純潔無辜,還有誰能裝得過經受住了祖父考驗的她!顧容安還很逼真的紅了眼圈。


    “好孩子,下迴再遇到這種事,不要忍讓,你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不要怕這些鬼鬼祟祟之徒。”方皇後憐愛地摸摸顧容安的臉。


    顧容安臉一紅,小聲而孺慕地跟方皇後道謝。


    婆媳倆甜膩膩的相處,看得眾人心裏直冒嘀咕,太子妃和皇後這麽好,東宮還能插得進手去嗎?但是這樣看著,太子妃很甜很軟很好捏誒。所謂的跋扈,果然都是謠言啊。


    “祁王妃,你下迴可要仔細了,別再被人騙了。”顧容安還不忘攪事的祁王妃,把她拉出來溜溜。


    祁王妃本想安安靜靜地離場,哪知被顧容安這樣點名叫住了,她隻得跟方皇後請了罪,“這件事是我失察了。”


    方皇後沒搭腔,拉著顧容安就走了,留下祁王妃尷尬地站在那裏。


    不愧是母子,就連晾人的招數都一樣。顧容安感慨之餘迴頭瞄了一眼祁王妃,見她臉色忽青忽紅,真是好看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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