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愕,隨後是恐懼,轉瞬即逝。


    可衛清晏本就為詐她,視線始終緊盯著她,將她眼中變化盡收眼底。


    “你……一派胡言。”


    太後指著衛清晏,手指顫抖。


    衛清晏沒有理會她,繼續道,“若叫天下人知曉,太後縱容譽王妃這幫前朝餘孽,殘害大魏子民,又當如何?”


    “哀家沒有,你胡說。”太後怒道,“哀家不認識什麽前朝餘孽。”


    她有些亂了分寸。


    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她想起自己剛剛喚了宮人,擔心他們聽了不該聽的,忙嗬道,“不許進來。”


    剛到門口的皇帝,抬手揮退身後一眾人,隻餘一個馮若寶戰戰兢兢立在一旁。


    屋裏,衛清晏冷笑,“若沒有,太後為何要逼著我們喝下有毒的茶水?”


    譽王妃的怨氣畫麵裏,她看清了那個黑袍男子的長相,眉眼竟與太後有些相似。


    亦或者說,是太後長得像他。


    皮相再年輕,一雙眼睛卻是瞞不了人的,那人眼底盡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


    譽王妃對他也是畢恭畢敬,甚至有些討好賣乖的樣子。


    她不由聯想到那日在劉府看到的怨氣,那個與譽王妃容貌相似的女子看向黑袍男的眼神。


    衛清晏如今亦有了心愛之人,她分辨得清,譽王妃他們看那男子的眼神,決不是男女之情。


    而譽王妃在那男子麵前的表現,她太熟悉了,與她兒時渴望得到衛小夫人的母愛一般無二。


    進宮的路上,她同時煜說起這些,時煜與她想法一致。


    太後,譽王妃,還有那個與譽王妃容貌相似的女子,很有可能都是黑袍男子的女兒。


    這……太令人匪夷所思!


    可剛剛太後的表現……


    她沒有絲毫驚詫譽王妃是前朝餘孽,而是驚慌自己身份的暴露,並急於否認。


    “我……”太後一時語噎。


    很快,她眉目一凝,眸中寒芒森冷,“你好大的膽子,哀家是太後。


    你一個區區安遠侯府的姑娘,竟敢誣陷質問哀家,哀家容不得你這般放肆。”


    “若叫天下人知道你所為,你這太後還能繼續當下去麽?”


    衛清晏氣勢不落半分,反唇道,“我身份不及你,可我行得端,坐得正,你呢?


    你明知譽王妃惡行罄竹難書,時煜阻止他們劫人,是民心所向,你卻因此遷怒於他,不惜要他性命。


    你敢說你與譽王妃不是同謀,劫刑場之事發生不過一個時辰,你便將時煜急急叫進宮來,你敢說你沒與前朝餘孽勾結。”


    太後倒茶時候的手指顫抖,她看的清楚,若是尋常毒藥,她怎會如此。


    她言語鏗鏘。


    太後無力反駁,難看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臉色,她轉而發作時煜,“你就這般看著她欺負你的母後?”


    臉上滿是風雨欲來的陰沉。


    “母後可否告訴兒臣,她那一句不是事實?”時煜隻當沒看見太後幾欲崩潰的神情。


    他相信,若不是太後不想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她此時一定會召人進來,對小晏,甚至是對他下手。


    神情再不複剛剛的柔和,時煜硬聲道,“母後既知自己是大魏的太後,為何還要助紂為虐?


    因為母後的身份,不得不為之麽?


    那皇兄又是否知道,母後在幫人禍害他的江山?”


    “你閉嘴!哀家沒有!”太後好似想到什麽可怕的事,嘴唇都顫了起來,目眥欲裂,“哀家沒有。”


    時煜定定盯著她,“那母後可否告知兒臣,為何幾次三番要對兒臣下毒?


    母後再告訴兒臣,母後身在後宮,是如何短時間內,清楚外麵的情況?


    王春嬤嬤已死,這宮中還有誰是前朝餘孽,亦或者,母後與他們有自己的聯絡方式?”


    王春嬤嬤被皇帝帶走時,太後就猜過,或許皇帝察覺了什麽。


    可皇帝向來孝順,她以孝道壓著,他從不會輕易忤逆他。


    “原來,原來竟是你,攛掇的你皇兄。”


    太後突然發了狂一般,抬手舉拳就往時煜身前衝去。


    衛清晏下意識要阻,時煜衝她搖了搖頭。


    太後的拳頭捶打在時煜的胸口,“哀家從前有多喜歡你的機敏,如今,哀家就有多痛恨你的機敏。


    打從今日起,哀家沒有你這個兒子,帶著她滾出去,給哀家滾出去。”


    時煜不動,任由她捶打。


    沒有武功的深宮婦人,力道能有多重,他要的是她的實話。


    可她始終不肯承認,時煜再度冰冷開腔,“你明知他有竊國之心,卻處處包庇。


    你可還記得,皇兄是你的兒子,你的娘家人想要奪你兒子的江山,你卻隱瞞皇兄。


    你當真是一個兒子都不想要了麽?


    還是說,你等著你那個父親完成他的千秋大業後,封你一個公主當當?


    那你可想過時家會落到什麽下場,你的子孫是何下場?”


    “住嘴!”太後用力一巴掌就要打在時煜臉上。


    手腕被時煜扼住。


    他笑了笑,甩開太後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與她保持距離,“母後既已不要兒子,這一巴掌,兒子便也不必受了。


    我已命人前往追擊劉家流放的隊伍,絕不再給他吃人的機會,母後還是想想,是要替他盡孝,還是同皇兄解釋這一切吧。”


    太後怔怔看著他,“你,你為何要這般趕盡殺絕?”


    似是不敢相信般,“你既已猜到他是你外祖父,你為何還要這般趕盡殺絕,他已經要走了。


    他往後不會再動大魏的百姓,你為何還要置於死地?”


    “太後這話問得好笑,你能對時煜下殺手,時煜為何不能阻止那人食人治病?”


    衛清晏邁步走到時煜麵前,將他護在身後。


    “那是他外祖,是他的親外祖。”太後壓抑著聲音,歇斯底裏,淚水流了一臉。


    在門外聽了許久的皇帝,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


    他滿臉怒容,“所以,在母後心裏,前朝餘孽勝過兒子,勝過時家,對麽?”


    太後沒想到他會出現,瞳孔驟縮。


    皇帝什麽都聽見了。


    她憤恨地看了眼時煜,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引著皇帝過來的。


    這一刻她對時煜的怨恨到了極致,她後悔自己從前對他心慈了。


    皇帝走到她麵前,沉聲道,“三年前,母後告訴兒臣,你是謝家女和前朝王爺的女兒。


    謝家女生你時去世,她與那王爺並非明媒正娶,謝家嫌你身份丟人,便將你充作謝家庶女養大。


    先帝為拉攏謝家,想要同謝家聯姻,謝家起初不看好他,舍不得將謝家嫡女嫁給草莽出身的先帝,便將你這個庶女推到了前麵。


    誰都沒想到,先帝真就成了事,你的身份徹底被瞞了下來,謝家再不敢對外透露半個字。


    直到黃沙嶺一戰,護國將軍戰死,時煜攻打北陵,斬殺了北陵主帥蘇複。


    朕察覺此事有端倪,欲查明時,母後向兒臣坦露自己的身份,同時告知兒臣,那蘇複則是母後同父異母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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