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暴斃,這在曆朝曆代中聞所未聞。


    所謂三師,即太師、太傅、太保。


    名義上,太師領朝政,太傅監國,太保監軍,乃百官之首。


    但實際上,實權都掌握在“三公”手中。


    三公,為太宰,太尉,大司徒。


    可以簡單的理解為,三師是朝廷內閣的精神領袖,相當於皇帝的智囊團,國策的締造者。


    三公則為實權派,執行者。


    三師三公,地位超然,便組成了大燕朝的首部“大腦”。


    如今三師同時被害於各自府中,兇手等同於挑戰皇權,試圖顛覆朝政,更甚於公然謀逆。


    大堂上,萬宗德道明利害關係後,開始點兵:


    “葉仙,你領一隊人馬,即刻前往太保府中,務必查明太保死因。”


    “武昭青,你去太師府。”


    “三大寺正各自做好文書登冊,五日內要湊書呈報陛下。”


    葉仙,大理寺右少卿,即右丞的頂頭上司。


    一般來說,少卿不必親身查案,隻負監管之責,並分擔衙門的俗務管理。


    但眼下連生三起大案,右丞滿編,不得不分出兩隊,各自查案。


    唯獨元博的左丞,此時還未被指派。


    隨著兩隊人馬的離開,大廳中隻剩下小部分人。


    萬宗德從主位上走下來,深沉道:“左寺正,這幾日你便跟在左丞身邊,做好案卷記錄。左丞就去太傅府吧,元博暫留,其餘人先去。”


    眾人領命,相繼退走。


    萬宗德繼而從懷中取出了一枚令牌交到元博手中,囑咐道:“博兒,此案之中唯獨太傅慕容秋山的死,牽涉最大,影響也最嚴重。陛下甚為關切,為師隻能交手於你,方可安心。此令牌,乃是陛下的太常令,可從九寺十三司中調配人手。左丞隻有兩三人,為方便你行事,為師便將之給你。但切記,要謹慎行事。”


    元博接過,道:“謝先生。先生可還有其他吩咐?”


    萬宗德隱晦一笑:“我知道你想問張餘之事,但此事你也可不必理會,張餘自有人救。隻不過司空淼之死,會不會與三師暴斃案有所聯係?你既有太常令,也不用為師再事事告知了吧?”


    元博聞言,忽而眉目一閃,作揖道:“學生明了,這就告退。”


    說完,便退出了大堂外。


    京城突發三師暴斃,相比於司空淼之死,大過於天。


    大理寺專職查辦暴斃案,司空淼之事便不可能再給大理寺接手。


    但萬宗德的話接近於明示,如果元博可以將暴斃案與司空淼之死聯係起來,那麽便可同案處理,張餘自然也就不必受廷尉府管製。


    大門外。


    崔三牽著兩匹馬在等待,見到元博走來便迎了上去,卻是一副苦瓜臉,道:“頭兒,最近京城還真是不太平。三師突然暴斃,左丞如今隻有你我二人,看來我們得累死。”


    元博笑道:“那倒未必!”


    說著,便向崔三展示了一下那枚太常令。


    崔三瞬間側目,瞪大了眼睛:“太常令...寺卿將這東西給了你?”


    從崔三的震驚表現中可以看出,這枚令牌必然很有威懾力。


    元博雖還不了解它的出處,但知道其作用不凡,也已經足夠。


    單從萬宗德所說,太常令可以從九寺十三司中隨意調配人手,便可見一斑。


    而既然有了這個便利,左丞又怎會是“單打獨鬥”?


    兩人快馬奔向太傅府,路過北城門時,發現一匹快馬從身邊疾馳而過。


    馬上之人看似比元博二人更加心急,風風火火。


    崔三眼尖,一眼就知道那人是誰,呢喃了一句:“慕容海?他好像才知道太傅府出事的消息。”


    元博點了點頭:“司空淼被殺在先,慕容海負責維護神農居現場,後知後覺也情有可原。走吧,先去太傅府再說。”


    當朝太傅慕容秋山,便是探花郎慕容覃東的父親,廷尉府校尉慕容海的大伯父。


    此時的太傅府中,已經掛起了白幔,整座府邸籠罩在一種悲傷的氛圍中。


    慕容秋山於書房中被害,案發後為了保護現場,由廷尉接管,並未給任何人私自靠近。


    換言之,此時的慕容秋山,依舊保持著死前的狀態。


    慕容家的人隻能在書房外的小院裏祭拜,數十人排滿了整個小院,抽泣聲不止。


    慕容覃東排在最前,他雙膝跪地,一臉的肅然冷峻,手中卻拄著一柄長劍,兩眼充血,可見心中悲憤。


    太傅一向在朝中有清廉之名,不附黨派,甚至很少上朝,鮮少樹敵,朝廷百官也對之恭敬如賓,在京城中更頗有民心。


    官至“三師”之列,其實已經處於半退休的狀態,雖還領著朝廷的俸祿,但若非涉及動搖國本的事情,皇帝幾乎不會勞煩到他們。


    那麽,誰又會對他們這樣已然遠離朝堂爭鬥的人下手?


    兇手殺人的動機又是什麽?


    要想弄清這些疑問,便需要先知道慕容秋山的死因,兇手的殺人手法,初步確定了兇手的身份特征後,才能剝絲削繭。


    元博心中若有思慮。


    來到小院內,先是對著慕容秋山的家眷道了一句“節哀”後,才走向慕容覃東,道:“慕容公子,三師暴斃案,陛下已經責令大理寺全權主理,廷尉與刑部策應。元某負責太傅之事,定會竭盡全力,還太傅一個公道。”


    慕容覃東聽此,聞若不知,仍舊麵色鐵青地盯著書房的方向。


    元博倒也並未多言,他深知慕容覃東剛剛喪父,正值情緒悲憤之際,不願與人溝通也在情理之中。


    轉身剛想去看看案發現場,卻忽然被慕容覃東叫住:“站住!兇手殘殺吾父,便是視我慕容家如無物。徹查此案,怎能無我慕容家之人?覃東身為人子,亦是大理寺少卿,當由我主理。”


    說完,便持劍站起身來。


    慕容覃東此話,不無道理。


    但萬宗德既是繞過他,交於元博之手,卻也有所考慮。


    事發慕容家,若讓慕容覃東經手此案,他情緒激動,難免會影響判斷。


    元博便道:“公子所言有理,但太傅剛逝,府中仍需你料理後事。查案之事,另給他人,如何?”


    說完,便掏出了懷中的太常令,接道:“廷尉府慕容海聽令,即日起,你入我大理寺左丞辦案。”


    剛剛從城外神農居趕迴來的慕容海,見到元博手中的令牌,趕忙應了一聲是。


    慕容覃東更是臉色一變,又跪了下來,拱手道:“遵太常令...”


    顯然他對於元博手持太常令一事,深感意外。


    元博也是頗感驚訝,雖還不知手上的太常令具體代表著何等的“權勢”,但單從萬宗德口中所說的,可從九寺十三司隨意調人,便深知其威嚴。


    恐怕與皇帝那枚“見令如見朕”的隨身腰牌,也不遑多讓。


    隨後,元博朝慕容海招了招手,便走向慕容秋山的書房。


    三人走到書房門口,相互對視了一眼。


    元博動手推開門,雖早已有心理準備,慕容秋山的死狀會很“惡心”,但此時仍是被迎麵而來的濃重血腥味和那恐怖的一幕,“驚”得胃液翻滾。


    隻見,慕容秋山被斬下頭顱,身上插著無數鋼針,並從橫梁上吊下幾條鋼絲纏住屍體,使之屍首保持著跪立的狀態,雙手托著,掌心攤開,他的頭顱就放在雙手之上。


    頭顱的眼睛被人挖去,不知去向。


    五官扭曲,氣孔流血。


    乍一看去,就好比慕容秋山正跪著,雙手把自己的頭顱奉上。


    胸膛被人劃開,內髒“泄”出一地,令人頭皮發麻。


    他身上的鋼針和細絲,便是用來讓屍首保持這個跪姿的。


    元博三人也是辦過殺人案的“老手”,見慣了各種“殘忍”。


    但此番一見慕容秋山的死狀,仍是猶有不適。


    崔三更是不爭氣地跑到一邊嘔吐了起來。


    元博捂著嘴巴,連退了三步,臉色煞白。


    這是何人如此殘忍,竟在殺人後還如此擺弄屍首。


    且手段之兇殘,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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