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麽時候,穩婆已經進來了,朱二也被擠到了角落裏。


    他就那麽悶不吭聲的,聽著他倆商量著,怎麽“處理”劉氏。


    端的端熱水,拿的拿帕子,還有人端來一碗湯湯水水的東西,非要劉氏喝下。


    那一刻,劉氏的臉已經白得宛如一張薄紙,幾乎要昏睡過去。


    他聽到有人在喊:“出來了,出來了!”


    “我的天?!終於出來了……”


    ……


    接著,是有人喜極而泣的聲音:“天啦,嚇死我了,嗚嗚嗚……還好生了。快看看,是個兒子,還是個女兒?”


    “是個兒子。”


    “聽到沒有,二嫂,是個兒子,你以後有後了。”


    ……


    恍惚間,似乎有誰將這個孩子送到了他的懷裏。


    隻是,朱二低頭望著這張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覺得“醜”得不行——長得這麽醜,怎麽可能是他兒子?!


    “不好,二嫂流血了!”


    “天啦,叫大夫,大夫——”


    ……


    驚慌聲再次傳來,朱二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赤腳大夫再次衝了進來。


    這一迴,那雙來自男人的手,又一次按向了劉氏的身體。


    朱二:“……”


    屋外,朱大、朱四、朱五聽到孩子生了時,才剛剛鬆了口氣,結果又聽到出事的消息,也再次提了起來。


    “這怎麽還來個一波三折啊?”朱四說道,“不是生了嗎?”


    “生是生了,但不是說生了女人就沒事了,”朱大擔憂地說道,“自古以來,不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了棺材板上嗎?你真以為,當初你們大嫂生大寶、二寶的時候,我就不擔心啊,生得再順利,也擔心……隻是沒想到,老二家的,居然會出這麽多事。”


    “能不出事嗎,有一隻狐狸精在裏麵攪合。”一想到劉氏有可能會出事,對那個叫“卞秋穎”的,朱四忍不住有些心生厭惡。


    ——即使她“救”了朱家的辣椒,是朱家的“恩人”,可她也不能禍害他二哥家啊!


    ——瞧瞧把他二嫂害成什麽樣子!


    對於朱四罵卞秋穎是“狐狸精”這件事情,朱大、朱五都沒有說話,雖然他們沒罵,但心裏也差不多都是這樣認為的。


    看到朱二抱著孩子出來,他們三個還趕緊圍了上去:


    “老二,你咋出來了?你媳婦咋樣啊?”


    “二哥,這是小侄子吧?哎喲,瞧這鼻子和嘴巴,還真有我們朱家人的範啊……”


    ……


    “二哥,你怎麽這副表情?是太開心了嗎?”


    隨著朱四一句話落下,朱大、朱五也察覺到了朱二的異樣,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恍惚了半天的朱二,似乎這時才迴過神來:“啊?沒,沒事,就是……就是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突然當爹了,覺得有點不真實,對吧,二哥?”朱四笑了起來,說道,“當初我剛當爹的時候,也是這樣,都不敢相信,我居然就是爹了?就感覺這孩子,好像是從天而降似的……”


    朱二:“嗯。”


    懷裏的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二哥,你這樣抱他不舒服,給我吧,我有經驗,知道怎麽抱。”朱四伸手就把小侄子抱了過來,教朱二應該怎麽抱。


    他告訴朱二,剛生的孩子就是一塊豆腐,得特別小心。


    不過這塊“豆腐”也長得快,沒幾天脖子就硬了,不需要那麽擔心了,他的皮膚也會很快白過來,白白嫩嫩的,跟個雪娃娃似的。


    “我們朱家的孩子,就沒有一個醜的,二哥,你放心,你和二嫂都不醜,你倆的孩子肯定也不會醜。”


    “老四,你怎麽說話,什麽醜不醜?那叫好看。”朱五一臉嫌棄。


    “嘿嘿!”朱四傻笑兩聲,“這不是二哥有孩子,高興傻了嘛,二哥,老五說得對,是好看,以後這孩子,肯定好看……”


    朱五見朱二並沒有露出太高興的表情,生怕朱四不小心,得罪了朱二,趕緊給了朱四一拐子:“什麽好看,男孩子應該是用英俊,以後他肯定跟大寶、二寶一樣,既聰明又伶俐,還特別會讀書。”


    “那還用說,肯定的。”朱四反應了過來,收斂了許多,不過該說的好話,都沒有少。


    對於朱二的“不高興”,他們也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他會這樣,是因為劉氏還沒“緩”過來。


    他們還出聲,安慰了他幾句。


    然而這幾句安慰,就好像踩在了朱二的頭頂上,綠得有些刺眼——是啊,她還沒“救”過來,那個男人還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血止住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又等了一會兒,再沒有什麽異樣,屋裏的人都鬆了口氣。


    李氏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大夫,麻煩你了,你到外麵休息一下吧。五弟妹,麻煩你給大夫倒杯茶。”


    “哎!”林氏沒有推脫,也知道這種時候赤腳大夫老呆在屋裏不好,領著他出了屋子。


    赤腳大夫一臉感激。


    有事的時候,他在屋裏忙活,沒感覺有什麽;可忙完了,他站在那裏就覺得“尷尬”了。


    他一個大男人,跟一屋子的女人呆在一起就算了,床上躺著的還是別人的媳婦……


    第一次這麽“救”別人的媳婦,其實他心裏也是有些打鼓的。


    ——還好朱大娘不在,否則怕是要鬧起來吧?


    他有些想要拜托朱家人,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跟朱大娘,免得到時候朱大娘找他的麻煩。


    隻是他沒有想到,到時候他真的遇到麻煩的時候,“救”了他的反倒是這位他覺得會是“麻煩”的朱大娘。


    院子裏的人,一見赤腳大夫出來,趕緊詢問裏麵的情況。


    “沒事了,血止住了,人家大夫忙活了半天了,也讓人家歇歇……”林氏替赤腳大夫擋了擋人,將他送到了堂屋,還給他倒了一杯茶。


    如此禮遇,赤腳大夫客氣地道了謝。


    至於朱大、朱四、朱五幾個,隻知道劉氏沒事了,便鬆了口氣。


    他們沒有見到赤腳大夫“救”人的場景,自然不知道赤腳大夫是怎麽救的,也沒有多想。可站在一旁的朱二,就不會那麽想了,明明大家沒說什麽,可他總覺得——所有人說的話都是“針對”他的,所有人投過來的目光,都是帶著異樣的。


    而他頭頂的帽子,也越發地“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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