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心裏驟然一緊。


    “仇恨?”她笑著抬頭,“陸先生恐怕是多想了。”


    “我也希望我是多想。”陸司野笑了笑,隱藏在笑容中更深一層的情緒卻怎麽都捉摸不清了。


    他話音剛落就抬了手,一張邀請函赫然夾在修長的指節中,直接遞到了顧染的眼底,動作平穩,沒有半分震顫。


    顧染一低頭,眼神在觸到那張邀請函時突然便勾了唇。


    果然,她賭對了。


    她很清楚俞磊的為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東西是不可能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今天這個邀請函就算是顧家出麵也未必能夠多拿到一張,但是陸司野拿到了。


    顧染的眸光立刻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不要?”陸司野挑眉,動作稍稍往自己的方向一收。


    顧染一把將陸司野的手給攥住了,抽出了信封,低頭看了一眼。


    “邀請函”三個大字設計得惡俗又沒品,裏麵的內容更是虛偽得讓顧染看都不想看。


    陸司野看著她的表情,勾唇道:“人家為愛妻舉辦追悼會,你一臉嫌棄做什麽?”


    “愛妻?”顧染冷笑了一聲:“世人看著是一迴事,事情的真相誰知道是怎樣的?”


    “你不是世人?”他微笑著轉頭:“說得像當事人似的。”


    顧染心裏突然一震,明白自己說多了,也笑了笑道:“就是感慨而已。”


    陸司野盯著她看了許久,空氣中因為他的沉默而突然有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顧染第一次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麵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說死過一次還不足以讓她對周圍的所有人和事都起了防備心,那麽這接連看著俞磊自導自演一出又一出追悼愛妻的戲……也足夠讓她提醒自己,不要輕易再將弱點露給任何一個人。


    陸司野突然輕笑一聲,笑聲在顧染的耳邊抓撓著,仿佛直接便打進了她的心底。


    她突然發現這個男人似乎時時刻刻都是笑著的,但是這個笑容卻似真似假,似乎能夠得到,又似乎觸摸不了……


    “走吧。”陸司野道。


    “去哪兒?”顧染轉頭。


    “追悼會。”


    “……你也去?”


    陸司野咧嘴,“邀請函拿到手裏的時候,我建議仔細閱讀。”


    顧染伸手打開了邀請函,看見上麵赫然寫著邀請人的名字——陸司野。


    她眼神一暗,知道這一迴合自己雖然看著是拿到了些福利,但依舊是被這個男人吃得死死的。


    “所以今天你是我的女伴。”陸司野下巴一揚,指向了樓下,“衣服已經準備好,換上隨時能走。這個追悼會早晨八點就開始了,但是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會有當事人俞大總裁的演講——我個人認為,你不會想要錯過這場精彩絕倫的致辭。”


    顧染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下樓。


    走出別墅時,陸司野開口道:“我去拿車。”


    “你沒有司機?”顧染突然一頓,心裏疑惑四起。


    陸司野的身份本就撲朔迷離,他可以輕鬆拿到邀請函,卻任何事都親力親為,沒有被人伺候的習慣?


    “我應該有司機?”陸司野一笑,轉身離開。


    顧染的眼神深了些。


    等到車子漸漸靠近了,顧染的表情終於有些憋不住了。


    這車……一點都不符合陸司野的作風,林家從前的管家買的車,都比這個好上幾個階層。這男人是故意藏拙,還是有什麽目的?


    “上來。”陸司野開口。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咽下疑惑。


    兩個小時之後,車子朝著城南的別墅區靠近了。路上顧染下車買了一個瓶子和一束花,一路都在修修剪剪擺弄著。


    車子一拐彎,越來越接近那棟別墅了,方向卻是朝著車庫。


    顧染突然心裏一緊,後背出了一層薄汗,轉頭看著陸司野,“今天人很多,這裏估計也沒有這麽多停車位,停在門外應該比較方便?”


    她不想靠近車庫,這棟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撕裂般的迴憶,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叫囂著拒絕觸及,但懸在嗓子眼的心還是在恐懼和厭惡中帶著些許渴望……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她從有記憶開始,便給她所有安全感和包容的家。


    顧染閉著眼睛就可以嗅到花園裏父親種了多年的花,母親親手掛上的每一個裝飾……這裏不屬於俞磊那個畜生,她遲早都要親手拿迴來。


    “嗯。”陸司野出奇地配合,無所謂地下了車。


    顧染鬆了口氣,也跟著下車。


    她穿著素色裙子,化了自己最熟悉的淡妝,挽著前世每一個宴會中她都會挽上的發髻,端著她在這個家裏最愛做的插花……俞磊,我用所有的細節來提醒你,不知你會給我怎樣精妙的反應?


    顧染眯眼,盯著別墅的方向,唇色嫣然,心底也是一片血色氤氳。


    越是靠近,便越是平靜。


    身邊陸續有人進門,手裏都帶著捧花和書,放眼望去也是一片素色的衣服,看來今天這場追悼會還是引來眾多上流的關注。


    陸司野先進了門,隨意找了一個角落便坐了下來,顧染掃了周圍一眼,咬了咬牙。


    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有了變動。她曾花心思將客廳裏擺滿了插花,現在不見半分蹤影,牆上的結婚照已經沒了,換上的是那張她在鏡子裏看過無數次的臉,黑白照,笑容淡雅,周圍繞著白花。


    這裏已然被俞磊清理過,沒有一點她生活的痕跡,唯一留下的是角落裏那台棕色的鋼琴。


    在安安分分當一個完美的家庭主婦幻想著為俞磊生兒育女的那些日子裏,這些愛好都是她的精神慰藉。隻是一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意識到那樣的生活有多可悲,多令人惡心。


    “首先呢,非常感謝大家能來參加這一次小小的紀念會,我相信衣衣要是知道自己這麽多好友聚在一堂為她哀悼和悲傷,一定會很開心的。”俞磊的聲音突然響在大堂。


    顧染猛地抬頭朝著客廳的中央看去。


    周圍人帶著假笑開始鼓掌,顧染一動不動地坐在人群中,眸光如炬,幾乎想將不遠處的那個男人撕成碎片。


    好友?她冷笑。


    這周圍的臉,沒有一張是她對話超過三句以上的。與其說是好友,不如說是俞磊以後的商友。


    “衣衣已經走了四天了,說實話,我還沒有緩過來。”俞磊輕聲歎息了一句,眼底的青黑和臉上的疲憊,加上看似擠出來的勉強笑容,還真有幾分情真意切的味道,“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樣接受不了,但是衣衣有嚴重的抑鬱症,已經很久了。這事情一直都沒有對外說過,因為我相信她會好起來……”


    他突然哽咽,沉默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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