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儒迴京, 從學生喬守臣的手中接迴權杖,再任新政魁首,還是從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沈相爺。李元鈞離京, 亂黨的清掃, 文宣帝的器重和信任,加上他再無讓人拿捏的軟肋, 一切的一切都允許沈鴻儒放開手腳,可以不遺餘力地繼續推行新政。


    段崇這廂之前為著傅成璧安胎的事, 再將神醫張妙手請迴京城, 在府上暫住。


    沈鴻儒舊病未解, 又添刀傷,身子迴落到最糟糕的狀態,藥石仿佛吊著他的命似的不能間斷。因他曾是張神醫過手的病人, 傅成璧就會時常拜托他去相爺府上走一走,定期為沈鴻儒調養。


    段崇板著個臉,對於這個提議不點頭也不搖頭。傅成璧心裏卻跟個明鏡似的,知道他到底還是擔心沈鴻儒的,也不揭穿他。


    這日黃昏時分, 段崇陪傅成璧用過晚膳, 將一幹下人屏退, 小心牽著傅成璧到榻上坐好。


    傅成璧笑著看他:“做甚麽, 這樣神神秘秘的?”


    段崇坐到她的身側, 扶膝的手攥了又鬆,輕咳幾聲, 卻始終沒有迴答。


    傅成璧用手肘杵了他一下,“說呀。”


    段崇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暈,說道:“那你先閉上眼睛,別睜開。”


    傅成璧失笑,揶揄地瞧他泛紅的耳根兒,“怎麽,想親我?”


    “聽話!”段崇催促了一句。傅成璧立刻乖乖闔上眼睛,說:“我現在甚麽都看不到了。”


    段崇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確定她是看不見的,這才輕輕地從身後的錦團底下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子,是一早就藏好的。打開之後,才知是一對紅珠耳環。


    段崇取來,給她戴到左耳上。他實屬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不怎麽熟練,笨手笨腳地好不容易戴好,抬頭就對上傅成璧含笑的眼睛。他窘迫,下意識輕斥道:“不是說不讓你睜眼的嗎?”


    傅成璧好奇又驚喜地摸了摸耳朵和耳環,道:“送我的?”


    段崇哼哼幾聲,不著聲色地移開眼睛,說:“今天碰上刑部尚書,聽他說的,姑娘家會喜歡這個。就,隨便看看。又不是我挑的,就隨便拿的……”


    兩個人老夫老妻的,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偏偏段崇沒正兒八經送過她甚麽東西,頭一迴還是有點不自在。他說完都不知道自己說了甚麽,但好像是說錯了話,有些懊悔地捂了捂臉。


    最後,他悶聲問:“還,還行嗎?”


    傅成璧哪裏會同他這樣害羞?滿心都是高興,自個兒取來另一隻耳環戴上,在段崇麵前左側側首,右歪歪頭,眼睛比星光還亮,嫣然笑問:“我好看伐?”


    段崇遲疑了一下,又重重點頭,“好看的。”


    “你覺得好看,我就最喜歡了。”傅成璧跟得了寶似的,取來執鏡細看。


    看了一會兒,傅成璧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偏過頭去問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呀……你是不是有甚麽話想同我說?”


    “恩。”段崇點了下頭,沒有否認。


    傅成璧意料之中地哼了一聲,“就知你這榆木腦袋不會無緣無故開竅。說來聽聽。”


    “沈相托我暗中去追查天罡閣失竊的事,可能要離開幾天。”


    “多久?”


    “最快,一個月。明日啟程。”


    傅成璧挑了挑眉,應道:“去罷。”


    傅成璧對他還是蠻放心的,段崇總歸有他必須去做的事,但隻要他承諾何時歸來,就定然不會食言的。相反的,段崇就不太放心了,他坐在榻上,看傅成璧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的,無論怎麽瞧都還是雀躍的女孩子模樣。


    他想了一番,這才細細叮囑來:“我不在府上的時候,你記得按時服藥,若是怕苦,就讓玉壺提前備下甜點蜜餞,莫讓張神醫在藥中加祛苦的藥材。昭昭野,沒洗就別讓它進屋,越少跟它親近越好。”


    “知道的。”


    “……天也快涼了,你懷著孕又怕冷,晚上把被子壓實。”


    “知道,知道。”


    “……”


    傅成璧不再看鏡子,就看段崇坐在榻邊撫著額頭有些落喪地歎了口氣,臉上笑意更濃了。她傾身過去抱住他,輕輕蹭著他的臉頰說:“怎麽變得跟嬤嬤似的,要叮囑那麽多?”


    段崇捉她到懷中,手摸著她額上的碎發,好久才說:“你太不讓人放心了。”


    傅成璧握住他的手貼在臉上,“寄愁,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好好照顧孩子。我等著你迴來,同我講好一個月,萬不能食言的。”


    “好。”他鄭重地應下。


    兩人說了半晌的話,一直到夜深。


    段崇想著要離京一個月,見不著傅成璧,有些放肆地想討些好處,單單是親吻還不夠,數月間纏綿在骨子裏的欲望洶湧,難能抑製,煎熬得他臨近崩潰,雙眼通紅,背上都浸透了淋漓的汗水。


    段崇親了她一下,安撫著鬢邊兒的發,低聲說道:“我會輕一些……”


    傅成璧咬著唇,這次對段崇的承諾卻不太放心了。傅成璧見過他最威風的時候,一是出劍,二就是……她臉上湧著紅潮,正想開口反駁,門外即刻傳來兩聲急急的催喚。


    傅成璧明顯感覺到段崇渾身僵了一下,咬著唇也沒憋住笑,撲哧一聲,仰身去摟住他發汗的背,靜聲聽外頭傳話的奴才繼續傳報。


    “啟稟郡主、段爺,有貴客來訪……您,您還是親自……”


    餘下的聲哽了哽,好久都沒說出來。顯然這貴客的身份嚇到了他們。


    段崇擰眉,沉著怒喝問:“到底是甚麽人!”


    “殿下……是七,七殿下……”


    傅成璧暗下詫異,也不顧著段崇,推著他起身穿衣。


    段崇一下沉了臉,單披著一件氅衣在床邊坐了上天,費了好大功夫才壓抑下躁動,以及想要殺人的衝動。他起來先去幫傅成璧穿好衣服,再簡單套上衣衫,攬著她去到中庭拜會。


    整個段府都因為李言恪而醒了,一時間燈火通明。一幹奴才跪在兩側迎接。


    李言恪穿著常服,許是因夜深的緣故,不似往日裏那樣神采奕奕,沒精打采地站著。


    見了傅成璧才有些精神,揚聲喚道:“姐姐。”


    身後擁著一隊禁衛軍,為首的統領帶人跪下給段崇和傅成璧行禮。平身後,這才說來:“靜妃娘娘命令末將把殿下送到府上,明日再接迴宮去。”


    “怎麽了?”傅成璧好奇地看了言恪一眼,“言恪,你怎麽想著要來了?”


    李言恪抽噎了幾聲,沒有迴答。許是礙著下人在場,不好意思說出來,怕丟了顏麵。傅成璧聽是靜妃娘娘吩咐的,應當是跟宮裏打過招唿,他才能來的。


    傅成璧沒再多問,即刻令人來為李言恪掃到出一間臥室,一麵教段從打發那些禁衛軍,一麵又牽起李言恪,讓他先去她房中坐一坐。


    傅成璧握著他的手,發覺一片冰涼,等轉到室內才問道:“同姐姐說,發生甚麽事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李言恪垂眼低眉的,搖搖頭,又搖搖頭。悶了好久,好似要落淚,用手背擦著眼睛委屈地說:“我想母妃,也想姐姐。一閉上眼,就要做噩夢,一連幾個晚上都這樣……我,我害怕……”


    傅成璧蹙起眉,“做噩夢?”


    李言恪使勁兒點頭,又抓住傅成璧的手說:“姐姐,你讓我住一晚罷。父皇病了,沒有答應我來,可是靜妃娘娘曉得的,知道我是到你這裏,就讓禁衛軍送我過來了。現在,現在也迴不去了……”


    傅成璧說:“好呀。你來,我最高興了。”


    李言恪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我能跟姐姐一起睡嗎?”


    他說這話時沒有任何的旖旎曖昧,更像是小孩子撒嬌。隻是傅成璧顧及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加上她懷孕,晚上睡覺都不踏實,怎能與他睡一起的?


    傅成璧正想安撫他,勸他要再勇敢一些才是,卻不想眼前的李言恪整個兒都被拎了起來。


    “寄愁。”傅成璧張開手恐李言恪跌在地上。


    段崇力道凜凜,李言恪很快就被他拎到一側去。他眼睛裏沉著的黑暗,又仿佛下一刻就能噴出火來,冷聲道:“害怕?你跟我睡。”


    “我,我不要!”李言恪瘋狂搖頭。


    “不要就把你送迴宮!自己選!”


    “……”李言恪看了看段崇,又看了看傅成璧,最終抿唇不吭聲了,默認妥協。


    段崇一把扣住他的後腦勺,轉頭對傅成璧說:“我帶他去廂房睡。你早休息,我讓玉壺來守夜。”


    “好呀。”傅成璧笑著看了言恪一眼,“這樣就不怕了,你姐夫鎮邪的。”


    段崇:“……”怎麽聽也不像是甚麽誇人的話。


    李言恪聲音低悶,小聲嘟囔道:“他可不鎮邪麽……”


    段崇將他的腦袋往後一擰,“走。”


    到了廂房,段崇將李言恪按到床上,不耐煩地說:“沒人服侍,自己爬上床睡覺。”他很快就脫下外衫,合著薄薄的裏衣躺到最外側,真似個門神,將李言恪圍在了裏頭。


    李言恪懵了好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學著段崇脫了淺黃的小袍子,躺到最裏頭去。他貼著牆,睜著眼,也沒睡,就這樣盯著段崇看。


    段崇何等敏銳,一下就察覺到這道憤恨的視線,他側過頭來瞪向李言恪:“殿下乃不速之客,最為失禮。我已經很想揍你了,再不睡覺,就真揍你。”


    李言恪一下坐起來,握緊了拳,狠狠地迴瞪著段崇。數夜難眠讓他眼周微青、目色通紅,此刻在黯淡的光線當中顯得尤為可怖。


    他咬著牙,恨道:“你,你才是不速之客!”


    作者有話要說:


    段崇:想挨揍就說,姐夫很爽快的。


    李言恪:奸詐小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給六扇門大佬遞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山有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山有台並收藏給六扇門大佬遞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