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而秦相的案子,也是在那個時候塵埃落定的,朝中半數的人受到牽連,考慮到朝政動蕩,李賦法外開恩,對待情節不嚴重,誠心悔過的大臣,可以酌情從寬處理。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百官紛紛表示支持,不少人甚至將家中半數財產都捐給了國庫,以求能保下自己家的平安。


    一時之間,國庫竟然一下子多出了許多的錢。


    秦相之罪株連九族,而杜忠國與秦氏,杜欣若儼然在九族之列,就在秦相敗落的第一時間,這一家三口便已經被抓了起來,半月下來,杜忠國整個人萎靡不振,秦氏狀似瘋癲,就是從前那驕傲如斯的杜欣若,也變得終日魂不守舍。


    李響到底是逃過一劫,太子顧及兄弟之情,又念及李響對於秦貴妃和秦相加害皇帝之事並不知情,終究是沒忍心將他與秦貴妃一同送上路,隻是將人給軟禁在了宮裏,此生再無重見天日之時,而李響,終其一生,也隻能在這高牆之內度過餘生了。


    行刑那日,天空飄著鵝毛大雪,林莫瑤在赫連軒逸的陪同下,來到了大理寺監牢。


    將手中的令牌給牢頭看了之後,兩人徑直進了牢房,林莫瑤的手上還拎了個食盒,裏麵擺放著的,是林氏在家準備好的東西。


    二人一前一後,跟在牢頭的身後,來到眾多牢房中的一個麵前,牢頭指了指裏麵,對二人迴道:“二位,你們要看的人就在這,還請兩位抓緊時間,今日午時就要行刑了。”


    “勞煩大哥了。”林莫瑤微微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個錢袋放入了牢頭手中,牢頭會意,對兩人說了聲抓緊時間之後,便獨自離開了。


    林莫瑤和赫連軒逸並排站在一起,麵無表情的看著牢房內坐著的一家三口。


    半個月的蹉跎似乎已經將三人的銳氣給麽沒有了,杜忠國一臉灰敗和絕望的坐在那裏,雙眼看著前方,那眼中,仿佛有著懊悔,另外一邊,秦氏和杜欣若緊緊挨在一起,早已不複之前的華貴,二人披頭散發,就像兩個瘋子。


    很快,牢房裏的三人就發現了林莫瑤和赫連軒逸的存在,秦氏頓時像瘋了一般撲了過來,隔著木欄怒視林莫瑤,尖聲叫道:“是你,是你這個賤人。”


    林莫瑤隻感覺手臂上突然一用力,人就往後退了一步,緊跟著赫連軒逸就站到了她的麵前,擋住了秦氏怨毒的目光。


    秦氏還在尖叫,那聲音刺耳,在這樣的環境下,竟讓人生出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林莫瑤冷冷的看著她,不為所動,而是看向另外一邊,那個坐著的男人,淡淡道:“我娘讓我來送你一程。”


    杜忠國動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爬到門邊,扶著門框看著林莫瑤,眼中滿是祈求,哭喊道:“阿瑤,阿瑤,你救救爹,你救救爹,爹知道這些年是爹對不起你們,你原諒爹好不好,阿瑤,你救爹出去,咱們一家人重新開始,對對對,你娘,你娘心最軟了,你跟她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忽然,杜忠國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指著秦氏喊道:“對了,對了,我休了這個女人,我隻要休了這個女人就不算他們秦家九族了。”


    “姓杜的,你說什麽?”這下,秦氏不再怒視林莫瑤了,而是將所有的怒意悉數轉達到了杜忠國的身上,直接撲了上去和杜忠國扭打到了一起,一邊打一邊吼道:“姓杜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想休了我,你居然想休了我,我告訴你,我就是下十八層地獄,我也要拉著你一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阿瑤,你救救爹吧,阿瑤。”杜忠國不理會秦氏,依然對著林莫瑤求饒。


    林莫瑤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走上前將食盒放到了牢房的門前,隨後道:“東西已經送來了,這裏麵是我娘給你做的一些吃的,至少,黃泉路上不要做個餓死鬼。”


    說完,林莫瑤扭頭看向赫連軒逸,低聲道:“逸哥哥,我們走吧。”


    就在林莫瑤轉身的瞬間,身後突然想起一道柔弱的聲音,“姐姐。”


    這一聲姐姐,太熟悉了,熟悉到林莫瑤即使重生也難以忘懷,即使這一生林莫瑤不和她有任何瓜葛依然忘記不了。


    前世裏,就是這樣柔弱的一道聲音,騙了她十幾年,利用了她十幾年,最後,也是這道柔弱的聲音,將她送上了絕路。


    林莫瑤腳步頓住了,身後的杜欣若見她停下了腳步,麵上一喜,聲音不自覺的也帶上了愉悅,隻聽她繼續道:“姐姐,姐姐,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欣若還不想死,嗚嗚嗚……”


    林莫瑤袖中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後,漸漸的放了開,自然的垂在了身側,就這樣背對著牢房,林莫瑤突然開口了。


    “你們的生死,與我何幹?”


    說完,林莫瑤便頭也不迴的直接離開了,赫連軒逸隨後跟上,任憑杜欣若和杜忠國在身後喊破了嗓子,也沒有再迴頭看他們一眼。


    出了大理寺,林莫瑤並沒有迴家,而是就這樣隨意的在街上走著,任憑大雪落在肩頭,發梢,赫連軒逸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終於在路過一家雜貨鋪的時候,掏錢買了一把傘,替林莫瑤遮住了頭頂上的風雪,知曉她心中不快,他便安靜的跟在她身後,隻是默默的替她撐傘。


    林莫瑤停了下來,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傘,最後順著傘看到了赫連軒逸,隻見這個男人,正滿臉笑容的看著自己,眼中滿是疼愛和寵溺,還有心疼。


    看著看著,林莫瑤突然就笑了,心中僅剩的那一抹不甘和恨意也在這一刻,隨著這把傘的出現,煙消雲散了。


    就這樣,林莫瑤突然就在這大街上,伸出手摟住了赫連軒逸的腰,然後將頭直接埋在了他的胸口,嘴角噙著笑容,眼中流露出的,盡是滿足。


    赫連軒逸被林莫瑤突然一抱,先是一愣,隨後便轉化為驚喜,連忙一手拿傘,一手將林莫瑤給緊緊摟住。


    路邊上的行人為了躲避風雪,行走匆忙,卻還是有幾個人注意到了這街上相擁的兩個人,不過,大家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淡淡的一眼,便繼續趕自己的路了。


    林莫瑤就這樣抱著赫連軒逸,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腳上傳來寒冷的氣息,這才從赫連軒逸懷中起身,抬起頭溫柔的看向對方,輕笑道:“走吧。”


    再次抬腳,兩人的位置便從前後,變成了並行,一路上有說有笑,就連這漫天的風雪,仿佛都被這幸福的笑聲所感染,漸漸的收起,慢慢停了下來,仿佛它再下,便會打破這份幸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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