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傑的話掀開了一段往事,他的語氣有點沉重:“


    在這邊當然沒有人知道,可是在闊山市,當年可是鬧得風風雨雨。任家和沈家幾代人下來都不和,據說因為祖先爭地的問題,反正一代傳一代,好像要將仇恨刻在骨子裏似的。


    兩家都是大家族,嫡支旁支加起來人數真的不少,在同一條村,其實孩子都是一起長大的,卻因為家族的原因,你爭我吵。沈世根在沈家的日子其實不好過,早年喪母,有後媽就有後爸,沈家的同輩對他也不友好。


    他私下反而跟景澤的幾位舅父相處得還可以,起碼不像跟其他人一樣,見麵無事也找事。


    阿路跟他的關係不錯,主要是有一次阿路落水了,他路過,救起阿路,所以阿路一直對他很感激。


    沈世根到了結婚的年齡,當時家裏窮呀,根本就娶不到老婆,他的爸爸和後媽對他又不上心,居然出了一個主意:聯姻,讓任家和沈家握手言和,他們提出任家的人選就是任杏琪,就是景澤的媽媽。


    為什麽選任杏琪?因為她的父母已去世,哥哥和弟弟家裏也窮,人窮誌短,不能為她撐腰,族裏的長輩就是這樣欺負這個喪父喪母的女孩子,哪怕任家五兄弟姐妹不同意,也訂下了婚約。阿琪的那一支其實是長房,可是那時撐不住門戶了。


    不是說沈世根為人不好,是他家裏人和家庭裏的人對他真的不太好,如果家裏對他好,跟任邁凱差不多年齡的他早就結婚了。


    按這種情況,又怎麽會善待他的老婆呢?還有這所謂的聯姻,真的能解開兩家那麽多年的仇恨嗎?


    阿琪和任世根從小認識,卻沒有那種愛情,任世根估計是喜歡阿琪,可不想這樣受家族擺布,他覺得阿琪嫁給他一定不會幸福,而且他很想離開那裏,覺得自己留在這裏,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任世根決定偷偷離開,離開之前,他去找阿琪說清楚,也問阿琪要不要跟他一起離開,阿琪拒絕了,卻給了任世根自己很辛苦存起來的錢當路費,錢還是太少了,於是她問阿路要了一點錢,所以阿路也是知道任世根離開的事的。


    她跟任世根說,你留在這裏,估計以後也是給你同父異母的弟妹欺負,沈家家族裏的人這麽多年來對你的情況不是不知道,卻也是淡薄不過問,你要出外拚搏一番就去吧,我要留在這裏,我跟你走了,我的哥哥弟弟以後不用做人了。


    可是任世根的離開還是影響到了阿琪,退婚的風言風雨不止來自外邊的人,還來自任家某些人,什麽破壞兩個家族的友好呀,什麽沒有本事,男人的心也留不住,什麽不知道還幹不幹淨,難聽的話很多。


    最氣人的是任家有些人,還想叫沈家換人娶阿琪,他們當阿琪是什麽人,而且沈家的人大部份從小就仇視任家的人,會對阿琪好嗎?


    因為阿琪,阿路的婚事也沒有著落,阿路才想著外出拚搏,為自己,為自己的姐姐,多賺點錢。


    在阿路的牽線下,我認識了阿琪,初見時,我就動心了,可她的哥哥不同意她遠嫁,要知道當年沒有什麽小車之類,差不多400公裏的路,騎自行車需要差不多一天,走路三天兩夜。


    阿路老實跟我說了阿琪和任世根的事,也是他去說服他的三位哥哥同意將阿琪嫁給我,理由是三點:


    一是他姐姐在本地被人這樣敗壞名聲,很難找到好人家,遠嫁了就是重新開始。


    二是當年的任家真的很窮,而劉家的條件比起任家來說,還算是好的。


    三是劉家人口簡單,不會像沈家那樣大家族是非多。


    四是怕任家家族裏的長輩,到時又逼婚,嫁給更差的人。


    就這樣,我娶到了阿琪,那時我覺得真的很幸福。


    我第一次見到任世根,是阿琪懷孕六個月時,那時任世根離開任家已經有三年多了,他病了,迴來後,沈家沒有人理他,他的爸爸還將他趕出家門,甚至提出將他在族譜裏除名,家族裏的長輩居然沒有人為他作主。


    任家有些人對他也是冷諷熱嘲,說他被人戴綠帽,未婚妻嫁給外鄉人跑了,是任邁路給錢讓他治病,也是他求任邁路帶他來見阿琪。他們見麵時,我也在現場,任世根說他沒有本事,讓阿琪受了委屈,隻希望阿琪幸福,讓我好好對她。


    景澤兩歲生日時,他來見阿琪,也是讓任邁路帶他來,說這樣就不怕我誤會。他說如果當時他按家族裏的要求娶了阿琪,不知道日子會過成如何,不過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就隻能繼續走下去。


    那時他跟第二個老婆在一起,他老婆懷孕快生了,據說第一個老婆嫌他沒有本事,早就跑了。


    那時他很喜歡景澤,他說阿琪就是賢惠,景澤本來就好看,還將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看上去就是城市裏的小少爺,哪裏像農村小男孩。


    後來他隔兩三年就來一次,他隻是看看,阿琪怕我不高興,他們每次見麵不是我在場,就是阿路在場。


    阿琪真的很好,賢惠、手巧、堅強,我經常外出經商,家裏的人都是她處理。


    後來阿琪去世了,沈世根遇到困難,他說他做人失敗,不知道誰能幫他,他找到了阿路。阿路當時能力有限,還是借了一筆錢給他,但是那筆錢還是不夠的。


    他說想見一下小景,對,他跟阿路一樣叫景澤為小景,阿路同意讓他見景澤,不過是問過我才同意,那年景澤16歲,我知道沈世根的情況後,也借了一筆錢給他,他很驚訝,我說如果不是他,我就娶不到阿琪,阿琪給我生了個好兒子,是福星。


    那些錢兩年後,他連本帶利還了,我就知道他已經混出樣子了,之後他跟阿路也很少聯係。


    你們說,阿琪在他眼中,算不算是白月光?”


    劉亮傑說了那麽久,端起茶杯就將茶喝掉,蘇田田連忙倒茶。


    劉景澤若有所思:“沈家的人不喜歡沈伯伯,我從小就知道,聽爸爸你這樣說,沈伯伯應該是喜歡媽媽,他又跟小舅父交好,那他還討厭任家的人嗎?”


    劉亮傑說:“討厭,討厭當年當他是棋子的任家人,討厭欺負過他的任家的同輩,當然,你的小舅父除外,你的三位舅父因為你媽媽的事,在言語上也是得罪過他。你大舅父當年曾經當著眾人的臉說過,情願你媽媽一世嫁不出,也不會讓她嫁給沈世根。”


    蘇田田說:“那沈伯伯討厭景哥嗎?”


    劉亮傑伸手擰了擰劉景澤的臉,笑著說:“景澤,憑這張跟你小舅父和媽媽有兩三分像的臉,應該不討厭,而且你小時候每次見到他,都肯叫人,很有禮貌,他也有帶禮物給你,你有印象吧。”


    劉景澤點頭說:“有印象,不過我今天真的有點擔心,他會因為不喜歡任家的人,對我不客氣,主要是沈家那些人對任家人的態度,多年來都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氣。”


    劉亮傑笑得很諷刺:“任家、沈家有些人認為我跟他應該是情敵,哪怕你長得那麽像我和你媽媽,也有人說你應該姓沈,我倒希望沈世根為自己出氣,我不僅看熱鬧,還會落井下石。”


    劉景澤攬著劉亮傑的肩膀上撒嬌:“爸爸,賀一源說沈伯伯是大客戶,很想接到他公司的訂單,你說我能幫上忙嗎?”


    劉亮傑說:“我不知道,我都那麽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如果不是賀一源提供的資料,我都不知道他的近況,你可以試試,不過不要強求。”


    劉景澤說:“田田,你明天要不跟一一去見一下沈伯伯?不過,你不要叫他沈伯伯,要叫沈總,順其自然,不用扯什麽關係,他問什麽才答什麽。”


    蘇田田說:“看一一的意見吧,他是總經理,在商言商,他擅長的。”


    劉景澤說:“那也是。”


    劉亮傑說:“田田,不用想太多,每一份工作,總有難處理的事情,你應該累了,早點去休息吧。”


    蘇田田的臉色有一點不自然:“我累了,可是你的孫子孫女可能不想我睡。”


    劉景澤連忙站起來,走過去一手摟著蘇田田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有點無奈也有點感動:“他們挺調皮的。”


    蘇田田說:“可能嫌我坐得久,想我站起來走一走吧。”


    兩夫妻於是向劉亮傑道晚安後,慢慢走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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