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詩君覺得自己再次被忽悠了。


    恍恍惚惚帶著印信和玉珠子迴到自己房間時,衛清晏正在屋裏等她。


    “去看林蘭亭了?”衛清晏笑得溫和。


    衛詩君嗯了一聲,“你想問什麽?”


    清晏會過來,大抵也是因為昨晚刺客頭領那些話。


    姐妹相處這麽久,她夜不能寐的怪癖,清晏早就察覺,卻從不曾多問,她知道並非清晏不關心她,而是尊重她的隱私。


    她也因著清晏的這點尊重,才與她相處得更加自在。


    今日,清晏會來,大抵是實在擔心,故而,她也不想同自家妹妹繞彎子。


    衛清晏在她身邊坐下,“是路誠仁嗎?”


    路誠仁是二姐夫的名字。


    “嗯。”


    衛詩君聲音很低,卻讓衛清晏的心一緊。


    “為何不告訴父親和祖母?”


    三姐十二歲的時候,父親還健在,父親疼惜子女,若知道,定然不會放過路誠仁。


    “父親正為擊退烏丹焦灼,祖母那時身子不好,便是告訴他們,也改變不了什麽,我自己的仇,我自己能報。”


    衛詩君嗤笑一聲,“你當路家這些年為何不曾再添丁?因為我閹了他。”


    “三姐,我能為你做什麽?”


    衛清晏攬著她的肩,心裏竄起一股火。


    三姐沒將事情鬧大,隻怕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保全衛家名聲,若三姐不潔的事傳出去,衛家族裏沒成婚的男女,婚事皆會受到影響,包括她和婉儀。


    “若你真要做點什麽,那便利用你皇太女的特權,讓他這輩子仕途無望。”


    衛詩君順勢靠在衛清晏肩頭,“他們去京城了,妄想讓路家的孩子承繼護國將軍府,清晏,我不願意。”


    “好,稍後我便給父皇去信,好好查查他以往的政績。”


    沒有幾個官員經得起查。


    何況,對還沒及笄的小姨子下手的畜生,能有多好的品性?便是再有才幹,也不配為官。


    衛詩君抬頭,笑道,“你還真要為我濫用私權啊?”


    “這不叫濫用私權,是他應有的報應,三姐,往後我再不叫旁人欺你,若有不怕死的,你便告訴我,我替你報仇。”


    十二歲那年,衛詩君做夢都想要聽這樣的話。


    可。


    “衛詩瑤說,是我不安分,勾引了她的男人。


    半夜,他醉倒在我院門口,見他身邊沒有小廝跟著,我欲讓婢女去喚人送他迴去。


    他說衛詩瑤最惱他喝酒,驚動她後,少不得要同他鬧上許久,他請我和婢女扶他去書房,書房裏早已燃了香……”


    衛清晏這遲來的撐腰,讓衛詩君心中積攢多年的委屈,倏然爆發,她紅著眼,啞聲道,“我人事不知的醒來,床邊坐著的是衛詩瑤。


    反應過來出了何事,我欲找他算賬,衛詩瑤便先給了我一巴掌。


    她說,要怪就怪我自己沒分寸,不知道與自己的姐夫避嫌,讓姓路的對我生了邪念。


    她說,好在,他看上的是我,總好過他看上別人,自古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事也不是沒有,等三年後,我及笄了,她便做主讓我嫁去路家做個平妻。


    我自小貪玩,不似尋常姑娘家安於後宅,可我也知廉恥,我從不曾與他有過私下接觸。


    我一直拿他當親兄長敬著,在心裏我自己尚且是個孩子,我如何會勾引他。”


    衛詩君抱著妹妹,任由淚水滑落,哽咽道,“因為是半夜,下人們都歇了,而婢女又在身邊,我方才送他迴去,可我如何知曉,他是裝醉,也早已買通了我的婢女。


    我又如何知曉,我曾無比信賴的二姐,為了討好自己的丈夫,竟幫著他算計自己的妹妹。


    若非衛詩瑤相邀,我怎會去路家小住,又怎會被他們算計,我想過不管不顧將事情鬧大的。


    可衛詩瑤卑劣,早已想好了如何拿捏我。


    她說,若我將事情鬧出去,隻會叫父親和祖母為難,他們究竟該護全已丟了名節的我,還是懲治了路誠仁,毀了她的婚事,讓她往後帶著兩個幼子被世人恥笑度日。


    她說,事情發生在陸家,發生在陸誠仁的書房,鬧出去,世人也隻會相信是我不要臉,勾搭了自己的姐夫,從而壞了整個衛家名節。


    屆時,衛家族人或許會要求祖母將我送去廟宇,從此青燈古佛。


    她說,父親本就因母親的死愧疚,若再知道我出了事,隻會更加愧疚沒能照顧好我。


    衛詩瑤見我沒再鬧,以為那些話拿捏了我,佯裝什麽事都沒有,將我送迴了家。


    沒幾日,她竟又以孩子想小姨為由,親自接我去路家,祖母不疑,允了。


    第一夜,我以為他會去,握著匕首坐了一夜,天一亮,我便要迴家,沒料他們給我下了藥,讓我昏睡一日。


    夜間,路誠仁摸黑進了我的屋,他們以為奪了我的匕首,我便無力反抗,卻不知我腰間亦藏了軟刃,我閹了他,便想自殺……”


    衛詩君頓住,沉默許久,方才問衛清晏,“你知道衛詩瑤說什麽麽?”


    不必衛清晏迴答,她繼續道,“她說,我是她心愛的妹妹,她愛我勝過她自己,天下男子皆是三妻四妾,做兒媳就沒有不受婆母磋磨的,她舍不得我去別人家遭罪,既然姓路的看上我,她便順勢將我留在身邊,往後護我一生。


    她說第一夜路誠仁沒來,是她憐惜我年幼,身子遭不住,攔下了路誠仁……我被她惡心到了,她不過是怕我真的死在路家,經不起父親查罷了。


    可也是她那些惡心的話,叫我清醒了,我不過是錯信了自己的姐姐,我不過是好心送醉漢迴屋,我沒錯,錯的是他們,為什麽我要丟了自己的命。


    我亦在衛詩瑤後背劃了一刀,警告她,若再打我主意,我便殺她全家,許是這些話,震懾住了她。


    之後我愈加刻苦習武,遊走江湖,組建衛隊,隨著我本事漸長,他們開始懼我,再不敢提當年事,我亦不想再提了……”


    但這件事的陰影卻伴隨了她十幾年。


    衛清晏摟進了她,“謝謝你,也對不起。”


    謝謝你經曆衛詩瑤那樣的背叛,還願意相信我,對不起明知你或許遭遇過什麽,卻沒有及時去做些什麽。


    心裏的苦全部倒了出來,衛詩君輕鬆許多,“你是你,後麵那些年,我有能力殺了他們,卻沒那樣做,你會不會覺得我怯懦?”


    “他們不值得你髒手。”


    但衛清晏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在不牽扯出三姐的情況下,讓那兩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衛清晏沒問三姐從林蘭亭哪裏迴來,做了什麽選擇,經曆那樣的事,堅強或者逃避都是她的權力。


    選擇幸福亦是她該有的權力,她能做的便是讓三姐在她麵前有懦弱哭泣的權力。


    倒是皇後哪裏,她得設法堵住他們的嘴,三姐今日帶傷去見林蘭亭,可見她是在意的,她不能讓三姐被謠言二次傷害。


    姐妹倆又說了一些貼己話,衛清晏若有所思的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時煜大致知道猜到衛詩君遭遇,但事關女子名節,哪怕是在自己的妻子麵前,他亦沒多問一個字。


    隻道,“小晏,皇後利用活葬為活死人抵命,那般視人命為草芥,和蘇茂,時德厚之流無區別,甚至更殘毒。


    這樣的人坐於高位,遲早會為了一己之私,讓天下生靈塗炭,我需得盡快掌控鳳昭。”


    這次清晏被算計,皇後未必會罷休,他需得強大,才能護得住她,護得住鳳昭百姓。


    時煜會起爭位之心,在衛清晏意料之內,也明白他起這個念頭的原因,頷首道,“我與大魏助你。”


    夫妻無需多言,時煜知道衛清晏擔心的是什麽,“我們去會一會時德厚?”


    或許時德厚知道那晚的刺客頭領是誰,知道對方是誰,才能設法阻止謠言傳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她是引渡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指尖上的行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指尖上的行走並收藏將軍她是引渡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