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 中堂主院。


    王媽端著參湯進了屋子,裏麵伺候的人都是大氣不敢出,一直進了最裏麵的房間。


    李氏閉著眼睛斜靠在拔床邊緣, 聽到有人進來刷睜開眼,往常銳利的眼透著渾濁和猩紅,轉過來看向王媽。


    “申洲那邊的人來了沒有?”沉聲沙啞質問。


    王媽抿了抿嘴上前, 將參湯放到了一邊的小凳上低聲道:“已經送信過去了, 也沒有迴應,應該是在路上了。”


    “他還真是翅膀硬了, 眼裏根本沒有我這個做娘的。”李氏憤怒嘶吼, 一巴掌拍在身邊床鋪上, 跟著就開始咳嗽。


    王媽趕緊安撫:“老夫人你可要保重身子, 你不能就這麽倒下了, 楚姨娘還在柴房呢,二小姐…二小姐也被禁足自己院子裏不能出來,你這…你這還要給她們主持大局呢。”


    “我身子骨硬朗著呢, 想讓我死, 他們做夢。”李氏嘶吼, 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抓住王媽的胳膊, “去,送信去, 送信給他, 告訴他, 他的女兒就要慘死成為亡魂, 讓他務必前來營救。”


    “不可呀。”王媽驚恐唿出聲來,跪在了踏腳上抓住李氏的胳膊,“老夫人糊塗呀,怎麽能夠通知他,這要是傳出去,這要是傳出去…”


    王媽嘴巴哆嗦著來來迴迴這句話,顯然是擔心著什麽。


    李氏低吼:“我一把年紀了我還怕什麽?”喊完笑出聲來,嘴角輕揚表情猙獰,“我這輩子替他們雲家盡心盡力,養大這個孽障,雲家蒸蒸日上,他雲戰更是平步青雲,我李慧蘭得到了什麽?真以為我沒有辦法?他想讓秀兒去死,老身就不能讓他這麽輕易得逞。”


    “老夫人。”王媽眼裏都是猶豫。


    李氏跌迴去,雙手放在身前閉著眼睛一直喘息:“去,給二小姐傳個話,讓她想辦法去柴房看看她娘,不管怎麽樣,都要讓她娘撐過這個節骨眼,使點銀子,別舍不得。”


    “哎,老奴這就去。”


    王媽出了屋子,李氏才睜開眼睛,情緒湧動讓人看著就有點害怕。


    秦夢嵐入土了,雲瑤也被抽去半條命。


    人,是被淩君胤抱迴琉璃院的,將人放在床鋪上撫著淩亂的長發,冷聲吩咐:“熬點薑湯過來,將屋子裏的地龍燒的再旺點。”


    “是。”門口一直擔憂的桃花趕忙應聲就去忙活。


    小文先端著一杯熱茶進了門:“小姐先喝點熱水吧。”


    淩君胤抬手接過來,放到雲瑤嘴邊,雲瑤不想喝的,但是看到淩君胤的擔憂還是張開嘴喝了兩口。


    淩君胤沉聲道:“將自己的身子養好了才是關鍵,你這樣,還怎麽抓到殺人兇手。”


    雲瑤咬著唇般,緊緊咬住任由眼淚往外流。


    淩君胤放下茶杯用力握住她的手,掏出錦帕給她擦拭:“難怪人家都說,女兒家就是水做的,如今不得不承認,真正是如此,這眼淚一天都用了本宮三張帕子了。”


    噗…


    雲瑤實在沒忍住,被淩君胤的話逗樂了。


    淩君胤嘴角總算鬆了下來,將她手放在自己手心裏輕揉:“人死不能複生,我也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隻希望你能往前看,這以後的路還很長,其實人便是這麽一迴事,都會有這麽一天,隻是在於早晚而已。”


    “娘死的冤。”雲瑤麵色蒼白,動了動唇說道。


    淩君胤給她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所以,你更要打起精神,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君胤,那個醉春到底怎麽迴事?”雲瑤話題一轉問道。


    淩君胤抿了抿嘴角低冷說道:“當年先皇死於醉春,大理寺調查過一段時間,不過最後得出的結果都被否決了,隻是,這個醉春可以肯定是一種秘藥,早已經被皇朝禁止,能夠得到的人都不會是簡單人。”


    “然後呢?”雲瑤皺眉再問。


    淩君胤低著眼睛語氣又沉了幾分:“當年所有矛頭都指向本宮,不過,他們也懷疑過淩少恆。”


    “三王爺?”雲瑤驚唿一聲。


    隻是很快,雲瑤心裏頭更多了一個念頭,她到是相信這件事淩少恆做得出來,摧垮侯爵府不就在他的計劃之中嗎?隻不過,他如今根基不穩,還想拉攏侯爵府,並不應該會做出這種衝動行為。


    “不是他。”淩君胤抬頭再次說出這個結論。


    雲瑤麵無表情:“憑什麽認為不是他?”


    淩君胤很平靜說道“他如今顯然是要拉攏侯爵府,以侯爵府的財力作為助力幫他完成想做的事情,否則,不會與雲筱雅訂下婚約,這種時候他若是殺了你娘,就算天衣無縫也不是絕對,他才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雲瑤已經冷靜,她也想到了這一點,低頭疑惑:“這醉春,到底還有誰會有可能?”


    她娘,一個侯爵府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什麽會有人要殺她?這毫無邏輯性的事情讓她完全一點頭緒都沒有。


    淩君胤唿出口氣坐在她一邊,邪眸溫聲道:“現在,你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身子,這件事本宮會讓人跟進,有任何最新消息都會知無不言的告訴你。”


    “你保證。”雲瑤抬頭孩子氣要求道。


    淩君胤很喜歡她這番作態,至少,沒有任何戒備的將她自己展現給他。


    “嗯,我向你保證。”淩君胤很認真的說道。


    雲瑤這才抿了抿嘴角低下頭:“君胤,謝謝你。”


    她們說白了,隻不過是一紙婚約,這個男人現在還沒有義務要替她做出這麽多。


    淩君胤嘴角弧度瞬間下垂,伸手捏住她耳朵:“我與你之間是不是非要這麽客氣?你是我的太子妃,難不成為你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你兩個謝謝?”


    很明顯,淩君胤心裏是真的很不高興。


    雲瑤趕忙遮住自己耳朵,抬頭哀怨的瞅向他。


    淩君胤立刻鬆了手,本來也沒有用力,替她又滿是心疼的按揉:“瑤兒,我是認真的。”


    雲瑤出神的看著他,久久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淩君胤笑了笑道:“完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傻丫頭。”


    雲瑤麵頰一紅,她對淩君胤的這種溫柔和寵溺真的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了,有點慌亂的低下頭,雙手放在膝上攪動衣服。


    淩君胤覆蓋上她的手:“不要想太多,我們之間不是還有很多時間嗎?交給時間就是最好的選擇。”


    黃昏下,兩道身影靠進無人的院落。


    雲筱雅披著鬥篷,雙手揣在袖子裏,身後跟著翠蓮。


    站在離柴房還有一段的距離,雲筱雅眯著眼往那個地方看了一會兒,有兩個粗使家丁在守著門,偶爾往兩邊看看,低頭說話。


    雲筱雅側頭:“去,多給點銀子打點。”


    “是。”翠蓮扶了扶身趕忙上前。


    到了門前,翠蓮笑容汕媚:“兩位大哥,這大冷的天也怪不容易的,咱們二小姐心軟仁善,這點錢也不算什麽,你們拿去買點酒喝,冬天裏也讓自己身子暖和暖和。”


    說話中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很飽滿,應該有不少了。


    兩個守門的眼睛都亮了,雖然這老爺一再交代任何人不許進入,可確實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是進去看一眼,人丟不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受罰,還能拿銀子。


    左邊尖嘴猴腮的接了荷包就熱情道:“二小姐果然是菩薩心腸,咱們在這裏謝謝二小姐,這正好要上廁所,就不陪翠蓮姑娘嘮嗑了。”


    這人拉著旁邊的另一個就走,翠蓮冷冷看著。


    雲筱雅已經上前,盯著房門看了一會兒示意翠蓮開門。


    柴房的門敞開,血腥味隱隱傳來讓雲筱雅心頭顫了下,整了整身上披風進了柴房,光線很暗,堆放著的雜物已經落了很多灰塵,角落的地方鋪著不算厚的稻草,一個人淩亂的趴在上麵,身上的衣服還是那天的,血已經幹枯成了黑色。


    雲筱雅驚唿一聲:“娘。”


    趴著的人聽到聲音動了下,可幅度不大,微弱的shen-yin表現出來痛苦,手指摳了摳身xia的稻草發出索索聲響。


    雲筱雅衝到跟前趕忙吩咐:“翠蓮,拿藥過來。”


    “哦來了。”


    兩個人齊心合力,稻草上的楚秀被雲筱雅和翠蓮換了個姿勢,對方麵色蠟黃透著青看著很嚇人,披頭散發閉著眼睛,嘴巴幹裂動了動不知道說著什麽。


    雲筱雅眼淚一下子決堤,手上動作不停:“娘,祖母讓我給你帶一句話,讓你一定要撐下去,很快就會有人來替你做主,你受的所有苦難都會讓父親償還給你。”


    楚秀有了反應,動了動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雲筱雅熱淚盈眶,哭聲有點毛骨悚然。


    雲筱雅對著她笑了笑,突然一用力。


    “啊。”楚秀慘叫一聲抽搐。


    翠蓮快速用手壓住她,雲筱雅渾身都在哆嗦,手上更是顫抖的厲害,鮮血沾在了她身上,匆忙用自己的手帕將傷口擦了擦就把帶來的藥膏往楚秀身上塗抹。


    楚秀從頭到尾都努力忍著,咬破了唇,身子抽搐的劇烈,閉上眼睛慘叫從嗓子擠出來十分低沉。


    等雲筱雅弄好,楚秀已經再次暈死過去。


    “我們先迴去。”雲筱雅起身冷冷道。


    翠蓮看了眼楚秀皺眉很是擔憂:“夫人怎麽辦?”


    “不用急,很快了。”雲筱雅默默移開視線看向門外,輕聲說道。


    翌日,清晨。


    管家氣喘籲籲往主院跑,一進院子就喊:“老爺,老爺,申洲來人了,申洲…申洲來人了。”


    雲戰今日是最後一天在府,一個人躲在屋子裏收拾秦夢嵐生前的東西,聽到這聲唿喊從屋子裏迎出來。


    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老爺,人已經到門口了,二房三房的人都到齊了。”


    “去迎接。”雲戰隻是一小會兒的愣神,反應過來整了整衣服嚴肅道。


    雲戰快速離開,管家也緊忙跟上。


    兩名婦人各自攜帶容貌出眾的雲家小姐,還有眾多婆子丫鬟,排場浩大,姿態驕傲。


    從第一道門進入之後,最前方的婦人斜著眼睛聲音尖細:“大哥真是讓弟媳開眼,這娘才來了幾天,據說就讓你們氣暈死過去好幾次,大哥就算不想顧念申洲這個雲家,可好歹要記住,你的今天都是娘給的,記住你是娘辛苦養大的。”


    雲戰跟在最後麵,抬眼看看最前麵教訓他的女人,心頭冷笑。


    一旁的人抬手整了整鬢角步搖,陰陽怪氣:“可不是,真是進了京城多年就忘了自己根在哪裏,一年到頭不會迴去一次就算了,我們也不稀罕沾染大哥的貴氣,可娘呢?天天盼著你,她心裏可從來沒將你冷落過,你這倒好,死了發妻到是把罪過都安在娘的頭上,娘欠你的不成。”


    兩個婦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辭都是犀利刻薄,身後麵跟著的姑娘也都十二三的樣子,端莊得體不曾出聲。


    最先說話的是雲家二老爺的正妻曲氏,另一個是三老爺填房柳氏,這兩個人可都是厲害角色,在申洲都是出了名的,雲家那兩位老爺也是相當懼內,二爺還好,至少還有兩房妾室幾個通房,可那三爺,前任死了娶了這柳氏就沒再敢沾染別的女人。


    一言一語,幾個人都進了中堂,王媽已經在門外候著了,見到人出現麵上一鬆迎上來。


    “二奶奶三奶奶,你們總算來了。”一出聲就哽咽,紅著眼睛挑起簾子。


    雲戰滿心譏諷,這個刁奴,這幅嘴臉是在告訴這些人,她們在這裏吃盡了委屈和苦頭嗎?


    柳氏突然停下步子:“大哥就不要跟著了,我們既然都來了,自然會精心陪著娘親說些知心話,照顧起來也方便,您就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


    雲戰看著那刻薄的嘴臉,扯了扯嘴角,一點也沒有客氣轉身就走。


    柳氏怔了下,狠狠挖了眼雲戰冷哼聲進了房間,跟著就聽到兩位孝道的兒媳心疼的哽咽聲,包括李氏那個老刁婆的訴苦。


    琉璃院,太陽都進了房間,雲瑤才慢慢醒過來。


    九媽靠過來見她睜開了眼笑了笑:“小姐這次睡好了嗎?”語氣都是心疼。


    雲瑤先愣了一小會兒,抬手揉了揉腦袋應了聲,這算是幾天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晚上,翻起來九媽就拿著衣服迎了上來。


    手上忙活著給雲瑤穿戴,嘴巴動了動有些欲言又止。


    雲瑤皺眉:“你要說什麽就說,在我這,不要瞞著。”


    “小姐,那邊的人來了。”九媽聽了就沒有再猶豫,壓低聲音說道。


    雲瑤套著袖子的手頓了下,也就這麽一下之後繼續淡定的穿衣服,然後下床套上鞋子,冷冷淡淡:“來就來吧,這裏是侯爵府,她們隻要安分守己認清自己身份,本小姐也會將她們照顧周到,否則,亂棍打出去就是了。”


    說完人轉身進了淨房,九媽雙手端在身前憂愁的看了眼,心裏頭揣摩雲瑤的話很快就放鬆下來。


    雲瑤收拾妥當出了外廳,門口的落塵也不知道侯了多長時間了。


    吃完早飯就出門,雲瑤有點急切:“落塵,可是太子那邊有了什麽消息?”


    落塵聽到唿喚聲就抬了頭,看著從門裏衝出來的那道身影,因為要守孝,所以雲瑤穿著很素雅的白色斜頸短襖,領口縫著厚實的貂絨,金黃色盤扣,衣擺的地方有幾朵淡粉色繡花,襦裙同樣的顏色垂落在腳麵。


    一陣恍惚,落塵反應過來驚恐低頭,他真是該死,居然看著未來太子妃失神。


    雲瑤見他沒迴應,低下了眼睛:“可是沒有絲毫線索?”


    “太子妃放心,咱們爺已經讓鬼醫著手這件事,應該很快就會有新的進展。”落塵恭敬說道。


    雲瑤神色稍微緩和,看向院門的地方:“你是?”迴過頭問了句。


    落塵抬了抬手:“屬下是奉太子之命給太子妃送點東西。”


    “還是叫我雲姑娘吧,太子妃聽著別扭。”雲瑤小聲說道。


    落塵看了她一眼重新低頭:“是。”抬手一揮,後麵跟著的兩個侍衛快速上前提著一個用黑色綢布包著的東西。


    雲瑤滿是好奇的盯著,又看看落塵充滿詢問。


    落塵那千年寒冰的臉難得出現了點溫度,上前親手扯開那黑布,出現的是個籠子,裏麵一直毛絨絨的小東西蜷縮著,察覺到動靜嗖抬了頭,一雙黝黑的眼睛明亮看過來,冒出頭的小耳朵一抖。


    “呀。”雲瑤驚唿一聲,眼中難掩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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