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我不知。”吳信元怕他們再動手,忙補充道,“但我知道,北陵給大人送了五萬兩白銀。


    大人就是用這些銀子打點,才調迴了京城。”


    “吳夫人可有參與?”衛清晏問道。


    說多一個字都是疼,吳信元下意識搖頭,豁口觸到匕首,疼得鼻涕眼淚一起出來,“夫人平日都在後宅,我極少見到,求你們饒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作惡了……”


    饒?


    怎麽可能饒?


    她的人不是死在戰場,竟是死在這種小人的算計裏,饒了他,她如何對得起他們。


    衛清晏垂眸,手臂一轉,匕首用力插進了吳信元的喉腔……


    翌日,中午。


    驚蟄一行人等在官道旁的山坳裏,他騎著馬,已在官道上跑了幾個來迴,神情焦灼。


    已經過了衛將軍約定的時間,王爺他們還沒迴來!


    又等了半個時辰。


    他再度翻身上馬,“不行,我得迴盂縣看看,王爺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我們一起去。”燕嵐等人亦起身。


    眾人剛跨上馬,出了山坳,遠遠便見兩騎往這邊奔來。


    “常姑娘,是常姑娘他們。”有護衛率先喊道。


    驚蟄一夾馬腹迎了上去,“王爺,你們沒事吧?”


    “無事,迴京吧。”時煜微微搖頭。


    那邊燕嵐也用目光檢查著衛清晏,見她身上無傷痕,隻是臉色不太好,便也不敢多問。


    衛清晏眼眸半垂,淡淡同眾人說了聲,“走吧。”


    便策馬前行。


    時煜隨後,其餘人忙跟上。


    因著白日耽擱,晚間眾人錯過了客棧,便直接尋了一處臨水的平地,燃了篝火歇腳。


    眾人或烤幹糧,或撿柴,無人說話。


    “嘔……”一道幹嘔聲,打破了沉默。


    燕嵐背對著大家,捂著嘴蹲在地上。


    “常姑娘,燕嵐從昨日到現在都未進食。”驚蟄蹲在了衛清晏身邊,低聲道,“聞著味兒就吐,應是被嚇到了。”


    驚蟄擔心燕嵐是真,想尋衛清晏說話也是真。


    沉默的衛將軍雖令人害怕,但主子有令,不敢不從。


    衛清晏看了眼燕嵐,起身進了旁邊林子,沒多久便拿著一個手臂粗的竹節過來。


    驚蟄見狀明白她要做什麽,忙接過,“常姑娘,我來。”


    將竹節削成了三個竹筒,洗了洗,分別裝了半竹筒的水,


    有機靈的護衛已經用石頭搭成了個簡易的灶台,竹筒放上去,沒多大會兒水便燒開了。


    衛清晏將幹餅撕碎了丟進去,用竹簽攪一攪,便成了麵糊糊。


    “喝點,胃裏好受些。”衛清晏將一個已經冷卻的不那麽燙手的竹筒,遞給了燕嵐。


    “對不起,影響你們了。”燕嵐很是歉意。


    她並非有意,可隻要吃東西,腦子裏就會想到山匪們死前的樣子,還有空氣中屍體燒焦的味道,胃裏就不受控製地就翻滾起來。


    昨晚在客棧是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大家為照顧她,已盡量不碰肉食,她心知大家好意,便離得遠些,沒想到燒餅的味道飄來,她還是不可抑地吐了出來。


    衛清晏握住她的手,不著痕跡地把了把脈。


    不是滑脈,她暗暗鬆了口氣,“大家並不怪你。”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


    “但,不管什麽情況下,都要保證體力充足。”


    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有沒有危險,不知下一頓有沒有得吃。


    燕嵐瞬間便想起了燕青和衛清晏。


    他們的死訊傳到林州時,已有好幾個版本,可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句,“聽說護國軍被困山上,餓得皮包骨,可憐我大魏的英雄競做了餓死鬼。”


    “常姑娘,餓肚子的感覺是不是很難受?他們說我哥哥和清晏是餓著肚子走的。”


    問完,她又覺得失禮。


    常姑娘瞧著是個有本事的,怎可能餓過肚子。


    可身邊的人卻答了,“是,心慌,無力,胃裏絞痛灼燒。”


    燕嵐微怔,很快想到常姑娘當年是走丟的,應是幼時在外頭吃過苦。


    她不知如何安慰,更想到親人死前經曆的苦,仰頭喝了一口竹筒裏的麵糊,胃裏翻江倒海,她咬著牙死死抿著唇往下咽。


    衛清晏無聲順著她的背。


    第一口沒有吐出來,又喝下第二口……


    一竹筒喝完時,燕嵐眼角盡是淚,是嗆的,也是難受的,“等羅家事了,我便去黃沙嶺看哥哥,給他帶很多很多好吃的。”


    “好。”衛清晏應著。


    夜裏,大家輪番值守。


    燕嵐靠在樹下睡著後,時煜坐到衛清晏身邊,“為何不告訴她,燕青不在黃沙嶺?”


    “讓她緩緩吧。”衛清晏咬下一口幹餅,細細咀嚼著。


    吳玉初是為抹除她曾向甘州調兵的痕跡,而追殺燕青,卻在沒見到燕青屍體時,便讓吳信元等人撤離了。


    可見他確定燕青不會有活路。


    他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燕青又是死在誰手裏?


    這些她尚未查明。


    更是連燕青屍首在何處都不知道,如何忍心告訴燕嵐。


    燕嵐心中本有鬱結,至少讓她再緩幾日,先把眼前的消化了。


    “常姑娘接下來是要查吳玉初背後之人,對嗎?”時煜遞給她一個水囊。


    衛清晏扭頭看他,“王爺不懷疑我為何知曉三年前的事?”


    她一路沉默,便是不願編織謊言。


    殺了吳信元後,她又殺了縣衙幾個參與作惡的主事人。


    他一路配合著,始終未開口問一句。


    衛清晏不信他沒有好奇之心。


    “本王信杜學義。”時煜再次將水囊往衛清晏麵前遞了遞,聲音輕輕,“你所行之事於本王無害,我們不是敵人,其他的不重要,甚至本王該感謝你。”


    若非昨日跟著她去了盂縣,他怎會知道當年真相。


    他沉靜的麵容浮上一抹自責,“我竟不知有燕青調兵一事,當時沒在……沒在小晏身邊找到燕青的屍體,我就該留心的。


    是我大意了,燕青是小晏的近身護衛……”


    便是死,也是死在小晏身邊的。


    衛清晏接過他手中水囊,喝了一口,將嘴裏幹巴的餅咽下。


    兩萬護國軍,一萬死在北陵設伏時,等時煜前去時,屍身難辨,另一萬死在黃沙嶺,和北陵軍的屍體混在一處……


    屍山血海裏滿是斷臂殘軀。


    時煜貴為親王,沒留意一個護衛的屍體,實屬正常,怨不得他。


    隻是,時煜竟一點沒疑心黃沙嶺之事有蹊蹺嗎?


    她將水囊還給時煜,“王爺趕到戰場時,可有發現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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