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破敗的寺廟,寺中殿塔壯麗,院落眾多,依稀可見舊時繁華。隻是如今荒草滿庭,已是一派破敗景象。


    正中的一間大殿裏坐著個丈許來高的如來像,低眉頷首,盡顯慈悲之色,隻是已斑駁的不成樣子了,渾身皆是歲月的侵蝕。


    夏無忌盤膝坐在大殿中,看著眼前這個父親說的“大德高僧”,心頭亂糟糟的一片。


    這“高僧”身高遠遠超過兩米,就算達不到一丈,想來也差不了幾分,乃是一尊真正意義上的“高僧”。


    夏無忌在他麵前,就像個小雞崽子一樣。


    高僧銅澆鐵鑄的肌肉如小山般壘起,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舉手投足間都似擁有劈山斷嶽的可怕巨力。


    不知為何,夏無忌第一眼見到這“高僧”,便立時想到了“平生不修善果,專愛殺人放火”的花和尚魯智深。


    高僧正一邊用手撕燒烤架上的鹿肉,一邊喝酒,十分痛快。


    夏無忌久未進食,肚子忽的咕咕作響,喉嚨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那高僧終於注意到了夏無忌,撕下了個鹿腿給他,粗聲粗氣道:“你是夏千逢的兒子?”


    夏無忌也不客氣,一邊吃著鹿肉,一邊道:“是的,大師,父親在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張地圖,讓我來找大師拜師學藝。”


    夏無忌是穿越人士,來了這方世界已有十二年的時間。


    父親重病辭世前,曾讓他來找這位得道高僧,拜師學藝。


    聽到高僧開口說話,夏無忌還忍不住瞧了他一眼,依稀記得,父親說過高僧修的是“閉口禪”。而且他不是和尚麽,怎麽還吃肉喝酒,半點都不忌諱?


    高僧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邊撕咬下一大片烤肉,含糊不清道:“你父親是個話癆,我不怎麽想搭理他,於是當初我就修了一天的閉口禪。至於吃烤肉,我這兩天在專研小乘佛法,略有所得。”


    夏無忌嘴角抽了抽,還是不由得問道:“烤肉和小乘佛法有何關係?”


    “小乘佛教可吃三淨食,即雁、鹿、犢肉,不算犯戒。”


    夏無忌倒吸一口涼皮,牛逼!現在的和尚都這麽瀟灑了麽?


    不想搭理人就是“閉口禪”,想吃烤肉就是“小乘佛法”。那要是去了青樓,怕不是就要修“歡喜禪”了。


    等等,歡喜禪!!


    師父,我想學這個。


    高僧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夏無忌肩膀一下,罵罵咧咧道:“一看你這小子就不老實,還沒入我佛門就想著女人。告訴你,和尚我雖修歡喜禪,但修的是大歡喜,大自在,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沒有的。”


    夏無忌嘴角抽了抽,不禁懷疑這和尚莫非練就了“他心通”,怎麽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猜出來了。


    高僧吃完鹿肉,站了起來,隨便擦了擦嘴角的油膩,走到佛像後取來剃刀,對夏無忌招了招手道:“過來,我答應過夏員外收你為徒,咱們這一脈雖講究不多,但佛祖麵前,好歹還是要走個過場。”


    夏無忌走過去,略顯遲疑道:“一定要剃?”這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也算是他此生最得以的事情之一了。上輩子當撲街,昏天黑地的肝小說,可掉了不少的頭發啊。


    高僧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道:“不剃就算了,他娘的,當年老子剃了頭發,結果後悔死了。”


    夏無忌疑惑道:“後悔。”


    “可不是嘛,當初我剃了頭發,第二天就轉涼了,腦袋冷颼颼的,果不其然就感冒了,鼻涕差點就流到嘴裏了。”


    “……”喂,剛吃完烤肉,要不要說的這麽惡心。


    “還有………”高僧拍著大腿,很是後悔:“佛法有成之後,第一次下山,老子喜歡了一個長辮子,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可那小姑娘卻嫌棄老子長得醜,後來好像嫁給了個白麵書生。呸,要是老子頭發還在,保證比那書生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夏無忌心中默默吐槽道:就算是不剃頭發,那姑娘隻要不是瞎了眼睛,都不會看上你。


    他這念頭才剛剛才心頭想起。“啪”的一聲,高僧又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讓他一個趔趄,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高僧將剃刀放下,語重心長的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小子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心裏想想也不行,老子當年可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


    夏無忌嘴角抽了抽,這下想也不敢亂想了。


    高僧先看了看那一尊斑駁的大佛,雙手合十,一派莊嚴肅穆,倒是真生出了“得道高僧”的氣派:“夏無忌,盡興壽不妄語,汝今能持否?”


    夏無忌猶豫了一下,正要答“能”。那高僧卻搖了搖頭:“時逢亂世,魑魅魍魎盡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是不說謊,隻怕你小子才剛下山,就被剝皮吞骨了。”


    這也行?還有,你老人家剛剛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麽?


    “盡形壽不殺生,汝今能持否?”才剛說完,高僧就又罵罵咧咧道:“他娘的,我們這一脈要是不殺生,還修個屁啊。更何況,殺世上該殺之人,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得嘞,合著你老人家是在說單口相聲。逗哏是你,捧哏的也是你。


    “盡形壽不偷盜,汝今能持否?”


    “不能。”夏無忌膽子也大了起來。


    高僧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不能就不能吧,隻是做事之前,好好想一想,到底對還是不對。”


    夏無忌雖然有些不解其意,但還是道:‘知道了。’


    高僧道:“盡形壽不淫邪,汝今能持否?”


    夏無忌已經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大聲道:“不能!”


    高僧笑罵一聲,道:“老子就知道,你就算當了個和尚,也是個花和尚。”不過卻又揮了揮手:“你小子也是夏家單傳,要傳宗接代,這一點倒也不打緊。”


    夏雲墨點了點頭,表示百分百讚成。


    “盡形壽不飲酒,汝今能持……咳咳,這條不作數。”高僧略顯尷尬,他自己手裏就拿著個酒葫蘆,又說不飲酒,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於是,佛門五戒就這麽過了。


    高僧摸了摸下巴道:“接下來就該給你取法號了,身為老子“不戒和尚”的徒弟,這個法號一定要響亮,要威風,要霸氣,一出口就要嚇暈一片人。”


    夏無忌心中立時生出不詳的預感。


    “法力無邊,海裂山崩。”高僧雙眼放光:“不如你就叫法海,你看這法號中不中?”


    法海?


    不中,肯定不中。


    夏無忌連忙搖了搖頭:“師父,能不能換一個?”


    那法海這個法號可不能亂取,要是真有個金山寺法海,取這名字豈不是得罪人,對方一招“大威天龍”,自己就悲劇了。


    “你不喜歡啊,那就算了。”高僧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似乎沒取成這個法號,很是遺憾。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思考了半響,高僧終於又訂下了一個名號:“我們這一脈殺伐甚重,卻也是為了救護世人。從今以後,你就喚作“殺生”,殺生和尚,哈哈,好名字。”


    夏無忌嘴角抽了抽:“師父,再換一個吧。”


    什麽“殺生為護身,斬業非斬人”,老中二病了。


    而且“殺生”這兩個字,怎麽聽著很像沙僧啊,比起三師弟,我還是想當大師兄。


    高僧眼睛一橫,道:“怎麽,逆徒你還不滿意?”


    夏無忌商量著道:“師父,再換一個,正常一點的,或者我自己取一個法號算了。”


    “放屁,u看書 .uukansu.om 取法號可是師父的權利。不過你既然不滿意,那為師就再換一個好了,誰讓為師這麽通情達理。”


    高僧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又想了片刻道:“叫做戒色吧,正常算下來,你也應該是“戒”字輩的僧人。”


    夏無忌不但嘴角在抽,眼角也在抽,沒好氣道:“的確是又響亮,又威風,以後和人打架各報名號,我要是來上一句“貧僧法號戒色吧”,打也不打,把對方笑死算了。”


    合著你老人家不但是老中二病了,還是戒色吧的吧主啊?哦,辣是真的牛批!


    高僧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沒文化,這個“色”豈是凡人所謂的色,乃是“色即是空”的色。包含人間一切色相,你若能做到“戒色”二字,便是證得金剛、菩薩果位,也是易如反掌。”


    夏無忌道:“師父,要不然這樣吧,你叫戒色,我叫不戒。”


    這大德高僧的法號,就喚作“不戒”。


    他吃肉喝酒,說謊殺生,樣樣都沾,這法號的確和他的形象相得益彰,契合到了極點。


    “你個孽徒!”高僧眼睛一瞪,如怒目金剛。


    見著高僧發怒,夏無忌忙的說道:“師父,你起的法號都很不錯,我最中意“殺生”這一個,不如我就叫這一個吧。”


    要是再取下去,不知道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法號,索性不如就叫殺生,至少還不是太難聽。


    不戒大師這才露出笑容,點頭道:“總算還有點欣賞水準,不是榆木腦袋。”


    於是“殺生”這個法號就這麽訂下來了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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