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斯少女塔雅瞧見殷禹,徑直朝他走來,邊開口道:“真是對不住,臨時有事脫不開身,我來晚了。”


    殷禹趕忙換上一張笑臉道:“塔雅姑娘真講誠信,先坐下休息會兒吧。”


    引著她來到一張靠牆無人的位置坐下。


    他又朝莉娜偷偷使個眼色,後者便識趣地到後廚將準備多時的酒水、菜肴端了出來,放下後便離開了,隻留下殷禹和塔雅單獨相處。


    塔雅望著殷禹,便往腰間摸了摸,隨即遞上一隻錢袋,道:“這是昨天的酒錢加賠償,算上今天這桌,看看夠不夠?”


    殷禹接過錢袋直接放到了一邊,連看也不看。


    塔雅不禁疑惑道:“你不數數嗎?”


    殷禹笑道:“塔雅姑娘肯把這麽珍貴的寶石項鏈放在我這裏保管,又怎麽會為了區區一點酒錢而騙我那。”


    說著便從懷中拿出那條寶石項鏈遞了過去。


    塔雅伸手接過,像是第一次見到殷禹似的,不禁將他打量了一遍,微笑道:“我遇見的漢人裏少有像你這樣老實的,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以後我能常來找你玩嗎?”


    麵對這波斯少女大膽而又直白的示愛,殷禹縱然自認是情場老手也感到有些招架不住。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隻好隨機應變道:“我在長安認識的人不多,隻要塔雅姑娘不介意,我很樂意交你這個朋友,你隨時可以到香味來玩,隻是……”


    他歎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塔雅不禁被他引起了好奇心,納悶道:“怎麽了?”


    殷禹抬起頭來,麵色凝重道:“實不相瞞,這家酒鋪再有兩天就要關門大吉了,到時我就是有心想招待姑娘,恐怕也沒辦法了。”


    塔雅聞言,向四周環顧一圈,此時雖然日近傍晚,可店內仍坐著五六個顧客,在這間不大的酒鋪裏已經算是熱鬧了。


    於是疑惑道:“我看店裏生意不錯,怎麽會開不下去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殷禹暗喜不已,心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便立時打蛇隨竿上,一臉戚容地將自己如何偶然結識米滿倉,後者又如何欠債潛逃,債主曹今明又是如何威逼追債,以及如今三天期限的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都講了出來。


    最後苦笑道:“如果塔雅姑娘不嫌棄的話,這兩天可以多來,我保證免費招待。以後恐怕就沒這機會了。”


    塔雅聽罷,臉上亦不禁流露出一絲感傷的神情,繼而氣憤道:“這個姓米的真不是東西,把粟特商人的臉都丟盡了!”


    又續道:“隻可惜一萬緡的數目絕非小錢,如果是一二十緡的話我就替你還了。”


    殷禹略微怔了一怔,嘴角翕動,他沒料到這波斯少女竟然是如此的豪爽仗義。自己和她認識也不過是昨天的事情。


    因此一時間感慨萬千,心中徜過一股暖流和慚愧。


    塔雅見殷禹沒說話,又問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殷禹道:“之前我們打算找孫半城出麵向那個曹老板求情,可惜被他拒之門外。不知道塔雅姑娘的父親……哈!令尊大人是否有辦法能幫我們聯絡上他那?”


    說完,便緊張地死盯著塔雅不放。因為當下香味來的生死命運就全係在這個女孩的下一句答複裏了,怎麽能教人不揪心。


    隻見塔雅沉吟片刻,才道:“這相當於是做保人了,可這麽大一筆錢,就算我爹爹能出麵幫你們見到孫伯伯……咦?你那是什麽表情?我知道了!孫伯伯是我爹爹的老朋友,我自然這樣叫他了。”


    殷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真讓莉娜那胡妞兒說中了,自己這迴真是遇上財神爺了。


    一個能和長安首富孫半城稱上朋友的人,其財力便可想而知了。他差點樂得要笑出來,還好多年的戰鬥訓練讓他克製住了。


    “隻是,”塔雅續道,“隻是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在商言商,我看孫伯伯他多半也不會答應幫你們的。”


    殷禹不禁微微皺了皺,雖然他心中對此早有準備,可當親耳聽到這個結果時,仍不免感到一陣深深的氣餒和失落。


    “不過,”塔雅若有所思道:“如果你能拿到上清珠的話,這件事或許還有轉機。”


    “上清珠?那是什麽東西?”殷禹趕忙問道。


    “那是一枚真珠,我之前聽爹爹說過,孫伯伯他非常喜歡這個寶貝,可惜無論他出多高的價錢,物主都不肯賣。”


    殷禹聞言,大感好奇,便問道:“以孫半城的財力怎麽會看上一顆珍珠,它是否有什麽特別之處?”


    豈料塔雅嗤地一聲笑出聲來,道:“不是‘珍珠’,是真珠。傳說它來自於深海的龍宮之中,凝聚了水精月華,在荒漠之中,可以幫助商旅找到活水,帶著它下海則像在陸地上一樣唿吸自如。


    大唐南方的一座海島上有種鮫人,擅長潛水,這種真珠就是由他們下海探尋迴來的,極為稀有,即便有錢也買不到。去年罽賓國王就曾獻上這麽一枚上清珠給當今的皇上,當時進獻寶物的使節團由朱雀大街一路進入皇城,圍觀的百姓直接把道路兩邊都堵住了。我當時就由爹爹帶著,隔著老遠看過一眼。”


    殷禹聽罷暗暗稱奇,旋即露出一絲苦笑。他當然不信這所謂“龍宮之寶”的種種鬼話,料定它們不過是那些商人、獻寶者為了自抬身價而編出來的神話故事罷了。


    隻是對於那些願意相信的人來說,它也就有了無可取代的意義和價值。


    因此苦笑道:“塔雅姑娘不是戲耍我吧,這枚上清珠來曆既然如此不凡,連孫半城都買不到,你看我們哪像是買的——”


    他正說著突然戛然而止,腳底板像竄進了一股電流似的直衝腦門,心髒更是猛地撲通直跳,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蔓延開來。


    殷禹有些激動地深吸兩口氣,再看向塔雅時,才發覺對方也正眨動著漂亮的眼睛,帶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看著自己。


    塔雅淺淺笑道:“買不起有買不起的方法,殷大哥既然肯出手幫助兩名無親無故的陌生女子,必是難得的大英雄、大豪傑,又何必拘泥於這些小節呢。”


    她話裏的意思已經極為明顯,和殷禹剛才心中所想的正是不謀而合。這樣的寶貝買不到,還可以“借”呀。


    殷禹沉吟了片刻,猶豫道:“可這樣一來,孫半城他會要這件寶物嗎?”


    因為既然這顆寶珠如此珍貴,世間少有,卻由殷禹這樣一名普通百姓送上,那麽任誰都能猜到它的來路不正。


    試問堂堂的長安首富孫半城又怎麽敢收這件賊贓呢?


    塔雅訝道:“你還沒問我該如何拿到上清珠,難道你有把握就一定能拿到?”


    兩人又細聊了一陣話後,塔雅便起身告辭,走出了香味來。


    她甫一離店,早已在旁憂心注意兩人許久的莉娜便立即走了過來,衝殷禹問道:“怎麽樣?她肯否幫忙?”


    殷禹便把塔雅和自己剛才的那番談話簡潔複述了一遍,又把自己打算“借”寶獻佛的計劃說出。


    莉娜沉思片刻,說道:“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隻是你說的那個謝赫德我雖然沒見過,但從前也聽人說起過,他雖然比不上孫半城,但也是長安城中有數的西域富商。


    在常樂坊的宅子據說光是逛一圈也要大半個時辰,裏麵看家護院無數,你一個人進去萬一失手,我隻怕……”


    後麵的話沒再說下去,可臉上已經掛滿了擔憂。


    殷禹卻像沒聽見似的,反問道:“你知道城裏哪裏有好的打鐵師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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