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會的目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一開場,淩帝客套幾句,直接將重心放在北楚老戰王身上,舉杯爽朗道:“朕跟老戰王上一次見麵也相隔數年了,這次老戰王前來,朕也深感意外。”


    “本王有事在身,沒能第一時間進宮麵見淩帝,也希望淩帝能夠擔待。”老戰王同時舉起酒杯,驕傲不減。


    淩帝看著下方位置後的人,目光閃了閃,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


    雲瑤抬頭與淩君胤的目光對上,對方眼裏都是寵溺,心裏擁堵疏散了很多。


    樂聲響起,舞娘湧進了舞池,舞姿妙曼周圍氣氛卻沒有絲毫鬆緩,眾人可都是等著重頭戲上場。


    淩帝將視線從老戰王身邊人的掃過,直接轉向雲戰:“爵爺這些年替漢東也是鞠躬盡瘁,一直輔佐朕,功不可沒,朕也是從心底感激。”


    “這都是臣的分內之事,臣不敢邀功。”雲戰聽言起了身,雙手放在身前恭敬埋頭。


    淩帝嘴角輕揚點了點頭,將視線鎖定下方似乎也是經過一陣沉澱:“今日這大宴正是為招待北楚老戰王,我們兩國百年交好,自然是希望以後能繼續維持,老戰王突然進京一事朕也是從太子這裏了解過得,今日,這件事朕也會盡量解決,老戰王覺得可好?”


    老戰王眉頭一豎看向高處,盡量解決而不是一定解決,心裏頭冷笑聲直接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


    “淩帝如此豪爽,本王也不跟淩帝拐彎抹角,本王這些年愧對秀兒母女,當年,因為種種原因不能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隻能寄養朋友膝下,這轉眼也二十幾年了,若是她過得好本王自然不會計較,可是,這侯爵府有些欺人太甚,本王的女兒又如何能與人為妾,侯爵府不識好歹,本王自然也不會就此放任。”


    一字一頓都是咄咄逼人,果然是位高權重囂張慣得。


    雲戰低著眼睛不打算反駁也不打算解釋,雲瑤拖著茶杯輕抿香茶,這種反應讓在場人都有點意外。


    淩帝再次看向雲戰:“爵爺的意思呢?”


    “皇上應該知道,臣的發妻剛死不久,頭七才過,臣又如何能在這種時候讓楚秀做了填房,先不說世人如何看待臣,就是那死去的發妻也會死不瞑目,她可是屍骨未寒。”雲戰拳頭緊握粗聲道。


    周圍嘩然,點頭符合,同時也覺得雲戰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當年,雲戰迎娶秦夢嵐可是轟動一時,誰不知道這位侯爵對那位夫人的感情,突然就對老戰王還有楚秀感到嗤之以鼻。


    楚秀抬頭紅了眼眶,很快又委屈的低下頭。


    老戰王看過來:“本王也沒有說現在就讓你將她娶了。”


    “沒說嗎?”雲戰挑眉疑惑道,悠爾一笑,“在侯爵府,王爺不是咄咄逼人,讓本侯爵立刻將你女兒收了做填房?老王爺,也不知道我那母親有沒有與你說明白,當年,楚秀跟著她進府,本侯爵也並不知道她就是老王爺的遺珠,也是她自己非要留在侯爵府替嵐兒衝喜,為奴為婢,當初也是寫下賣身契的,既然如此,本侯爵又何來虧待一說,更沒有逼人現在娶了她的說法。”


    這一段話出現,老戰王臉色難看極了。


    雲筱雅突然說道:“爹爹,就算娘親當年是如此,可如今呢?十年相處,盡心盡力,她為侯爵府也是付出了最美好的年紀,夫人的死我與娘都是悲痛欲絕,可不能因為如此就否決娘親做的一切。”


    “嗯,是不能否決。”雲瑤抬頭說道,扯了扯嘴角,“你娘在我娘湯藥裏下毒長達十年,毀了我娘身子,你呢?買通本小姐身邊的奴婢下毒,你們母女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因為我娘的死而被否決,就這樣,你的娘還想做侯爵府主母?”


    話落,嗤笑一聲,美目中都是鄙夷。


    周圍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聲,這件事她們還真是不太了解,今天從這位侯爵府小姐嘴裏說出來讓她們大吃一驚。


    楚秀落淚委屈道:“這件事真的與雅兒無關,是我一時糊塗才做下的,老爺也罰了,打斷了我的腿,我自認對這件事已經付出足夠的代價,也誠心懺悔,隻希望瑤兒和老爺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不自稱奴婢了?”雲瑤往後一靠淡笑道。


    高位,皇上幾個人看著這一幕都有點無語,是個明眼人都知道這楚秀和她女兒不是東西,問題是,如今的楚秀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北楚老戰王的女兒,就算是風流債那也是人家戰王府的人。


    楚秀咬了咬唇直掉眼淚不說話。


    雲筱雅憤憤看向雲瑤:“姐姐不要欺人太甚,娘親縱然有過錯,我們也已經認了錯受了罰,難道姐姐非要逼著我與娘去死才甘心嗎?你可知道,那些日子娘受了多少折磨和委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外祖父,娘親現在還躺在床上的。”


    雲瑤冷眼看著雲筱雅哭訴,周圍看官再一次倒向她們那邊,是呐,不過是給她和娘下了點毒,她們又沒死憑什麽抓住不放。


    雲戰手緊了鬆,鬆了緊。


    老戰王看向淩帝:“皇上,依本王的意思,過去是是非非畢竟都過去了,這侯爵府大小姐不也是好好的?再說,那秦夢嵐的死與本王的秀兒也沒什麽關係,她們侯爵府斷然不能將這個屎盆子扣在他們母女頭上,這些日子,若不是本王來了漢東,本王的秀兒還不知道要被他們折磨成什麽樣。”


    迴頭瞪了眼雲戰繼續道:“若不是看在秀兒對他確實情根以種,還有一個雅兒,本王是斷然不會讓她再進入侯爵府受委屈,他雲戰有秀兒這般愛慕著,他還敢幾次三番的拒絕。”


    雲瑤差點笑出聲來,難不成,楚秀愛著他爹就能害她和娘?這是哪家的道理,再有,誰規定你愛我爹,我爹就要娶你的。


    上方,冷冽聲響起:“老王爺這理論挺新鮮。”漫不經心的人端起酒杯,“難不成,你的女兒喜歡誰,誰都要娶她迴去?這事就有點新鮮了。”


    “哈哈,本王也覺得有點意思。”淩君胤剛說完,淩少霈拍著大腿笑道。


    下方,楚秀和雲筱雅臉色都不太好看,餘光掃向高處,淩君胤她們是打心裏害怕的,淩少霈不一樣,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閑散王爺,還是個沒什麽腦子的。


    淩少霈笑容不減,端著酒杯晃了晃,突然看向雲筱雅的地方似笑非笑。


    雲筱雅心髒好像被人突然一把就抓住了,倒吸口冷氣哆嗦下移開視線。


    淩少霈又大笑幾聲,舉杯對向雲瑤的位置,隨即一口飲下。


    淩君胤看向麵色難看的老戰王:“這件事,本宮也是與侯爵還有父皇商量過的,畢竟,侯爵大人為漢東鞠躬盡瘁這麽多年,我們的做法不能讓忠臣寒心,所以,若是楚秀與老王爺都肯讓步,這侯爵府側夫人的位置還是有的,至於主母…”扯了扯嘴角淩君胤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老戰王一甩手:“笑話,本王的郡主給他們侯爵府做側夫人?簡直就是笑話。”


    “不過是個來曆不明的郡主,北楚皇朝認嗎?”雲瑤滿是無辜的問道。


    老戰王一雙眼像是刀子般射過來,雲瑤淺笑不以為意,輕輕道:“如果老戰王認為,您的女兒尊貴無雙,那我們侯爵府也高攀不起,你大可以帶她迴去北楚,給她正了身份認祖歸宗,再看北楚那些青年才俊誰能配得上,讓您女兒去吧。”


    “哈哈哈。”高處,唯獨淩少霈不給絲毫麵子放聲大笑。


    淩帝皺眉瞪過來警告他,淩少霈不痛不癢,撐著桌子:“大小姐,你這個主意真的很不錯,本王看可以,戰王家的郡主哎,多麽風光的身份,找個將軍侯爺做夫君,還不是人家老王爺一句話的事情。”


    這句話明顯的嘲諷,誰都聽得出來,可又都不敢直接看老戰王的笑話,隻能忍著。


    雲瑤噗呲笑出了聲,歪著頭:“八王爺也覺得臣女這個辦法很好?那臣女就放心了,還生怕雅兒妹妹以後會因為這件事恨我。”迴頭,直接看向楚秀,“看到嗎?連王爺都覺得我的這個主意很棒,你們就不要猶豫了。”


    “放肆。”老戰王抬手指著雲瑤嗬斥,轉頭看向高處,“淩帝這是什麽意思?開宴招待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羞辱本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頹然眯了眼。


    淩帝一陣頭疼,一個兩個都不省事,目光掃向下位雲瑤的地方冷冷警告一遍,抬頭又看向老戰王。


    “老王爺怎麽會如此想,不過,太子所說的正是朕所考慮的,若不是北楚與漢東百年交好,朕也不會插手朝臣家事,站在老戰王這邊考慮,可朕,也絕對不能讓朝臣寒心,你也知道,這發妻屍骨未寒又如何能讓另一個人這麽快就代替?再有,大家心知肚明郡主之前做過什麽,錯就是錯了,並不是一頓懲罰就能否決的事情。”


    老戰王麵色鐵青,目光森寒。


    旁邊的楚秀抬頭望了眼老戰王從座位上起身,盈盈上前跪在地上:“小女也有自知之明,這些年,父王有他的立場和難言之隱,我也知道他是心疼我,可小女畢竟十年前就已經進了侯爵府,伺候爵爺多年更是擁有一女,如今,雅兒更與三王爺有婚約在身,小女斷然也沒有再嫁之心,這輩子,生是侯爵府的人,死是侯爵府的鬼。”


    溫婉動聽的聲音,此時的楚秀可是真看不出哪裏像個奴婢,果然血統還是很重要的,抬頭仰望,目光真誠,這種樣子著實讓人做不出拒絕。


    然而,雲戰都隻是冷眼看著,對她如今生不出絲毫憐憫。


    老戰王滿眼心疼,上前幾步:“你到底是何苦呢,他心裏根本沒有你,你這些年為他將自己折磨成什麽樣子,你怎麽就是看不明白。”


    “父王。”楚秀哭著,“女兒知道…知道父王是心疼女兒,可是父王比女兒更加清楚,那個北楚不會有女兒一席之地,與其如此,女兒不如守著夫君,至少…至少也是女兒多年來心中的念想,還有這麽一個孩子作伴,隻是,隻是女兒隻能選擇不孝,不能在父王身邊盡孝。”


    話落,匍匐在地,對著老戰王深深叩拜。


    周圍眾人對著楚秀開始小聲議論。


    “果然血脈做不得假,雖然一直做的是伺候人的事,可是這端莊得體與生俱來。”


    “嗯,雖然做過錯事,可古人也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對對對,這爵爺怎麽脾氣還這麽又臭又硬,人家都給她生了一個女兒,這麽十年更是伺候著她們,千錯萬錯也受了罰,還這麽狠心。”


    “我就說了,那個嫡小姐不是好惹的,爵爺恐怕就是被她蠱惑了。”


    周圍議論越來越激烈,高處,淩君胤那一雙深淵般的眼不含溫度挨個掃過去,幾乎是瞬間,每個人都皮肉一緊,後臀一夾,埋下頭沒了聲響。


    “那麽,你的意思是,即便是一個側夫人也願意?”高處,淩帝沉聲問道。


    他現在隻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他堂堂帝王居然被逼的來主持朝臣家事,想想都不悅。


    楚秀跪直身子堅定如初:“是,隻要能留在侯爵府,留在爵爺身邊,小女都願意。”


    好一個深情款款,忠貞不二。


    雲瑤手指用力摳著桌岩冷冷凝視著場地中央的人,雲筱雅同時投過來目光與她相對,眼中猖狂和得意一點都沒打算隱藏,擺明了告訴她,就算是側夫人,我娘也將是侯爵府的女主人。


    楚秀雖說是北楚老戰王的遺珠,可這身份著實尷尬,戰王府有正經的嫡出,她這個不明不白的郡主就像是楚秀說的,即使迴到北楚也不會有她立足之地,可能,比在侯爵府還要淒慘。


    淩帝拍案定下這件事就帶著皇後離開,皇貴妃看了眼坐著不動的淩君胤。


    “你不走?”輕聲問道,目光掃向雲瑤的地方皺了皺眉。


    淩君胤沒看她:“母妃隨意。”


    童玲氣節,果真是兒大不由娘,甩袖子帶人離開。


    雲瑤端茶輕抿,身邊人略過突然一頓迴了頭,盯著她聲音溫軟可絕對威嚴:“雲大小姐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這個頭似乎又長了點,以後,若是時間充裕便可到宮中來陪陪本宮。”


    雲瑤一哆嗦,陪她?心裏頭幹笑起了身,行了一禮:“瑤兒謹記。”


    “嗯。”


    雲瑤餘光看著童玲氣勢淩然的離開,收迴姿勢有一會兒的怔楞。


    “這皇貴妃是個性子烈的,比皇後更早入太子府,隻不過,身份差異讓她隻能做個側妃,不能為正,所以生下大皇子之後,皇上第一時間將他立為太子,隻是,後宮之中風雲不斷,她斷然手腕了得也難敵暗爪,能將太子扶持到現在也不僅僅是靠著皇上的恩寵。”


    雲瑤轉過頭看向說話的雲戰,自然也知道父親說這些的目的。


    雲戰對她溫淺一笑:“爹這輩子沒什麽念想了,你娘就這麽走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看著你風光大嫁,不敢說榮華富貴加身,權位財富都不過是身外之物,爹隻希望你,一輩子幸福健康。”


    雲瑤鼻子一酸,想到上一世,這個男人為了她跪著求雲筱雅,那麽一把年紀孤苦一人,眼淚怎麽都控製不住在眼眶打轉。


    雲戰笑了笑:“哎呦小乖乖,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真是小哭包。”伸手替她蹭了蹭用眼角。


    雲瑤不好意思了,紅了臉頰。


    對麵,雲筱雅和楚秀都直直看著這一幕,雙目中可不少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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