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何意?”


    皇後沒想到時煜居然會當眾這樣說,驚得險些維持不住表麵的慈和。


    心裏對時煜恨極。


    時煜迴鳳昭這麽久,在她麵前從不曾以兒臣自居,今日當著眾臣的麵,卻是做足了兒子的低姿態。


    先皇端方君子,光明磊落,怎麽生出時煜這個表裏不一的偽君子,定是在大魏學壞了,亦或者被衛清晏影響。


    衛清晏的昏迷定也是假的,稍後定要讓禦醫拆穿她,如此她苛待兒媳就不成立。


    可時煜卻沒給她機會,抱著衛清晏便大步出了太和殿。


    一大早上,演這麽一出戲,也很累的好麽,不如早些迴府睡個迴籠覺。


    “時煜,你莫要亂來。”皇後見他徑直往外走,急道,“宣禦醫為太子妃醫治,快。”


    “若本宮是太子,本宮也會走。”


    青蕪蹙眉,“明明行的是好事,卻被質疑誣陷,明明身份尊貴,卻連個阿貓阿狗都能欺負。


    君臣不分到了這種程度,難道不是皇後你的默許麽?


    太子自小背井離鄉,好不容易迴歸故裏,皇後卻任由臣子欺負他的妻,又將太子這個兒子置於何地?


    就連剛剛皇後喚的也是時煜,而非蕭煜,送去太子府的賞賜裏,竟有月嬪用來藏福珠珠的鮫人瓶。


    皇後這般對太子,他如何還敢讓禦醫替太子妃醫治?


    鳳昭曆代太子入住東宮,可東宮連修繕也不曾,便直接在宮外置辦了府邸,皇後究竟想做什麽?從前還會裝一裝,如今是裝都不肯裝了麽?”


    “放肆。”


    皇後怒道,“青蕪,你休得挑撥我們母子關係。


    不修繕東宮的原因,本宮早已解釋,是因太子妃兼任出使鳳昭,入住東宮總歸不便。


    今日會宣她來問話,本宮不也是為了鳳昭?


    當年先皇傷重,無力處理國事,本宮一介弱女子,什麽都不懂,硬著頭皮將朝務接了下來。


    先皇離世時,二皇子不過才五歲,本宮一日不敢懈怠,硬撐到如今,所思所想無一件不是為了鳳昭。


    未仔細查看賞賜冊子是本宮疏忽,本宮心中亦愧疚萬分,但我們是母子之間,來日方長,本宮會竭力彌補。


    可今日你們這些話,卻在誅本宮的心,他是本宮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怎能因一點不如意就丟下母親和責任?


    還有你,你從前便仗著那半塊國璽為所欲為。


    如今太子迴來,你更是囂張放肆,本宮也想問問你,究竟想作何?”


    青蕪冷冷看著皇後,“青蕪想的,從來都是蕭家江山歸還蕭家人手中,太子已歸,他登基之日便是青蕪歸還國璽之時。


    但若他今日離開,本宮雖替鳳昭難受,卻也會尊重他的選擇,你不曾真正接納他,他留下不過是自取其辱,又何來拋棄你之說?你休要顛倒黑白。”


    今日之後,她與皇後算是真正的撕破臉。


    既決定撕破臉,青蕪也懶得裝了,裝了這麽多年,她也倦了,“青蕪不否認皇後這些年的辛勞。


    但鳳昭有今日的安寧,是曆代先祖打下的基礎,是他們給鳳昭留下的無數忠臣名將維係了這份安寧。


    可如今這朝堂之上,還有多少一心為了百姓的臣子,又有多少屍位素餐的,皇後心知肚明。”


    不顧皇後陰沉臉色,她又看向一眾大臣,“真將太子氣走了,二皇子是否能擔得起江山這個重擔,還是說你們指望皇後能長生不老?


    一國儲君,乃國之根本,一個沒有儲君的國家,鄰國又如何看,你們自毀根基,他日強國兵臨城下,你們又有什麽好下場?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青蕪今日言盡於此,亦有句話要告知諸位,毀我蕭家江山者,青蕪便是拚了這條命,也會與之不死不休。”


    她這番話鏗鏘有力,是大家從未見過的樣子,就連離開也是走出一副大義凜然之勢。


    “青蕪你放肆,你眼裏還有沒有皇權,還有沒有本宮這個皇後?”


    無人應她。


    青蕪隻是不屑地朝後抬手揮了揮,便款款離去,宮中禁軍無人敢攔。


    皇後這些年一直立著被青蕪欺負,為了鳳昭江山不得不委曲求全的人設,這會兒,真恨不得立即讓人將青蕪拿下,斬立決!


    但她還不能,真那樣做了,豈不正應了青蕪所言,她圖謀蕭家江山?容不下蕭家人?


    眾臣神色各異。


    誠如青蕪所言,先帝留下的不少老臣,都在皇後掌權這些年,漸漸隕落,還留在朝堂之上的,要麽選擇了低調蟄伏,要麽選擇了順從。


    這次並非沒人揣測出皇後的心思,但大多選擇了圓滑行事,也想看看太子究竟有沒有本事。


    可他們卻忘了,皇後不可能再生出一個孩子,二皇子對江山無意,他們隻有太子。


    意識到這點後,岑大學生率先道,“娘娘,老臣去勸勸太子殿下。”


    而老侯爺已在青蕪離開時,直接跟著離開了。


    有了岑大學士帶頭,又有幾個官員跟著出了太和殿。


    “母後,大魏皇帝對太子哥哥和嫂十分看重。”


    蕭之安心裏很難過,事情終於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步,他覺得太子哥哥沒有錯。


    可子不言母過,父皇早早駕崩,他知道母後這些年有多艱難,最終也隻說了這一句,便退到了一旁。


    他想告訴母後,告訴鳳昭的文臣武將,太子哥哥和嫂,他們真的沒有他們想的那般稀罕鳳昭江山。


    沒有去追太子哥哥,因他不想當眾掃了母後顏麵,屆時加深母後對太子哥哥的成見,更不想強留太子哥哥,這次,他尊重太子哥哥的選擇。


    但他的難受藏也藏不住,整個人都蔫巴了,一個人默默縮到了角落裏。


    他好想父皇啊,若父皇在,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局麵。


    他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從前太懶了,若他懂事後就從母後手裏接過擔子,這樣他就可以直接把江山還給哥哥了。


    可母後會同意嗎?


    他第一次直麵這個問題。


    而時煜和衛清晏到了太子府時,卻見有不少百姓等在大門口,見到他們下馬車,大家一擁上前。


    卻在看到衛清晏被時煜抱在懷裏時,安靜了下來。


    護衛忙上前解釋,“殿下,他們有事想求太子妃幫忙。”


    時煜一聽,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昨日清晏在鎮北侯府露出那一手後,他們便知隨著梁福珠被殺真相傳出,清晏被附身一事也會傳出來。


    與其被人胡亂猜測,他便提前安排了人引導,說詞便是清晏剛剛在宮裏說的那些。


    得知清晏能化怨解魔,能被魂魄入夢,替他們申冤,斂骨,定然就會有人求到她頭上。


    果然,一個雙眼似蒙了一層霧的老婦跪地道,“老婆子拜見兩位殿下,鬥膽求太子妃娘娘,幫老婆子尋一尋我外出二十多年未歸的兒子。


    老婆子盼了這麽多年,眼睛都盼瞎了,卻是一點音訊也無,老婆子不敢奢求太多,是死是活,哪怕有一點準信,老婆子死也能瞑目了,求求太子妃娘娘……”


    “王大娘,您先起來。”一個滿臉刀疤的男子,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滿臉焦急,在老婦人耳邊道,“太子妃娘娘身子抱恙,我扶您起來,咱別擋了貴人們的路。”


    隨後他朝時煜磕頭道,惶恐道,“貴人們恕罪,王大娘眼疾看不見,不是故意擋了貴人們的路,還請貴人們恕罪。”


    衛清晏卻突然道,“她的兒子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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