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清晏到底是沒睡成。


    曹憶昭的哭聲震耳欲聾。


    褚大人被留在了梧桐郡,時煜便讓冬藏和曹憶昭一個馬車,方便照顧他,誰知青蕪會突然躍進他們的馬車,還搶走了曹憶昭手中的木馬。


    被奪了玩具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大得差點把車頂刺穿。


    青蕪雙手捂著耳朵,對冬藏道,“你快叫他停下來,本宮的耳朵要聾了。”


    冬藏麵無表情,“請公主把木馬還給他。”


    “還了就不哭了?”青蕪眉目一挑。


    曹憶昭又是哇的一聲,“馬馬,寶兒的馬馬……”


    見青蕪不給他,想到祖父的交代,有事找哥哥,拚了全力歇斯底裏,“哥哥……寶兒怕怕……”


    雖說智力三歲,但身體卻是個成年男子,那樣的哭聲聽著格外的驚天動地,整個隊伍因此停了下來。


    時煜和蕭之安等人都到了馬車邊上。


    “還請公主莫要逗弄他,把東西還他。”時煜沉了臉。


    蕭之安無奈,“姑姑,你怎麽同一個孩子搶東西?”


    青蕪看了眼兩個侄子,還有哭得可憐巴巴的曹憶昭,將木馬往他手上一塞,哼道,“死小子,別以為你傻,本宮就會放過你,有本事你這一輩子都有人護著。”


    有哥哥在身邊,曹憶昭可不管這威脅,拿迴了玩具,對著青蕪咧嘴一笑,專心去玩自己的木馬了。


    青蕪掃了兄弟兩個一眼,施施然迴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隊伍再度動起來時,她喚了容與入內,低聲問道,“先天不足的孩子,在娘胎時,大夫可能診出?”


    “旁人不知,但若是容與,定然是能的。”


    青蕪蹙眉,“若是你父親呢?”


    容與的父親曾是鳳昭太醫院禦醫,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便死了,“容與醫術的精進,很大程度來源於父親留下的手劄,依容與判斷,父親應也是能的。


    公主可是懷疑什麽?”


    青蕪以手抵著太陽穴,“千凝懷胎九月的時候,你父親曾為她把過脈,胎兒一切康健。”


    可聽聞曹憶昭的雙腿停留在六七歲孩子的模樣,她暫沒去掀他的長袍,但今日試了試,腦子的確是個癡的。


    “難產會不會影響孩子,讓一個健全的孩子變得先天不足?亦或者你父親有沒有可能診錯,畢竟當時匆忙。”


    她似自言自語。


    容與知道她一思慮,就容易頭疼,忙雙手替她按著,解惑道,“所謂先天不足,便是娘胎裏就長成那樣的,若父親診脈是在林三小姐懷胎九個月的時候,診錯的可能性不大。”


    “那有沒有可能,是在裝傻?春杏那婢女聰明伶俐,會不會她教這孩子裝傻?


    兩人流落到大魏,裝傻才能更安全,活得更長久。”


    沉吟片刻,容與道,“裝二十多年的傻,不是易事,公主若懷疑,容與便多留意些。”


    青蕪美目微轉,“不,本宮親自試探。”


    接下來的路程,青蕪每日都要去曹憶昭的馬車上,不是搶他的玩具,就是奪他的零嘴,惹得曹憶昭每日都要哭上一哭。


    但青蕪總在曹憶昭哭喊著叫哥哥時,又及時地將東西歸還於他,甚至,從自己馬車上帶點零嘴或新鮮玩意給他。


    曹憶昭便能滿臉是淚地咧嘴笑,次數多了,他反而和青蕪熟悉了,也不那麽排斥她了。


    偶爾,還會主動找她討要東西,但青蕪是去試探他的,總能變著法地惹哭他,且一日哭上好幾迴那種。


    幾次之後,時煜也懶得管了,因他發現青蕪公主的人一路買了不少玩具。


    便知她不會真拿曹憶昭如何,反倒是曹憶昭大抵也是感知到青蕪對他沒惡意,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時,竟敢抓著青蕪的衣袖擦臉。


    青蕪素來愛潔,氣得揪著曹憶昭的耳朵,也顧不得公主至尊,破開大罵,換來的是曹憶昭的嗷嗷哭叫和時不時的迴嘴。


    一路上,兩人鬧出了雞飛狗跳之勢,眾人漸漸也習慣了。


    但曹憶昭每日的哭鬧,可苦了衛詩君,好幾次都要提著劍去找青蕪,可最終隻能咬著牙忍著。


    一來不想給衛清晏惹麻煩,青蕪畢竟是自家妹妹婆家的姑姑。


    二來,她不想自己晚上不睡覺的秘密被更多人發現。


    這日,她窩在馬車裏,正是好眠時,曹憶昭石破天驚的哭喊聲再度響起,心裏不受控地頓生煩躁,握著劍的手,緊了又緊,最終放下。


    正搓著棉花往耳朵裏塞時,車窗被敲響了。


    “這個你試試。”林蘭亭遞給她一個木匣子。


    衛詩君未接,狐疑道,“是什麽?”


    “宮裏賞賜的安神丸,助眠,卻不會如尋常安神藥那般沉睡。”


    這樣便是路上有什麽動靜,也能及時醒來。


    是他從前立功時皇後賞賜的,隻他從軍之人,遇上戰時,便是站著都能入睡,用不上這東西,便一直收在庫房裏,前幾日傳信迴去,底下人昨晚才送到。


    衛詩君看了他一眼,接過匣子,“謝了。”


    救命之恩,蕭之安先前送去不少謝禮,已經還過了,她便在腰間探了探,扯下一個荷包遞給林蘭亭,算是迴禮。


    那是紫火丹,隻要沒咽氣,服了紫火丹便可撐著一口氣,等著施救,自然,她不是盼著林蘭亭有事。


    她隻是不喜欠人情,何況,武將嘛,總比尋常人更需要這個,倒不知林蘭亭是何時察覺了自己的異樣。


    衛詩君腦子困頓,懶得深想,打開了匣子,裏麵整齊擺放著二十四粒藥丸,她取出一粒直接塞進了嘴裏。


    淡淡的藥香裏泛著絲絲甜意,沒多久,原本因被吵醒而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困意漸漸襲來,外頭曹憶昭的哭鬧似乎都被隔絕了。


    闔上眸子時,衛詩君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林蘭亭這人挺知恩圖報的,這麽好的藥說送就送,將來做個兄弟倒也不錯。


    林蘭亭見她沒有任何懷疑地吃了藥,心間莫名一酥。


    認識這些日子,衛老三絕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性子,會信他,是因為在她心裏,他是個可信之人吧。


    這個念頭讓他心情愉悅,驅馬過去,將她的車簾給放下,他勒了勒韁繩,馬兒停住,忙有隨從扶著他下馬,傷勢還未好全,不好長時間騎馬。


    迴到自己的馬車裏,他打開手中荷包,一股淡淡的梅香鑽入鼻尖,是衛詩君身上的味道。


    那日,她背他時,他便聞過的,當時有那麽片刻好奇,這樣大咧的女子,竟會有這樣雅致的香。


    鼻子不由靠近了些,確實好聞。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林蘭亭耳根微燙,好在車裏無人見,他忙正色了神情,打開了荷包。


    看清荷包裏的東西,神情微愣,旋即耳根徹底紅透了。


    衛老三竟將自己的貼身玉佩送給了他,那日她背他時,他瞧得真切,她脖子上就掛著這樣一枚玉佩。


    她,是何意思?


    林蘭亭一時腦補了許多,卻不知他給衛詩君送藥的一幕,恰好被從曹憶昭馬車出來的青蕪瞧了個清楚。


    “林蘭亭那人往日冷冰冰的,本宮還從沒見他對一個女子上心。”


    青蕪吩咐道,“查一查他們之間有什麽事,還有那衛家女子的過往。”


    沒多久,隊伍的最後頭,一隻信鴿飛了出去。


    十日後,一行人終於到了鳳昭皇城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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