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中的所有賓客都被暫時遣散。


    靈堂上, 隻剩下侯爵府一家,包括剛到的三王爺。


    淩少恆彈了下衣擺進了靈堂, 點了香奉上迴頭, 看著雲戰:“雖然這件事本王確實不應該插手, 可畢竟人命關天,如今, 又牽扯到雅兒。”


    雲筱雅看向淩少恆,溫潤如玉的俊朗公子, 要說他比起慕容靖不知道出色了多少, 尊貴了多少,心裏頭隱隱出現了一絲動搖, 抿了抿嘴角半低下頭。


    淩少恆看著淩君胤:“大皇兄與本王想的應該是一樣的吧?”


    “本宮如何知道你在想什麽?”淩君胤冷淡說道。


    淩少恆嘴角笑容僵了下, 不過沒有一直在意,迴頭看向雲戰:“侯爵隨意。”


    雲瑤因為之前的舉動,此時已經站不住了, 搖搖晃晃。


    淩君胤皺眉將人圈住:“逞能什麽, 坐著。”


    第一次用如此強勢的態度命令雲瑤,也不管她是不是掙紮,反正掙紮也沒什麽用,將人帶著到了一邊的座位上讓她坐下。


    雲戰一雙幾乎要吃人的眼睛看向楚秀:“瑤兒說的可是真的?”


    “不。”楚秀嘶吼,再次跪著向前, “老爺你要相信我, 如果我要害夫人, 那麽這十年我又何必這麽小心翼翼伺候她, 大小姐,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呐,是,我承認嫉妒過夫人,我也承認看著老爺那麽愛她我心裏難受委屈,可是…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死她,那是一條人命呀。”


    雲瑤聽言就笑出了聲,直到笑的聲音越來越大,身子都跟著顫抖起來,眼淚也笑出了眼眶。


    她沒想過害死娘親?上一世,娘親不就是死在她手裏的嗎?雖然…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世都不一樣了,不然,她怎麽也不會讓娘親就這麽枉死。


    “你住嘴。”雲瑤怒吼。


    楚秀怔了下,哭的更加肝腸寸斷,但是並不再為自己辯解什麽。


    心裏頭翻江倒海,秦夢嵐怎麽會突然死了?難不成是雅兒?餘光幾不可見掃向一旁的雲筱雅,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除了虛偽,真沒有一點心虛,顯然,下毒的也不是雲筱雅。


    雲瑤指著楚秀:“這些年,你都在娘親藥湯裏放了□□,雖然不能一次致死卻讓她身體慢慢被掏空,成了後來那副樣子,八斤當年是跟著一名赤腳醫生學藝的,之後落入侯爵府做奴,她看的出來娘親並不是因為自身問題導致的精力不足,我便…我便找機會讓她給娘親把了脈。”


    同時,八斤噗通跪地,沉聲道:“這件事奴婢能夠證明,當日,小姐為了不讓老爺擔心,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才說夫人的病可以換一種藥試試,而那段日子奴婢一直都在給夫人清理身體殘毒,半個月時間才清理幹淨,老爺應該也有所發覺,那段時間夫人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好。”


    雲戰聽著麵前兩人一前一後的陳述,又看了眼斜靠在椅子上無聲痛哭的雲瑤,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直響,手不斷的發抖。


    “老爺,現在夫人已經死了,她們自然說什麽都好,我知道,大小姐一直以來都對奴婢耿耿於懷,以至於連雅兒都受到了牽連,往日,她即使不待見我這個奴婢,也對雅兒還是很好的,可是如今,她連雅兒都已經容不下。”楚秀跪在地上哭訴。


    雲筱雅哭著道:“娘,別說了,娘。”撲向楚秀的地方抱住對方。


    楚秀掙紮起半個身子:“老爺捫心自問,這十年來,我對夫人如何?對你如何?對小姐如何?我人微言輕,我以奴自稱,我過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認了,畢竟…畢竟這是我自己選的,隻要…隻要老爺好好的,雅兒好好的,奴婢還有什麽可求的。”


    雲瑤流著眼淚笑出聲,對楚秀所言充滿輕蔑鄙夷,慢慢轉過頭看著自己娘親的棺木笑的更是…更是讓人心酸。


    雲戰心裏很亂。


    戚氏喝道:“你還要想什麽?你難不成到現在還要相信這個賤奴?”


    秦廣見自己老娘又暴躁了,他不怕給侯爵府鬧個天翻地覆,隻怕傷了自己母親的身子,上前扶住她:“娘,你別動這麽大的火,你放心,嵐兒死的不明不白,誰也不會讓這件事就白白搪塞過去。”


    沉聲安撫,抬頭,如鋒的眼對向麵前麵如死灰的雲戰。


    秦章的眼睛就沒有從雲瑤身上移開過,他現在隻擔心雲瑤撐不下去。


    雲瑤轉頭看向雲戰,哭著道:“不告知於你,便是有所顧忌,顧忌她好歹給你生下了一個女兒,我便是說了也沒有什麽證據,畢竟,那麽多年了,除了娘親身上留下的殘毒就再無其它,可我不告訴你不代表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那是你的枕邊人,可是十年來你都不曾發覺有任何不對。”


    這哭訴像是利器刺入雲戰心髒,實在太疼了,疼的身子發抖,看向雲瑤眼中愧疚的恨不得殺了自己,抖著雙手說不出話。


    “這件事侯爵大人還是要調查的好。”淩少恆突然說道,皺眉,“事關重大,畢竟,雲大小姐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自己娘親中毒就是楚秀所為,對吧?”


    雲瑤直直看向淩少恆,哭腫的眼睛裏也不少痛恨。


    淩少恆接觸到這目光一怔,她怎麽會用這種眼光看自己,自己沒說錯什麽吧?為何如此痛恨。


    雲瑤扯了扯嘴角:“自然是要查,我相信,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紙包不住火,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淩少恆麵色有點不虞冷冷盯著她。


    淩君胤不溫不火斜昵過來:“別用你那種眼神盯著她看,免得本宮對你不客氣。”一字一頓沒什麽明顯情緒。


    淩少恆卻顫了下,看向淩君胤眼中不滿一閃而過,最後隻能憤憤不平的將視線移開。


    雲筱雅擦了擦眼淚:“姐姐如果非要將這個罪名扣在我娘親頭上,那雅兒隻能與姐姐對抗到底。”


    雲瑤看著地上的人冷笑一聲,移開視線都不屑與她廢話:“八斤。”


    “是。”八斤從地上起來直接向外走去。


    沒多長一會兒時間,八斤帶著一個人進了大廳,踢了對方一腳對方跪倒在地,披頭散發臉上帶著傷痕。


    雲瑤從椅子上斜視過來:“你說說,將你昨天夜裏告知給我的,說給他們聽聽。”


    “小姐,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地上的人抬頭哭喊。


    青紫交加的臉乍一看沒能認出來,從聲音到是分辨出是蓮心,這種形象確實也夠慘,哭聲中跪著往雲瑤那邊爬過去,半低著頭眼裏閃過陰毒。


    “小姐不能因為奴婢與二小姐有過幾次接觸,便認定奴婢幫著她們殘害小姐夫人,小姐,做人天地良心,奴婢雖然是個低賤的人,可也知道什麽是良心,小姐怎麽能夠這麽冤枉奴婢,讓人對奴婢動用私刑。”


    地上的蓮心從頭到尾都是悲憤,一雙眼控訴看著雲瑤哭喊。


    雲瑤猛然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旁的八斤衝上去一腳踹在蓮心身上:“你昨天晚上不是這麽說的,更何況,你還有什麽良心?你比那畜生都不如,你替二小姐給大小姐下藥,引發她‘水痘’企圖害她不能前去參加百花宴,如果不是奴婢以前在師傅那裏接觸過這類事情,你們豈不是輕而易舉得逞。”


    “你胡說。”蓮心嘶吼,“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看我不順眼,因為我對你說過不好聽的話,可是,我們都是做奴婢的,你不能為了討好小姐就要冤枉我,我雖然是奴婢,可我斷然不會去傷害我伺候的主子,奴婢與二小姐親近,也不過是二小姐對我有恩。”


    “有恩?”雲瑤嗤笑一聲。


    雲筱雅看向雲瑤指責:“姐姐這是做什麽?難不成現在侯爵府隻要與妹妹有點交集的奴婢都有嫌疑了嗎?在姐姐眼裏,如今根本就是咬定了我與娘,非要讓我跟娘背了這個黑鍋才是,所以,我們做什麽錯什麽,就算…就算妹妹過去憐惜過幾個奴婢就要不放過嗎?”


    雲瑤冷冷看著她不曾說話,手緊緊捏著扶手,她不知道的是蓮心能這麽快反咬一口。


    戚氏還想說什麽秦廣搖了搖頭。


    李氏怒視雲瑤:“你這小小年紀就如此心思歹毒,自己娘死了不去報官查案卻將眼睛盯在侯爵府,本來念著你死了娘年紀又小,可你呢?居然想要將自己的妹妹與姨娘置於死地,果然喪心病狂。”


    “是嗎?”雲瑤笑著質問。


    淩君胤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深吸口氣轉頭:“侯爵府嫡小姐,冤枉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婢子和庶女,能得到什麽?更何況還有個丫鬟?嗬,本宮還真是想不出來從他們身上瑤兒能得到什麽。”


    “太子這話未免有些偏頗了吧。”雲筱雅鼓足勇氣抬頭委屈道,“臣女知道太子心疼姐姐,可是,黑白本就如此,臣女沒有做過就是沒做過,她如今非要將這些罪名扣在我頭上,那雅兒何其無辜,殺人這種罪孽我娘又何其無辜?”


    “太子,恕老身多嘴一句,這是侯爵府的家事,太子爺確實身份尊貴,可也沒理由管著別人家事吧?”李氏一臉汕媚說道,隻是表情,真看不出來有絲毫友好。


    淩君胤鬆開雲瑤轉了身,挺拔而立背著手,從麵前幾個人一一略過悠爾冷冷一笑:“這是你們侯爵府的家事嗎?本來本宮給瑤兒一個臉麵不想鬧大,關起門來自己解決,既然老夫人這麽迫不及待本宮也不介意公事公辦。”


    話落,幾個人還處於震驚中不知道淩君胤什麽意思。


    對方一轉頭氣勢淩人看向秦章:“秦大人,侯爵府主母中毒身亡這屬謀殺,立刻送去公文前往大理寺,請莫大人盡快前往侯爵府調查,這裏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需要他馬上入府著手。”


    “是,臣這就去辦。”


    秦章一刻都不猶豫,抱拳應道就往外走,雖然他很不爽淩君胤,但是這件事他可是讚同的很。


    李氏和地上跪著人同時麵色大變,這驚動了大理寺,就算她們真的是無辜的都難免脫一層皮。


    淩君胤動了動大拇指上的扳指,轉頭溫和笑道:“至於爵爺,隻能勞煩你將府中一幹人等聚集起來,讓他們都不許離開侯爵府半步,隨時等候傳召。”


    雲戰嗓子堵得厲害,動了動嘴沒有發出聲音來,半晌點了點頭轉身就去。


    雲瑤看著淩君胤,眼淚再一次落下來。


    淩君胤正好與她對視安撫笑了笑,低冷道:“落塵。”


    “屬下在。”


    “調集東宮禁衛軍,包圍整個侯爵府,隻許進不許出,一旦發現可疑人物,不論是誰,拿下。”一字一頓的吩咐威嚴之極。


    落塵恭敬道:“是。”


    一係列的安排有條不序很快進行,整個靈堂頓時死寂無聲。


    淩少恆看著那邊的男人,袖子底下的手已經捏了起來,眼底都是不甘和痛恨。


    雲筱雅憤怒的看著雲瑤:“姐姐這是要仗勢欺人嗎?”


    雲瑤動了下從椅子上起來,懶得理她,走向淩君胤:“君胤,可否請蒼老走一趟?”


    “好。”淩君胤應道。


    雲瑤笑了笑轉頭:“雲筱雅,你是不是真以為蓮心不承認我便沒有辦法?可還記得我發水痘的那一夜,你真以為蒼老人老眼花分不清什麽是中毒什麽是水痘?那天晚上,是我專門求他不要說出去的,你猜,如今他若是上了侯爵府願不願幫我說一句公道話?”


    她忍了這麽久,本想著一次激發讓楚秀和雲瑤再無翻身之日,可曾想,會是在母親靈堂之前,用她的死,來引發著一切早已埋好的孽債。


    雲筱雅和楚秀臉上明顯有了一絲不對,麵麵相覷一眼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李氏幹笑幾聲:“瑤兒,這畢竟是咱們侯爵府自己的事情,你母親死都已經死了,難道還要讓她不安心嗎?這兇手,祖母向你保證,一定給你揪出來,就不勞煩太子請大理寺出麵,這大動幹戈,朝廷看了去對你父親也不好。”


    雲瑤轉過頭來,看著嘴臉已經完全不一樣的李氏冷笑一聲沒有作聲。


    李氏見她這種反應心裏頭都炸了,嘴角緊緊抿著下垂。


    戚氏冷聲道:“為何要關起門來解決?這人命關天,老身倒是覺得大理寺出麵最好,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怕人來查。”


    “戚氏,老身不想跟你這種無知婦人糾纏,你到說得輕鬆,我們戰兒的今天是有多不容易,難不成就因為你女兒的死陪上他後半輩子前程才好?”李氏目呲欲裂看向李氏反駁。


    李氏嗤笑:“他還有什麽後半輩子前程。”


    目光中,不加掩飾的都是嘲諷輕蔑,她如今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讓自己女兒嫁給了雲戰。


    雲戰再次進來,外麵已經站滿了人影,顯然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交頭接耳。


    雲瑤靠在淩君胤胳膊上,眼睛直直看著地麵也不再說話。


    雲筱雅怯怯看向淩少恆:“王爺,臣女真的…真的沒有做過。”


    顫抖的聲音委屈極了,也表現的害怕極了,眼中落淚咬著唇瓣顯得很無助。


    如此模樣最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淩少恆眉頭一皺看向正前方:“大皇兄若是要調查,那也是針對侯爵府那一幹奴才,雅兒又有什麽錯?她不過才九歲,再者說,她也沒有機會毒害夫人。”


    “我也沒有說是她下的毒害我娘。”雲瑤冷冷出聲,不屑的看了眼淩少恆,“王爺就算要替她出麵,也在蒼老證實了一些事情之後吧。”


    “你…”淩少恆沒想到雲瑤這麽囂張。


    意識裏,雲瑤這番表現都不過是因為有淩君胤撐腰的緣故,如此一想心裏頭更加痛恨。


    淩君胤握住胳膊上的手:“瑤兒說的沒有錯,雖然瑤兒現在沒事,可若這庶女真的下毒殘害嫡女,在漢東,也是要吃杖刑的。”


    雲筱雅顫了一下眼中閃過惶恐,幾不可見掃向蓮心。


    蓮心身子比她抖得更加厲害,從聽說要請大理寺她就已經慌亂了,雖然沒有見識過可也聽過不少,大理寺是什麽地方?就算有權有勢的人進了那個地方都會去掉半條命,更何況他們這些不值錢的奴才。


    秦章已經迴來,身後跟著一名穿著藏藍色官服的中年人,一入靈堂大廳便掀袍子跪地:“臣莫涼,見過太子爺,見過三王爺。”


    “起來吧,莫大人。”淩君胤冷聲道。


    地上跪著的人起身,一甩手轉過頭在整個場麵掃視了一圈,將目前的狀況盡收眼底,一迴頭就低下恭敬道:“不知道太子爺是打算從哪裏開始?”


    “稍等一會兒。”淩君胤淡淡說道。


    莫涼點忙點頭:“是是是。”


    “老爺。”楚秀麵無人色顫抖的看向雲戰。


    對方隻施舍性的給她一個餘光,楚秀淚流滿麵慢慢搖頭,無聲喃喃道:“不是奴婢…不是…真的不是…”


    楚秀是害怕的,她怕自己就算沒做,淩君胤出麵動用大理寺,為了雲瑤都會將這個罪名扣給她,她現在慌亂極了,手心都是冷汗,努力想著,除了她想要秦夢嵐死還有誰?


    雲戰對著大理寺的莫涼拱了拱手:“請大人一會兒就從這些下人開始吧,他們都是幾個院子裏當值的,嫌疑最大。”


    莫涼眯眼往下看了一眼,那些人聽了雲戰的話齊齊變了臉色開始發抖。


    迴頭看了眼雲戰低下眼睛:“好,本官明白,也還請爵爺節哀順變。”抱拳示意。


    雲戰表情愣了下嘴角微顫,苦笑著:“勞煩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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