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寧緊緊握著水果刀,雙腿都害怕得打顫。


    實木門被拍得哐哐響,門的另一邊,一個酒氣熏熏的粗魯聲音大聲地喊著:“小婊|子,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裝什麽貞潔烈女!你不會以為,老子給你角色,真的是欣賞你那三腳貓的演技吧!”說著,那人重重地踹了門一腳,門栓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哐!哐!哐!”踹門聲還在繼續,一聲比一聲響,眼看門就要塌了,鬱寧左右環顧,視線落到落了鎖的陽台上。


    她一手舉著刀自衛,另一手哆哆嗦嗦地開鎖,許是為了安全著想,這鎖設計的十分複雜,她撥了好幾下才找到一個大概是童鎖的開關,“喀啦”一聲,落地窗彈開了。


    同時應聲而倒的,還有房間的大門。


    一個身著西裝、滿臉橫肉的胖子醉氣熏熏地跨進來。


    鬱寧拿刀指著他,尖叫道:“你別過來!別過來!我有刀的!我要報警了!”


    “嗬!”看見鬱寧花容失色的臉和晚禮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他露出一絲淫|笑,一手揉了揉那顆大蒜鼻,道,“小婊|子,還挺會玩兒……”


    他踏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有種你就捅我啊,捅!還報警,就你們這種小婊|子,郝爺我分分鍾送你們進去,永無翻身之地!”


    鬱寧絕望地搖著頭,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可陽台統共就是那麽大,她又能退到哪去呢?


    其實從她進入娛樂圈起,就該想到這一天。可真到了這一步,她卻發現,她還是做不到,做不到為了那些所謂的機會出賣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一橫,便站到了露台上。


    “你再過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我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使隻手遮天如郝總您,也很難應付吧?”


    女人的聲音冷冷的,像是從遠處礁石上拂來的夜風。


    郝總冷得打了個寒顫,稍微清醒了一點。


    他好色不錯,卻也不至於色令智昏,真的弄出什麽人命來。


    這小婊|子,明明名聲已經那麽臭了,卻還在這假清高!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鬆了鬆領帶,假意安撫道:“鬱寧,你好歹也是咱們公司的小台柱,你要是真的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你不成?來,下來,好不好?”


    鬱寧哪能不知道這是他的緩兵之計,搖搖頭,仍用水果刀指著他,道:“我當然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所以還請郝總把房卡交出來,從我的房間裏出去。”


    郝總暗罵鬱寧精明,心道隻要你人還在公司,老子早晚有辦法把你給辦了,便把房卡往地上一摔,用重重啐了一口,警告地指了指鬱寧,一步一步倒退著走了出去。


    套房的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鬱寧懸著的心也落迴了原地,她深唿吸了幾個迴合,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想要從窗台上下去。


    忽然,一陣冷風驟起,穿著清涼的她身子一個哆嗦,足下足有十幾厘米高的高跟鞋瞬間滑了一步,她整個人亦失去了平衡,不受控製地向窗台外倒去。


    “砰。”地一聲悶響,鬱寧從沉睡中驚醒。


    她猛地坐起身,驚喜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摔個半身不遂?


    窗簾外隱約透出的天光昭示著太陽尚未完全升起。朦朧的光線裏,她摸索半晌,終於找到了一個開光。


    “啪”地一聲,世界重迴光明。


    鬱寧驚訝地睜大了眼。


    這是……家裏?


    她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周圍熟悉的環境,每一件家具、每一個擺設的位置,都和她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可這套房子,早在好幾年前就被拿去抵債了啊?


    債主會有那麽好心,保留其中的一切嗎……還是……


    她的目光緩緩劃過半掩著的衣櫃中的穿衣鏡,像是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動彈不得。


    好半晌,鬱寧終於哽咽著咽了口氣,淚水決堤似的湧出來。


    鏡子裏,是十幾歲的她。


    她確實死了,卻以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


    這是老天聽見了她臨終的心願嗎?


    如果有來世,她希望活得幹幹淨淨、明明白白,遠離一切是非之地。


    擦幹淨眼淚,鬱寧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手機。


    那時候,智能機尚未興起,大部分人用的還是塞班係統的老式手機。


    鬱寧拉開抽屜,果然在熟悉的地方看見了一部粉紅色的翻蓋手機。


    她的心也隨之一沉。


    這部手機是她收到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後,媽媽特意給她買的,也就是說,如今的她,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娛樂圈的門。


    她認命地打開手機,卻發現時間仍是她十八歲那年的八月五號。


    如果沒記錯的話,上輩子,就是這一天,她在和朋友一起去參加一個娛樂節目的海選時遇見了星光娛樂的星探,一腳踏入了娛樂圈吃人的泥沼裏。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


    隻要沒和星光娛樂簽約,即使上的是藝術學院,能做的普通工作也還是不少。


    鬱寧鬆了一口氣,重重地倒迴床上,就連天花板上剝落的牆皮,在此時的她眼中都是可愛的。


    突然,門外又“哐啷”一聲巨響,像是什麽金屬落地的聲音。


    鬱寧終於感覺到不對,三兩步跳下床,打開了房門。


    鬱媽媽正彎腰撿起地上的鋼盆,突然見著女兒,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寧寧醒了?媽媽吵著你睡覺了?”


    鬱寧搖搖頭,敏銳地發現了媽媽動作中的遲緩,上前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鋼盆,問:“媽,你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鬱媽媽避過鬱寧的手,笑起來:“傻寧寧,我能有哪兒不舒服,快去睡覺去吧,你昨天不是說今天還要去參加一個什麽節目嗎?精神不好怎麽行?”


    鬱寧說:“我不去了。”


    鬱媽媽愣了愣,又笑起來,說:“不去也好,不過覺還是要睡的,現在才六點多呢,你平時不都要睡到十一點多才起嗎?”


    鬱寧隻嘿嘿地笑,覺得這麽大的人了還賴床,怪不好意思的。


    “傻孩子。”鬱媽媽溫柔地揉了揉鬱寧的腦袋。


    鬱寧的眼眶立刻紅了,猛地抱住了媽媽的腰。要知道,上輩子,她傳出那樣不堪的緋聞,媽媽也受盡旁人的指點,鬱媽媽苦口婆心勸過鬱寧好幾次不要再演戲、好好迴來找個好人家嫁了,鬱寧卻死活不聽,母女兩人也漸行漸遠。


    雖然媽媽還是那樣的溫柔,卻再也沒有像這樣親昵地愛撫過鬱寧。


    鬱媽媽也注意到女兒的不同以往,拍了拍她的背,小聲問:“怎麽了寧寧?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黏人?”


    鬱寧悶悶地搖搖頭,更用力地往媽媽的懷裏蹭了蹭,卻意外地聽到鬱媽媽隱忍的嘶聲。


    她忙直起身,上下打量著媽媽,終於發現鬱媽媽的左手腕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腫了一大塊,紅得發紫,看上去十分嚇人。


    鬱媽媽解釋道:“也就是不小心扭到了一下,沒關係的。”


    要是從前的小鬱寧,或許就相信了媽媽的話。可如今的鬱寧可不是什麽懵懂少女,傷勢的輕重,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她雙手捧著媽媽受傷的左手,突然注意到這隻胳膊靠近袖口的位置亦有一塊暗色的淤痕。


    鬱媽媽想要抽手,卻被鬱寧先一步掀開衣袖,露出其下斑駁的傷痕,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媽,是不是那些小混混又來了?!”鬱寧握緊了媽媽的手,憤怒地問。


    “你知道了?”鬱媽媽苦笑,隨即又歎了口氣,把另一隻手覆在鬱寧的手上:“畢竟是那麽大一筆錢,我們還不出來,人家總要出出氣吧。”


    “可是!”鬱寧想要爭辯,卻找不出一個理由來。


    鬱寧高三這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動蕩的一年。


    她的父親是個大貨車司機,成日天南地北的跑,收入頗豐,是周圍鄰裏背地裏羨慕的對象。


    可高收入往往伴隨了高風險,這一年的冬天,一個深夜裏,她的父親因為疲勞駕駛不慎出了車禍,和整輛貨車一道翻下懸崖,屍骨無存。


    消息傳到鬱家的時候,母女倆正歡歡喜喜地準備過年,聞此噩耗,不由抱頭痛哭。


    鬱媽媽去貨運公司想要討個說法,卻被告知鬱爸爸本就是為了趕迴家過年,沒按照規定的行程走,強行抄的小路,車上的貨物連著貨車一起能有上千萬,公司沒反過來要求鬱家賠償已經是格外給麵子了。


    慘淡之中度過了春節,還沒到正月初七,鬱家的大門又不祥地被敲響了。


    鬱爸爸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借了三百多萬的高利貸,對方債主一聽鬱爸爸出事,忙上門來追討。


    鬱媽媽原本還不信,可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和手印,她卻沉默了。


    家裏怎麽也找不到借來的這筆錢,鬱媽媽變賣了家裏的從前積攢的金飾和玉器,連帶存款一起還上了其中的五十多萬。


    剩下的,卻怎樣都無能為力。


    見鬱寧一時語塞,鬱媽媽也不好受,拍了拍她的背,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媽媽也就不瞞你,媽媽準備把咱們家現在住的房子賣了抵債,反正你讀大學去了住校,媽媽隨便到小姨家去湊合湊合就好。”


    這也是上輩子鬱媽媽的選擇,鬱寧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隻賣了五十多萬,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不過拖了兩個多月,高利貸的人便再次找到了鬱媽媽借住的小姨家。


    鬱寧那時才接了兩個小廣告,正有些閑錢,本打算帶媽媽出去打打牙祭,卻碰到七八個大男人圍在小姨家樓下,對媽媽推推搡搡,辱罵得十分難聽。


    她當時便一陣火起,風風火火地衝上前推開了那幾個小混混。


    對方見到來人是個年輕女孩子,笑得更不尊重起來,特別是在鬱寧甩了兩千塊錢出來給他們之後,更是笑成一團,說這點兒錢,連利息都不夠,打發叫花子呢!


    鬱媽媽怕他們對鬱寧做出什麽事來,忙把憤怒的女兒護在身後,承諾月底一定能再還一筆錢。


    小混混們這才嘴裏不幹不淨地走了。


    鬱媽媽下崗之後就一直在鬱寧小姨的店裏做工,一個月不過兩三千塊錢的工資,能拿得出什麽錢來。媽媽迴去後什麽都沒說,隻讓鬱寧放寬心,錢已經快籌齊了。可等待她的,卻是半個月後,媽媽因為勞累過度在建築工地上病倒的消息。


    鬱寧這才從小姨的口中知道,家裏正麵臨著什麽,境況到底有多艱難。


    這些記憶,鬱寧本以為自己早就淡忘了,此刻卻比從前更加鮮明地迴憶起來,就連當時的心境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鬱寧強忍住眼淚,深唿吸一口氣,道:“媽,房子你先別賣,我有辦法掙錢。”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前夜的蟲窩休息室:


    某支(閉眼祈禱狀):祝我自己開坑大吉。


    陸闡(嘲諷臉):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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