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紹平依然一動不動,任憑林周氏怎麽喊怎麽拉就是不開口,紅腫的臉滿是倔強。


    林奶扶著林二爺,幫著他順氣,見孫子這樣也急了起來,勸道:“平兒,你倒是說話啊。”


    林二爺一把推開林奶,指著林紹平,冷聲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林紹平咬了咬牙,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堅定的說道:“我不想去上學了。”


    這一下,院子裏趕來勸架的三個女人都呆住了,過了好半響,林周氏才堪堪的開口,不敢想相信自己這麽辛辛苦苦想要送去上學的兒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林周氏愣了半響,才喃喃的開口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林紹平到底還是個孩子,被幾人這樣的逼問下,眼淚再也忍不住直接落了下來,原本的堅毅瞬間化為烏有,隻見他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了起來,哽咽著對幾人說道:


    “你們,你們知道村子裏的人怎麽說我和小勝的嗎?他們說我們沒出息,吃軟飯,還說你們上趕著要把我和小勝送給大姑當兒子,他們還說我們是軟骨頭,隻知道花女人的錢。”


    林紹平的話讓林二爺幾人直接呆住了,這些話,怎麽被兩個孩子給知道了?


    林紹勝在旁邊看著哥哥挨了打,心中也知道怕是因為那些不好的話,聽見他說出來了,見爺爺奶奶和娘親都呆住了,便悄悄的靠了過來,出聲道;“哥哥說的都是真的,那幾個孩子可討厭了,我們不跟他們玩,他們就在背後指著我和說閑話,小安哥哥都差點揍他們了。”


    林二爺這會終於反應過來了,看著孫子紅腫的臉,伸出手想碰又怕弄疼他,幹脆縮了迴來,看著他放柔了聲音問道:“你就是因為這些話才不想去上學了?”


    林紹平哭著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爺爺,他們為什麽這麽說我?我知道我們是花的大姑的錢去上學,可是我也給大姑打了欠條了,我以後長大了會還給她的,那些人為啥還要說你們要把我和弟弟送給大姑當兒子?爺爺,我,我不想被人這麽說……”


    林紹平從小就好強要麵子,這些話一直以來他們都很清楚村子裏有人這麽說,卻從來不敢讓孩子知道,就怕他因為一時想不通,而不去上學,這樣一來,就完全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心意了。


    沒想到繞了一大圈,最後這孩子還是知道了。


    林二爺歎了口氣,看著並排跪在一起的兩個孩子,緩緩開口:“平兒,小勝,你們知道為什麽我們家即使再難,都一直在堅持讓你們小輩的人讀書識字嗎?”


    林紹平抬起頭看向林二爺,愣了一下,說道:“不是因為太爺爺想讓我們家出一個文人,改換門庭嗎?”


    林二爺點點頭,開口:“對,就是因為這個,平兒,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就是因為覺得別人說你花你大姑的錢讀書,你覺得別人都是在看不起你?”


    林紹平低著頭不說話,但是那默認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林周氏想開口,卻被林二爺給阻止了,隻見他繼續說道:“我問你,你大姑為什麽送小安去上學?”


    林紹平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道:“不是因為小安將來要給大姑當兒子的嗎?”


    “胡說,這件事情是對外的說辭,是為了堵住你二伯母的嘴,這件事情我們家裏人都知道,你這麽快就忘了?”林二爺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開口吼了一句。


    林紹平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林二爺見了歎了口氣,說道:“你大姑送你去讀書和送小安的初衷是一樣的,隻是希望我們林家的子孫有出息,將來能完成你們太爺爺的遺願,而那些說辭,不過是為了堵外麵的人嘴罷了。


    平兒,爺爺最擔心的也是你這一點,你太過在意比人的看法了,當初我答應然你大姑先掏錢送你去書院就是為了磨一磨你的性子,沒想到一年過去了,你還是依然這麽在意別人的看法。


    平兒,人不能總活在別人的嘴裏,嘴長在他們的身上,他們說什麽做什麽都是他們的自由,而聽不聽卻在你自己,你明白嗎?”


    林紹平低下了頭,“爺爺,我,我……”


    林二爺見狀,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你迴去好好想想吧,等你想好了,若還是真的不想去讀書,那便告訴你大姑,你不去了,以後迴來幫你爹娘的忙吧,等到你十六了就跟著你大堂哥去縣城學點本事,將來養家糊口不成問題就行了。”


    說完這些話,林二爺歎息了一聲,轉身走上了正屋的階梯,頓了頓,開口道;“老大媳婦,去煮兩個雞蛋給平兒敷下臉,讓人看到了不好。”


    林周氏聞言連忙應下,轉身跑去了廚房。


    林二爺走到正屋門口突然停了下來,頭也不迴,就這樣站著突然說了一句話,“平兒,你記住一句話,這些人現在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他們嫉妒你罷了,那是因為你現在還和他們處在同一平行線上,若是有一天,他們需要仰視你了,這些話,你便再也聽不見了。”


    說完這話,林二爺頭也不迴的走進了房裏,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而那關門的聲音,卻猶如一把重錘一樣,敲擊在了林紹平的心口,耳邊不停的迴蕩著林二爺的那句話,若是有一天,他們需要仰視你了,這些話,你便再也聽不見了。


    林紹平呆呆的跪在原地許久,腦子裏不停的在想這句話,直到腿都跪麻了,這才在林周氏和小周氏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當天晚上,林紹平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晚上沒出來,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吃,林二爺看了他的房間窗戶一眼,看著那微弱的燈光,交代家裏人不要去打擾他,便不再言語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當林紹平打開房門出來的時候,林周氏發現他臉上的紅腫已經消失了,除此之外,還覺得今日的林紹平和往日的不太一樣,隻是,不論她怎麽看,也看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林紹平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跑到林二爺的麵前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微笑著說道:“爺爺,您說的話我都明白了,以後,我不會再像昨天一樣了,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就算考取不了功名,我也一定會做一個有用的人,給林家爭光,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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