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髻如同展翼的蝴蝶,還餘留兩股黑發垂在身後,配上金花銀簪帶有的垂物隨走動而一搖一晃。


    石榴紅為主色的衣服搭配,襯得小姑娘膚色嫩白與額間朱砂更為奪目。同色係短高跟踩過幽冥之地,身上的細碎金物便叮鈴作響。


    那細碎金物是用紅線穿插起來的禁錮,似實物非實物,一直存在於小姑娘的身上,並遵循自己的規律發出碰撞叮鈴的聲音。


    小姑娘就這麽帶著滿身叮當,走向幽囚獄的深處,到達一處門禁時那裏站著一位膚色蒼白、沒精打采的判官,她自稱是問字部的寒鴉。


    鑒於浮魚小姑娘不是第一次來的,寒鴉隻是向她微微頷首便轉身在前麵引路……此路靜僻,唯有二人不算沉重的腳步聲。


    青銅燈在有人路過的時候,才會幽幽燃起形如青蓮的綠火,發出不算明亮的光芒,等人走後一刻鍾,這燈又自己熄滅了。


    在麵對各種機關密語時,浮魚聽到寒鴉發出的一聲輕歎,不知是對工作積壓的憂心,還是對機關繁瑣的煩心。


    對此浮魚也感到很無奈,畢竟幽囚獄這樣的機要之地,需要派遣一位判官跟隨……經曆了曲折的一段路後,終於到達她們想去的囚牢了。


    寒鴉隻是站在最外層的牢門關守侯著,對她來說,站著一動不動都是最奢侈的閑暇時候。


    浮魚走入裏三層外三層的囚牢,就看見一個展開的卷軸漂浮在上空,往外散發著殺氣騰騰的不祥氣息。


    卷軸上的圖樣是簡單的山水畫,若是心神沉浸其中卻又能看到不同的風景,仔細看還能發現這畫麵在動。


    突然卷軸表麵泛起波瀾,從中退出一個金發少年,他似乎是被大力扔出來的,在落地的瞬間,他單膝彎下,一手撐地緩衝,大口喘息冒冷汗。


    這少年就是彥卿……別誤會,他們能在幽囚獄,是因為浮魚的「沉沙折戟錄」展開的威力太大,需要幽囚獄的安保布置。


    緊接著出來的是黑發少年,他也是被逼退的,但他遭受的拒絕更強烈,他直接手握長槍插地緩衝……槍尖劃動地麵一尺,阿茫的手臂顫抖,最後撐不住雙膝跪地,兩手撐著地麵,唇瓣顫抖著,口中溢出鮮血。


    “怎麽迴事?”浮魚趕緊去看望阿茫的情況。


    隻見阿茫蒼白著臉,神情是隱忍的驚懼,他被浮魚扶起來之後,他忍不住低了腦袋,額頭抵著浮魚的發頂。


    “「問心」把我……也算進去了……”


    “……”浮魚明白了,她喚出劍匣,拿出「拂幺」,讓阿茫進去休息,眼見阿茫化作一絲氣息進入劍裏,浮魚就把「拂幺」放迴劍匣。


    將漂浮在半空中的卷軸收迴,連帶危險不詳的氣息一並收斂,浮魚並未遮掩的血紅寶珠眼睛看向調整好狀態的彥卿。


    “如何,每次三日的曆練感悟,這迴又有什麽收獲?”


    彥卿現在長大了一點,有了真正少年的身姿優越,他頭發厚了點長了點,金發被銀質發扣束縛成馬尾,眉眼褪去小少年的柔潤,愈加銳氣。


    “說來慚愧,這次的「問心」,讓彥卿有些迷茫,不管站在誰的角度,都有他自己的道理,而且罪不至死。”


    浮魚點頭,“正常,這世間真理並不唯一,更何況是人與人之間的複雜交際,很多事情在現有的條件下甚至是無解,所以就有人追求至高無上的規則來評判。”


    “你劍胎武骨,對千般武藝有很高的領悟,但我,以及你的堯月姐姐,都不希望你為了追求至高武藝,而成為冰冷的劍器,喪失身為人的意誌。”


    “我手中的「沉沙折戟錄」封印著數不盡的危險和愁苦,讓你進入其中,感受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恐懼。


    “在你麵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時候,你進入了「問心」環節,你會成為模擬幻境中的一個主角,代入他的情緒,感受他的迷茫愁苦。”


    “這是要你感悟人心善惡,讓你的心裏留有一絲人性的存在,我不會幹預你的選擇,但你的選擇必須要有人性的理智。”


    “你聽過我之前講過的故事了,凡庸之人的掙紮與自毀占了大多數,當我問你,他是否是個失敗者,你迴答,他最後執劍的勇氣讓人敬佩。”


    “這個時候,我就覺得你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縱使人生多苦難,但「人」的精神熠熠生輝。”


    彥卿大概是沒徹底擺脫問心幻境,說話有些悲觀,“假如結果怎樣都無可挽迴,那麽我們所做的一切有什麽意義?”


    浮魚笑了,“意義?那隻有你自己尋找了,至於結果無可挽迴,那得看怎樣的結果無可挽迴,隻要能留下一顆種子,也可以算作改變未來。”


    “「沉沙折戟錄」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我每次都是卡著現實時間的三天為限,這樣能防止你的意識沉溺。”


    “我安排阿茫隨你進去,也是為了保全你的存在。”浮魚身上的細碎金物自主叮當,給這處昏暗靜僻的囚牢帶來唯一樂律。


    彥卿恍然如夢初醒,從悲觀的問心幻境裏脫離,正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啊對了,阿茫前輩現在情況如何?”


    浮魚搖了搖頭,“沒有大礙,簡單來說就是被嚇到了,他看見的肯定是他的過去。在我們那個時代,人心妖魔,混亂不堪。”


    “你若是好奇,我隻能先給你口述,但模擬幻境就不必了。你現在正是沉澱心境的時候,不能急功求利。”


    “彥卿受教了。”少年點頭致意。


    “嗯,我說了這麽多,孝敬師長的禮數就不必了,請客吃飯還是要的,也是好好安慰阿茫受驚的心情。”浮魚笑眯眯的。


    “這是當然,理應如此。”彥卿爽快答應了。


    突然浮魚身邊的劍匣子裏傳出幽怨的聲音,“我不想吃蔥薑蒜八角茴香花椒……”


    浮魚的表情立馬陰沉,她笑容陰森,“那你就吃生肉吧……”


    阿茫語氣吵鬧起來,“我不管我不管,讚揚清淡,拒絕重口味!”


    浮魚手捏一決,口中低語了一段密咒,阿茫就被禁言了,獲勝的浮魚表示:“重麻重辣,還要油碟!”


    “……”


    守候在第一層門禁的寒鴉,感覺到牢獄內走出的腳步聲,她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感歎片刻的閑暇是如此難得。


    寒鴉沒有對此行多出來一個人有什麽警戒,畢竟浮魚算是幽囚獄的常客了……寒鴉就這麽帶著浮魚和彥卿,走出這層幽囚獄。


    ……


    “景元,景元呢?”


    埋頭處理工作的青鏃策士長,猛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一茬,那就是,頂頭上司又跑到哪裏去溜達了?!


    “怎麽了?是有什麽重要的報告,要給景元將軍過目?”


    雲曉為了融入神策府策士的氛圍,就換下了那身幹脆利落的勁裝,紮個低馬尾,減少了鋒銳感。


    青鏃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那不是,隻是我正在幹活,他反倒去逍遙,我心裏竟然有點惡毒了。”


    “倒不是那種,見不得景元好,而是一種……扭曲、複雜、想把他拽迴來按在這裏辦公,我才舒坦。”


    雲曉歪了歪頭,抿唇一笑,“神策府的氛圍還好,你若是去星際和平公司,你肯定想拿著菜刀把頂頭上司剁了。”


    青鏃感覺到頭發有點鬆垮,就用月牙簪重新將頭發綰起來,她歎了口氣,“我剛才說笑的,景元能有現在的悠閑,我們該為他高興。”


    雲曉拍拍青鏃的肩膀,“那不就行了,現在公務輕鬆,順手就能完成的事,我看你就是愁:不知道下班吃飯,先去哪裏好。”


    “懂我。”青鏃豎起大拇指為雲曉點讚,“以前覺得羅浮上沒什麽可看的,現在好吃的好玩的搞起來,就都想去嚐試。”


    雲曉有意調侃,“不苟言笑、冷靜自持的青鏃策士長,原來這麽糾結嗎?還真看不出來有這麽少女的一麵。”


    “工作不能代入生活,一碼歸一碼。”青鏃豎起一根食指,然後又豎起一根手指,“我可不想提前蛻生。”


    “你家裏是有讓你很操心的人吧?不然你怎麽這麽嘮叨,初見你時,你那個老媽子一樣的關心,把我都定住了。”


    雲曉呆了,“我沒跟你說過嗎?啊難怪他總是鬧我,說我不在乎他,沒把他當正牌男人……這個還是吃飯的時候再說吧,我已經考量好哪家味道不錯了。”


    “說過了,但是那時候不好意思深究。”青鏃八卦起來也是無人能敵。


    “哎呀真看不出來你已經成家了,現在仙舟人很少結婚的,尤其是你這種事業上升的人,那考慮伴侶的人就更少了。”


    雲曉跟著青鏃邊走邊聊,“他還好,在我能力承受範圍內。”


    青鏃笑了,“你這語氣,怎麽感覺你才是養家的那個?他是曜青來使的時候,我一眼看去,還是蠻有擔當的樣子,沒想到他在家裏是鬧小脾氣的啊?”


    雲曉擺手示意打住,“這個還是到地方再聊吧,一提起伴侶,你們這的人看過來的眼神都不對勁。”


    青鏃了然一笑,“我說了嘛,現在的人不願意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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