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姝聽說兒子被衛小夫人赤身下葬,五內俱焚,當即就要出宮,被皇帝攔下了。


    “讓開!”藍姝臉沉如水。


    “你去了又如何?當眾殺了她麽?”


    皇帝揮退下人,溫聲道,“我答應過你,會替孩子們報仇,你該信我。”


    “殺了她又如何?”藍姝手已摸向腰間軟劍。


    她隻後悔沒早些殺了她。


    “朕知道,以你的本事殺她輕而易舉,可你以什麽名義殺呢?


    你現在就要告知世人,衛清晏是我們的孩子麽?


    大魏內鬼還未查出,他和蘇茂都是害死衛清晏的人,你現在公開,會打草驚蛇。


    還是說,你以俠士之名殺她,而後逃迴你的鑄劍山莊?


    那孩子們的仇,你就此不管了麽?


    朕知道你進宮是為保護朕,你也不管朕了嗎?”


    藍姝在皇帝連番發問下,漸漸冷靜下來。


    她不能公開清晏的身份,讓仇人警惕是一迴事,她擔心暴露清晏如今的身份,從而亂了清晏的計劃。


    她更不可能丟下清晏和阿布離京。


    至於眼前這個男人……


    她鬆開手,抬眸看向皇帝,“你錯了,我進宮隻為盡早給孩子們報仇,並非護你。


    至於你讓我信你,我信時瑾,可你是皇帝。


    你若真願意為孩子報仇,太後,廢太子他們都不無辜。”


    可他們一個隻是被廢太子之位,一個雖被沒收私庫,卻依舊在慈寧宮作威作福。


    皇帝眸色複雜地看她。


    良久,他道,“等一切真相大白,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伸手拉著她往禦書房走,沉聲道,“包括朕自己。”


    最近發生的事,讓他疑惑他從前堅守的是不是錯的,信得人是不是也錯了,還是他理解錯了那些叮囑。


    時隔二十年,手再度被皇帝握著,藍姝下意識掙脫,卻被皇帝握的更緊了。


    他歎道,“姝兒,這件事不止是為孩子們報仇,還關係到江山,你就信朕一迴。”


    藍姝默了默,“好,我信你一迴。”


    她將手從皇帝手中抽出,不打算跟著他進禦書房。


    便是她依舊是他的妃嬪,禦書房也不是能隨意進的,何況她如今已不是。


    “你不想聽聽她怎麽說?”皇帝頓足看她,“不想問問她為什麽要帶走我們的女兒?”


    想!


    藍姝暗暗吸了口氣,邁步進了禦書房。


    皇帝看著她有些負氣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弧度,這麽多年過去,藍姝依舊是從前的藍姝。


    而他早已不是初相識的那個時瑾。


    但,有一點,他時瑾從來沒有變過。


    唇角的弧度緩緩壓平,皇帝眼眸冰涼,看向宮門方向。


    衛小夫人被帶進了禦書房,除了時煜,衛清晏兩人跟著進了禦書房,其餘人或等在禦書房外,或等在宮門外。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一副受盡欺負模樣的衛小夫人,淡淡道,“衛夫人不喜護國將軍?還是有別的原因?”


    聲音聽不出什麽喜怒,熟悉皇帝的馮若寶卻知道,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主子,越怒,越平靜。


    他餘光偷偷看了眼衛小夫人,希望這位夫人別再激怒陛下才是。


    可惜,衛小夫人聽不到馮若寶的心聲。


    她眼淚又簌簌落下,“皇上恕罪,臣婦的確去過黃沙嶺為清晏斂屍,隻因臣婦心痛難當,實在難以相信清晏真的死了。


    但臣婦不曾讓容王帶清晏去北陵,更不會那樣對自己的孩子,臣婦當真冤枉。”


    容王能找到她去黃沙嶺的證人,皇帝也能,她隻能承認,否則便是欺君。


    至於她和容王說的那些話,當時隻有容王心腹在,他們的證詞難以服眾。


    而隨她去黃沙嶺的兩人,早已去了陰曹地府。


    “冤枉?”皇帝微微頷首,依舊聲音平靜,“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容王所為。


    那容王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衛夫人可否為朕解惑?”


    “興許是記恨臣婦。”衛小夫人眼底泛著淚光,緩緩跪坐在自己的腳上,似喃喃道,“臣婦察覺他對清晏有不尋常的心思。


    清晏此生使命隻為保家護國,效忠陛下,注定不能與他有什麽,臣婦便請他離清晏遠些。


    莫要累了清晏,也莫損了皇家顏麵,容王當時臉色難看,大抵是記恨上了臣婦,才有了今日安排吧。


    隻是臣婦萬萬沒想到,他竟對清晏也……也這般記恨,若臣婦知道容王會那樣對清晏,便是再心痛,也會開棺重新為他入殮。


    容王是皇家人,事關皇家顏麵,臣婦剛剛在外麵才不敢多言,任由容王誣陷。


    終究臣婦身為母親,沒有護好自己的孩子,心中有愧,身為大魏子民,讓護國將軍遭受這樣的恥辱,臣婦也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衛小夫人微微側著身,努力讓自己忽略身邊時煜的氣場。


    她知道皇帝不喜時煜,隻要讓皇帝認為是時煜拉攏衛家不成,惱羞成怒,才有了棺內那場景,才有了今日的對質。


    屆時,時煜會是皇帝關注的重點,她去黃沙嶺一事便不是那麽重要,便能逃過一劫了。


    甚至還能讓常卿念知道,時煜對衛清晏的心思,從而兩人生出嫌隙。


    她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衛小夫人心底狠狠地想。


    “如此說來,倒是委屈衛夫人為皇家顏麵著想了。”


    皇帝眸色冰冷,語氣依舊平和,“隻是朕的護國將軍是個女子,棺槨裏卻是男子,衛夫人可知這又是怎麽迴事?”


    “什麽?”衛小夫人眸色震驚,一臉不可置信,“臣婦不知,怎麽會……怎麽會是男子的屍骨?”


    隨後,她一臉怒意看向時煜,“容王,清晏在哪?你把清晏怎麽了?


    你若記恨臣婦,拿臣婦出氣便是,何苦要折騰清晏。”


    “衛夫人不去演戲可惜了。”時煜嘲諷一笑,“在陛下麵前,竟敢滿嘴胡言,不知身後究竟有怎樣的依仗。


    是景王麽?可景王兄也不過是臣子。”


    他看向皇帝,“陛下,衛小夫人曾親口對衛婉儀坦言,她不曾為護國將軍入殮。”


    皇帝頷首,看向馮若寶,“傳。”


    衛婉儀心情矛盾,先前痛恨衛小夫人所為,可真見她被帶入宮,她又起了一絲不忍。


    原本她和衛詩然幾人等在遠處,一個小太監將她引到了禦書房外,在門口聽到衛夫人和時煜的話,最後的那點不忍,煙消雲散。


    她進殿跪下後,便道,“遷墳聖旨下來後,母親的確跟臣婦說過她不曾為兄長入殮一事。”


    “陛下……”


    衛小夫人剛被時煜口中的景王晃了神,聽衛婉儀說完,正想說她也被容王收買時。


    皇帝抬手阻止了她的話,“方才朕說,朕的護國將軍是個女子,衛夫人並未驚訝,可見,衛夫人知曉先帝臨終前那一幕,對麽?”


    他凝視一個人時,帝王威嚴盡顯。


    衛小夫人想到自己剛剛的反應,隻能點頭道,“是。”


    “你既知朕清楚護國將軍是女子,那你為何要偷偷去黃沙嶺?既去了,為何又不將護國將軍帶迴來?”


    皇帝眸子陡然一沉,“你認為朕會拿護國將軍的身世,鏟除衛府,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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