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取?”葉瑜然重複了這個詞,“隻是‘爭取’嗎?看來,你的親事還是有些不如意呢……你和你弟弟,也不能完全做主。”


    宛如胸口被人敲了一擊悶捶,瑤月公主心頭悶悶的:“嗯。”


    就算不想承認,她也得承認,她的親事,確實不是她和勤帝兩個人說了算,不管是太後背後的婁家,或者京中的其他家族也都盯著。


    隻不過,現在婁太後勢大,沒幾個人敢頂著婁太後的壓力搶到明麵上來罷了。


    “那你這事……還真有點麻煩。”葉瑜然說道,“老七的也麻煩,老七我怕所托非人,就想找個家世簡單一點的,他哥哥、嫂嫂能替他做主的。你呢,你弟弟恐怕也想替你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內院簡單,兩家結了親以後,你也能輕鬆些。”


    就差直說,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兩家不可能成了。


    眼看著天色差不多了,該說的也說了,葉瑜然便道:“好了,這花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們迴吧。天色看著不錯,但日頭有些曬人,在外麵呆得太久了也不好。”


    “好。”


    瑤月公主跟在葉瑜然身後,整個人蔫掉了。


    她有些懷疑,葉瑜然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了,要不然怎麽會突然跟她說這些?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說她和朱七不合適嗎?


    “朱大娘。”忽然,瑤月公主叫住了葉瑜然。


    “怎麽了?”葉瑜然停住腳步,迴過頭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家裏有一個跟我特別像的妹妹,我想把我妹妹嫁給朱七,你覺得可行嗎?”


    什麽妹妹?不會說的是她自己吧?葉瑜然挑眉:“妹妹?各個方麵,都跟你很像嗎?你們是……雙胞胎?”


    “……相當於吧。不考慮其他外部因素,就考慮老七和我妹妹兩個,你覺得他們合適嗎?”瑤月公主幾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氣。


    葉瑜然笑了,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暖:“如果不考慮其他外部因素,隻要老七願意,我沒有任何意見。”


    瑤月公主心頭一喜,正要說話,就見葉瑜然說了一個轉折。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婚姻大事,我們不可能不考慮這種外部因素。門戶這種東西,不是因為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有門戶之見,覺得高門低門的不好,而是在這門戶的背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家庭環境。”


    葉瑜然見瑤月公主也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孩子,重語心長地說道,“不同的家庭環境塑造了不同的兩個人,就像你愛吃甜,他愛吃鹹一樣,兩個完全不同,甚至口味、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想要讓他們湊在一起,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但時間長了,肯定會有矛盾。”


    “婚姻不是兒女情長,它是由生活中的柴米油鹽茶構成的,就是一日三餐那點事。”


    “在你喜歡他的時候,你為了他不吃甜,陪著他吃鹹吃辣,甚至為了他妥協,放棄自己精致的生活,脫掉鞋襪站水田裏,與他一起插秧種地都是一種趣事。”


    “可是生活不是話本故事,它是一天天,一年年,是一輩子。你能妥協一輩子嗎?”


    “就算你能妥協一輩子,他呢?他能妥協一輩子?他能忍受自己喜歡的人為了自己變成另一個樣子,能忍受自己喜歡的人為了跟自己在一起,過得那麽辛苦?”


    ……


    天上的鷹就是鷹,它就該翱翔在高空之中,它不可能化成夜鶯,夜夜陪一隻小鳥在荊棘叢中歌唱。


    這才是生活!


    瑤月公主的眼睛忽然就紅了,她可憐巴巴地望著葉瑜然,說道:“真的……真的沒辦法嗎?其實也不是沒辦法解決的,我們家門戶是高了點,但是隻要我願意,我弟弟肯定不會有任何意見的……再說了,順德也沒有你說的那麽糟,他吃飯很安靜,睡覺打不打唿嚕我不知道,但是他不會剔牙,也不會丟三落四,挑刺別人不好。”


    “他就隻有一個愛好,他喜歡看書。”


    “我也喜歡看書,我不是為了他妥協的,我隻是沒有他那麽愛,但看著他喜歡,我就跟著喜歡了。”


    “我家有個很大的書閣,全天下的藏書都在那兒,他隻要一進去,就快樂得跟什麽似的,我從來沒看到有人會那麽單純地因為一本書而快樂。”


    “他的快樂是哪些簡單,一屋子的書,一張書桌,一個安安靜靜能看書的地方……”


    ……


    這是瑤月公主麵前的朱七。


    有時候,他很安靜。隻要有他書,他能安靜一個下午。


    有時候,他很高大。任何她解決不了的問題,隻要問他,他都能從另一個角度給她答案。


    最重要的是,他的快樂很簡單,簡單到隻要她跟他在一起,看著他做任何事情,她都覺得自己也快樂。


    她真的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


    瑤月公主無法想象,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朱七了,她的生命裏還剩下什麽。


    自父皇去世以後,她再也沒有快樂過。


    她的整個世界都灰暗了,她活下來,就隻是為了“鞏固”勤帝的位置。所以,為了勤帝,她可以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不在乎那個男人是誰,不在乎那個男人有沒有別的小妾,也不在乎那個男人會在哪個女人的屋裏。


    一直到朱七的出現,就像一朵散發著淡光的小花一樣,一下子點亮了她的整個世界。


    那個黑暗白,沒有任何生氣的世界瞬間變成了彩色。


    瑤月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這麽美好。


    唉……葉瑜然在心裏歎了口氣,十分慶幸自己隨身帶了幾張幹淨的帕子放在腰間的小包裏,要不然碰到這麽一個情況,連個紙巾都沒有,還真不好處理。


    葉瑜然拿出了一張幹淨的帕子,遞給了瑤月公主:“擦擦吧,女孩子的眼淚是珍貴的,它不應該為任何人流淚,就算要流,也應該是幸福的眼淚。”


    “朱大娘,真的不行嗎?”瑤月公主沒有接,她隻想問一個答案。


    說實話,葉瑜然真的有些於心不忍,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了,簡直就是話本裏那個棒打鴛鴦的反派。


    “你覺得,老七能適應你們家的複雜環境嗎?他能應付得來那麽多敵對的眼睛嗎?你不僅需要大力氣保護他,在你遇到危險時,他還不能為你做任何事情,隻能給你拖後腿……”葉瑜然問道,“你真的想要這樣的夫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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