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傅成璧醒來,渾身酸軟不已。她睡眼惺忪,望了一會兒帳子上係著的香囊, 那裏頭裝著她與段崇繞成同心結的鬢發。


    等身體完全醒過來, 傅成璧怎麽都不舒服,尤其身體那處,即便是用過藥的, 此刻也難受得厲害。


    昨夜她睡過去, 半夜又教段崇弄醒了一迴,斷斷續續地要了好幾次,也不知他是有多貪吃, 折騰得她半夜沒能睡好覺。


    到最後她惱了,對他又打又罵,才教段崇壓了火, 倒身睡過去。


    昨晚新婚是待她濃情蜜意得很,無論如何都不舍得放手,頂著一張英俊卻木愣的臉, 學會了說些哄人的話。可這會子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枕邊早就涼透了。


    醒來見段崇不在,縱然傅成璧知道他的性子素來不曉得怎麽疼人,此刻也不禁有些委屈。


    她眼睛紅紅的, 輕聲喚人進來服侍。段崇方才練了劍迴來,聽見她醒了,先讓人在外候著, 他先收了劍進房。


    傅成璧正悶著,見進來的卻是段崇,也不理會,往上拉了拉被子,就露出一雙眼睛來。


    段崇瞧見她眼眶發紅,放了劍就坐到床邊,問她:“怎麽了?身上還,還疼嗎?”


    傅成璧仍舊不理,蒙上頭轉向裏側,背對著段崇。段崇想了想自己昨夜的所作所為,是放肆了些,沒有太顧及她的感受,便以為她是因為此事生氣。


    他握了握手掌,有些局促和窘迫,額上愈發冒出汗來,“明月,是我不好。”


    “怎麽不好了?”傅成璧側了側頭,聲音不如以往清靈,是一夜的後遺症。


    段崇自省道:“我弄疼你了……”


    傅成璧又羞又急,抓著軟綿綿的枕頭就往他身上砸。段崇躲也不躲,任她出氣。


    “我哪裏在說這個?”傅成璧臉都快能滴出血來。


    她身上的寢衣還是最後段崇給她穿上去的,女兒家的衣裳他也不懂,係得不緊,此刻酥胸半露,春光乍泄。


    段崇喉結滾了滾,又想起昨夜傅成璧最後不情願的樣子,好歹忍了下來,順著枕頭探到她的手指,輕輕牽住。


    “告訴我,哪裏不好……我會改……”


    傅成璧質問道:“你方才做甚麽去了?”


    段崇老實迴答:“練劍。”


    “你曉不曉得你是第一天娶我?”傅成璧瞧他的傻樣子,說是氣也不氣了,這會兒又想笑,“你怎麽不娶了你的劍?”


    段崇這才悟會過來她在惱甚麽。他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耳朵漲紅。


    傅成璧見他不說話,又背過身去,“你去練劍罷,我想再睡一會兒。等師父醒了,要去給他敬茶。”


    好久,段崇才喚了一聲,“明月。”


    傅成璧閉上眼睛,“明月睡著了。”


    段崇失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脫下外袍,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去,抱住了傅成璧。


    他剛剛從外麵迴來,起了一身熱汗此時也教風吹得冷下來。傅成璧嫌他身上涼,卷著被子將自己裹起來,不讓他碰。


    不碰也好。段崇抱著被子也抱著她,說:“我再陪你睡一會兒?”


    傅成璧裝睡。段崇怕她不高興,隻好解釋道:“你睡覺不老實,亂摸人。”


    傅成璧瞪起眼睛,看向他,“我才沒有!”


    她不認就不認。段崇往她身上湊了湊,繼續說:“我忍得難受,才去練劍的。”


    傅成璧隔著被子都能感覺到,又想起昨晚兩人那般親熱,她在他的身下就跟丟了魂似的,沒能矜持住,臉上一時徹底燒起來。


    “真的呀?”傅成璧將臉埋到段崇頸窩裏。


    段崇攏住她的手,哄著她說:“再睡一會兒。”


    傅成璧這時精神起來,但身體還懶懶的,不想起來。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喏喏地說:“為甚麽……不肯給我……”


    段崇有些茫然,“甚麽?”


    傅成璧咬了咬唇珠,往段崇耳邊湊過去,低聲再問了他一句。


    段崇登時麵紅耳赤,磕磕巴巴地迴答說:“……不想那麽早要孩子。”


    “你不喜歡呀?”傅成璧問。


    段崇搖了搖頭,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你還年輕,有了小東西會很辛苦。”


    更何況,他和明月剛剛成親,一年半載的都親熱不夠,哪裏願意教個小東西夾在他們之間鬧騰個沒完?


    傅成璧聽了咯咯直笑,“哪裏有父親叫自己的孩子是‘小東西’的?”


    段崇聽她笑得好聽,又想起昨晚她勾人心的聲音,已經稍稍有些溫度的手大肆地探進被子裏,去捉她的腰。


    “你若喜歡孩子,要一個也無妨。”段崇湊過去親她的臉,手遊走在她的腹上,“師父也喜歡小孩兒,到時候讓他帶著頑兒也好……”


    他像是要來真的,傅成璧按住他亂動的手都不成,唇教他銜進口中反複吮吻,駕輕就熟。


    傅成璧唔了一聲抗議。


    這廂昭昭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下跳到床上,在段崇身上踩來踩去。段崇拂開它兩次,也不見它肯離開,隻得放開了傅成璧,將它從身上揪下來。


    打舍不得打,罵舍不得罵,到最後也就歎了句:“真不愧是你哥養得貓……”


    傅成璧低笑不已,坐起身挽了挽長發,說:“好啦,我這就去給師父敬茶。”


    段崇依依不舍地鬆開手,“我陪你去。”


    “好。”


    服侍的下人進來,端了溫水,取了新衫進來。段崇要給她穿衣裳,一雙挽劍無雙的手在她麵前著實笨得可以,不過卻極認真,按照她說得一步一步去做,兩個人又膩了大半晌,玉壺才進去為傅成璧梳頭。


    梳頭,段崇也要看。他就抱著支吾亂叫的昭昭杵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玉壺笑得不行,“這難道還離不開了不成?”


    傅成璧也隻羞羞地笑,任他瞧著,等兩人都收拾好了,一起去正堂給齊禪敬茶。


    齊禪也是剛醒了沒多久,頭還疼著,眼還暈著,就教奴才擁到正位上。他驚喜地瞧著兩人偕伴兒跪下,一時頭也不疼了,眼也不暈了,神清氣爽,目光奕奕。


    傅成璧雖是郡主身份,仍然像尋常的媳婦一樣,跪在齊禪麵前,從盤中端起茶盞,敬給齊禪,甜甜軟軟地說:“請師父喝茶。”


    “好,好。”齊禪抿了一口,忙教傅成璧起來,“別跪了,地上多涼。”


    玉壺在旁提醒,“齊師父理應教誨一番才是。”


    “傅丫頭一點毛病都沒有,有甚麽好教誨的。”齊禪挽了挽寬袖,瞧見一旁段崇,說,“是得教誨教誨我這小子。”


    段崇:“……”


    齊禪說:“將驕霜拿來。”


    段崇頓了頓,就將驕霜劍奉上。


    “從前我教寄愁以驕霜為戒尺,以劍道為本心。青天白日以應事,光風霽月以待人。”他接過驕霜劍,出鞘看過一眼,就將驕霜劍遞到傅成璧麵前。


    傅成璧愣愣地接過劍,沉得她險些接不住。


    “今後將這把劍,給你。從此你就是他的戒尺。若是他犯了錯,狠打。你別怕打他不過,他不敢還手的。”齊禪又瞪了段崇一眼,“是不是!”


    段崇溫馴地點了點頭,“是。”


    “哎——!這才對。”齊禪一拍大腿道。


    他盤算了一會兒,喚人將他前些天整理好的木匣子拿來。


    齊禪讓傅成璧坐到他身邊來,將木匣子打開,一張紙一張紙地給傅成璧看。


    “這是這些年,寄愁交給師父保管的東西。”


    “這是他在鐵驍商號銀股的憑證,能在任何銀莊上兌出銀錢。……這個是我們師徒到孟州遊曆時置辦的莊子,地契在這兒,孟州山川秀美,以後若得閑可以去那裏看一看,也有個落腳的地兒。……這是寄愁在廬州,為了救一群被賣進花樓的小孩兒而買下的樂坊,這些年進賬也還行,就是全花私塾上,讓那些小姑娘也認了認字兒。”


    “齊師父……您……”傅成璧有些詫異和茫然。


    “丫頭,你聽說齊師父說完。”


    接著,他將在西三郡新宅的地契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契紙,籠統是段崇這些年來所有的家底兒,一並都交給傅成璧。


    “師父知道你出身好,也看不上這些俗物。”他說,“師父這意思,是想以後把寄愁交給你看管。從前那些個非人哉的東西,教他做過許多壞事,可他本性良善,為人忠正,師父相信以後有你在,他才不會繼續犯錯。這些話,你要記在心上,以後夫妻難免有紅臉的時候,你多多包容他,他要是不聽你的話,你就來跟師父說,師父替你教訓他。”


    傅成璧聽他語重心長地道來這一番話,眼眶泛起酸熱,鄭重地接過他手中的木匣子,對齊禪說:“師父放心,明月一定好好記在心上。”


    “好,好。”齊禪綿長地鬆了一口氣,又拿眼睛瞧段崇,“這些話也是說給你小子聽的,可給我記住了!”


    段崇頷首:“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齊禪看了自己這徒弟一會兒,想起以前帶這小子長大的時候,又想掉眼淚,又覺得在小輩兒麵前不能丟人。


    他拂袖道:“行啦,都去罷。大早晨的,起恁早幹啥?我得再睡個迴籠覺去。”


    ……


    段崇和傅成璧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地還沒半天,喬守臣就教人來傳,讓他們去到府衙,執辦公務。


    此一行已經在西三郡耽擱太長時間,按照聖命,待傅成璧與段崇完婚後就得即刻啟程迴京。


    關於刺史崔書以及更替大管家的案子尚需要傅成璧親自整理好案宗,呈交刑部,以待迴京複命之用。


    另外西三郡餘下諸多事務,也需段崇幫忙處理。


    據喬守臣所說,之前關於葛承誌的調令已經下來。他的確在任職期間貪過銀財,不僅與大月門私相授受,與其他幫派也有賄賂關係,在郡守一位廣撈著各方油水。


    按律例,就地免職,效力於雁門關,子孫三代不得入朝為官。


    而經查證得知,聶三省是土匪出身,早些年聶白崖剿匪時饒了他一命,收他為義子,一手扶持他建立大月門,通過聶三省收斂西三郡的權力和財富。


    大月門以及聶白崖所有家產充公,用來重建西三郡。


    至於撫鼎山莊……莊主宋遙前後死了兒子和女兒,如今已經瘋瘋癲癲,撫鼎山莊也再難有起色。


    傅成璧在府衙裏整理卷宗,日中時跑來一名牢役,奉給她一紙信件。


    “這是先前宋瀾生托牢頭傳得信件兒,是給聶香令的。當時聶香令尚在重押看守狀態,於是就積著了,後來宋瀾生一死,就將此事拖到現在,牢頭想請大人過目一番,看是否能送給聶香令。”


    傅成璧抿了抿唇,將手中的毛筆擱在筆山上,接過來信件細觀。


    信箋一展,見上字跡飄逸,筆勢工整,足以見其用心。


    作者有話要說:


    傅成璧:請問各位,新婚第一天早晨不抱著老婆睡到自然醒,反而去練劍是什麽操作?


    齊禪:令人窒息的操作。


    段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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