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看話本裏為了襯托書生的優秀,特地安排了一位出身不俗的千金小姐,一看對方父親不是當大官的,便是祖上出過宰相之類的……


    黎大夫人表示,真的是離了大譜了。


    如此挑刺、批判一通,黎大夫人還真不想阻止她女兒看話本了。


    若是黎二小姐看話本也是這麽看的,那她也就不用擔心黎二小姐過於“單純”,怕她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被什麽鳳凰男給拐走了。


    黎二小姐自己防備,可比她千堵萬堵有用多了。


    黎大夫人不僅沒阻止,還在黎二小姐跟自己討論時,一副認真的樣子跟她討論起來。


    這一說話,天就黑了。


    晚間,黎大夫人和黎大人說了這事。


    黎大人這才知道,他下職迴來在書房吃的零嘴,居然是女兒從朱家迴來時人家送的。


    “哦?還能那樣看話本?”黎大人覺得有意思極了。


    他年輕時候真也看話本,隻不過他那時看話本沒想那麽多,隻翻了幾頁覺得上麵都是扯淡,看了幾眼便不想看,給丟掉了。


    從那以後,便沒有再接觸。


    但朱八小姐的看法不同,人家確實覺得話本有很多漏洞,但人家不是丟開了不看,而是找出來,想要尋找其中內部邏輯。


    黎大夫人點頭,還將她特地留下來的那本遞給了黎大人,讓他翻閱。


    夫妻二人就話本的內容,以及黎二小姐也這樣看話本是否合適進行了討論。


    他倆之前阻止黎二小姐看這種東西,是覺得黎二小姐小了,還沒定性,太早接觸這種東西容易移了性子,整天情啊愛的,萬一哪天被人給騙了怎麽辦?


    可若是像朱八小姐這樣看話本……


    兩人決定,暫時讓黎二小姐先看著。


    但黎大夫人要盯緊了,若有任何不對,立馬阻止。


    黎二小姐是他倆的親生女兒,她若有過什麽三長兩短,他們後悔也來不及。


    知道方大小姐那裏也有話本,黎大夫人便和娘家的大嫂通了一個氣,讓大嫂也上點心,別發生意外了。


    人家好心讓女兒陪黎二小姐走一趟,結果讓人家女兒搭在了裏麵,到時候黎大夫人也不好意思迴娘家了。


    方大夫人笑了起來,讓黎大夫人放心,話本的事方大小姐跟她說了,她也過過目了,沒什麽大礙。


    若是方大小姐用這種新方式看話本,多生出一些警惕之心,她反倒要謝謝黎大夫人。


    做娘的,沒有不希望自己女兒好的。


    ……


    京城朱家。


    朱八妹送走方大小姐、黎二小姐之後,便去了葉瑜然的院子,對今天的事情做了一個“總結”。


    倒不是葉瑜然對朱八妹不放心,非要盯著朱八妹的一舉一動不可,而是這是朱八妹在京中的第一次“單獨待客”,為了以防萬一。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漏洞,還是讓旁人幫忙盯一下更安全些。


    不隻葉瑜然在聽,徐玉瑾也在旁邊坐著聽了一路。


    聽上去,朱八妹今天的小姐妹聚會還是滿成功的,大家都很開心,還各有收獲。


    唯一讓徐玉瑾咯噔一下的,便是朱八妹“借”給方大小姐、黎二小姐的幾本話本。


    她皺著眉頭說道:“就是這個話本……大戶人家一般不會允許家裏的姑娘看什麽話本子,八妹借給她們這種東西,我擔心讓她們家裏人知道了會不高興。”


    高門大戶大抵如此,希望自家的姑娘越溫柔賢淑越好,因為隻有如此,才能討夫家喜歡,好挑婆家。


    那些話本子屬於下三爛,什麽情啊愛啊之類的,移了姑娘的性子怎麽辦?


    什麽情啊愛啊之類的,哪能是一個小姑娘能看的?


    就好像姑娘們打一出生開始,就得冰清玉潔,等嫁了人,到了夫家,什麽都“無私自通”似的。


    即使沒辦法“無私自通”,也有未來的夫家教,根本不需要跟“外男”學。


    但凡沾染上了外男,對於未來的夫家來說,就是給人家戴了綠帽子,是一種恥辱……


    別問徐玉瑾為什麽,她自己都沒能弄明白為什麽。


    為什麽娘家會將姑娘未來的幸福全部寄托到不曾見麵,還不知道是誰的夫家身上?


    對方要靠譜還好說,萬一要是一個不靠譜的呢?


    徐玉瑾自己很幸運,她遇到了朱三。


    在未嫁之前,她就先見過朱三了,覺得他十分靠譜,安全可靠,這才動了嫁給他的念頭。


    成了親以後,朱三也不曾讓她失望,確實是一位“良夫”。


    溫柔體貼,願意傾聽她的聲音,也願意參考她的意見。


    在他這裏,她第一次品嚐到了“平等”的味道,那是她從她的爹娘身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


    跌跌撞撞間,徐玉瑾似乎有些明白,這樣的婚姻才是最好的婚姻。


    她是幸運的,可她的那些姐妹卻不見得幸運。


    她的堂姐妹被徐家嫁給了他們心目中的簪纓世家,所謂的富貴之鄉,似乎隻要嫁進了那樣的家族,隻能吃喝不愁,幸運一生。


    然而事實上……


    她們嫁進去不過是為了“聯姻”罷了,家族獲利,而她們卻如一朵朵被人采摘的嬌花,精心地插在花瓶裏,漸漸凋零。


    插在瓶裏的花哪裏有種在土壤裏的花生命力頑強?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卻沒有一個人去深思,隻是一個勁地栽了鮮花,迫不及待的,歡天喜地的插進花瓶裏,就為了那一頃刻的美。


    徐玉瑾從小在那樣的生活環境裏長大,她很清楚那樣的家族會如何教導女兒。


    因此她擔心朱八妹送出去的話本會招人閑話,惹得別人的不快。


    “八妹,這件事情你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徐玉瑾說道,“我們不清楚對方會怎麽看待此事,根據我的經驗,大部分簪纓世家都十分抵觸這件事情。”


    朱八妹一點也不意外,她表示,在她拿出話本時她就預料到了,而且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就像那天她會在聚會上說那些話一樣,她想要告訴眾人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管接近她的人懷抱著什麽樣的想法,她們第一件事情就是得學會“接納”她的不同。


    “三嫂,我以後說不定就會呆在京裏,我必須讓他們習慣我的不同,這樣以後不管我做出什麽事情,他們都不會大驚小怪。”朱八妹一臉認真,“我不可能委屈我自己,讓我去適應他們。這是一輩子,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顯然,她向方大小姐、黎二小姐拿出話本,就是想展示她的“與眾不同”。


    既然是她們主動來接近自己的,那麽她們就準備做出心理準備。


    至於她們是接納,還是不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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