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年紀小,朱五也沒介紹那些需要體力的短工,不過是些打掃、跑腿的活。


    隻要肯聽、照做,基本上都能拿到錢,就是多少問題。


    即使沒錢,也能混頓飽飯。


    這一晚,朱粒還做了惡夢。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他就是覺得累了,在他哥肩上靠了一會兒。


    結果,他看到躺在床上的秦寡婦突然坐了起來。


    紙錢滑下,她一臉兇狠地朝他們瞪了過來:“白眼狼,我要殺了你們——”


    就跟恐怖故事裏的僵屍似的,抬平手臂,直愣愣地站起,一蹦一蹦地朝他們跳了過來。


    “啊——”


    朱粒嚇得一聲大叫。


    “啊……”


    朱穀被他嚇醒了,連忙問道:“咋了?!咋了?!”


    “娘,娘她變成僵屍了……”


    “胡說八道!你睡糊塗了吧?娘在那裏躺得好好的。”朱穀說的時候,還不忘望向屍體的方向,確定了一下。


    朱粒有些不敢看:“不是的,我真的看到……”


    “你看!”


    朱穀強行掰著他的腦袋,讓他看。


    朱粒看到秦寡婦還好端端地躺在那裏,這才鬆了口氣:原來,真的是做夢啊!


    可是心裏的恐懼與害怕還在,他不忘跟朱穀解釋,他真的有夢見,要不然不會那麽大反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就是白天想多了。”朱穀安撫著,也不忘記提醒他,天已經亮了,待會兒幫忙的人就要來了,讓他到時候注意一點,別亂說話。


    朱粒一邊應承著,一邊表示自己的“害怕”。


    朱穀讓朱粒洗了一把冷水臉,沒有一會兒,那些幫忙的人便陸陸續續地到了院子裏。


    昨天族長已經交代過,讓他們做什麽了,所以根本不需要朱穀、朱粒操心。


    反倒是作為過來的,他們會提醒朱穀、朱粒,喪事需要準備什麽,他們待會兒還要做什麽。


    第二天是小殮,也就是要給死者穿上入棺的壽衣。


    昨天秦寡婦穿的那身,是從她箱子裏找出來的,比較好的衣服。


    壽衣要第二天才穿,人死了,總不能什麽也不穿,就躺在那裏吧?


    所以一般都會先拿死者的舊衣服穿上,到時候再把壽衣穿在外麵。它做得比衣服更簡單,更加好穿,隻要往脖子上套好,將袖子、衣服上的布擔打結打好,便可以了。


    畢竟人死了,屍身會慢慢變得僵硬,不比活著的時候,身體還是軟的,還能彎個胳膊之類的。


    穿好壽衣,就需要將屍體抬到屍床上了,頭上枕上特製的枕頭,纏緊兩隻腿,蓋上喪被,再用布條紮緊,也就是所謂的“一道豎、三道橫”。


    這邊有人忙著穿衣服,那邊有人在廚房忙活著,收拾著酒食。


    “準備好了沒有?前麵催了。”


    “快了快了,馬上就蒸好了。”


    “那我讓人擺桌子椅子了?”


    “擺吧,你們擺好了,我這邊也行了。”


    ……


    秦寡婦的屍身準備妥當,祭奠的桌子也擺好了,沒有一會兒就有人送上了祭奠的酒食。


    院子裏,人越聚越多,不過都是來幫忙的。


    真正的賓客吊喪還要等到第三天,舉行大殮,也就是秦寡婦的屍體被放進了棺材以後。


    按照規矩,這三天孝子是不能吃東西的,以示對於父母逝世的悲痛欲絕。


    不過朱穀、朱粒都是半大的小子,還未成親,用這個時候的話來說就是“未舉行成年禮,就是一個孩子”。族長沒有特別為難他們,特地讓廚房收拾了一些簡單的素食,讓他們多少吃了一點。


    “唉……我知道你們很難過,不想吃東西,可是你們還是孩子,我想你們娘也不希望你們餓著肚子給她守孝。乖,多少吃一點……”


    族長意思地勸了幾句。


    不管朱穀、朱粒心裏的真實想法是什麽,他們都表示了拒絕:“不用了,族長,我們的娘都死了,心裏難受,吃不下。”


    襯著他們紅紅的眼眶,這話說起來還是非常有信服力的。


    不過,族長真的會答應嗎?


    當然不行,他繼續勸著:“再難受也要吃,晚上還要守夜,到時候還要送你們娘上山……你們年紀小,身子骨吃不消。聽我的一句勸,多少吃點。”


    不僅他來勸,其他族中的長輩,也都紛紛現身相勸。


    如此幾番之後,朱穀、朱粒才“勉強”吃了一些。


    趁著沒人注意,朱穀碰了一下朱粒的大腿:“光吃飯,別吃菜。”


    朱粒一聽就懂,他們娘才剛吃,他們要吃得太幹淨了,會讓人說閑話。


    所以,隻吃大米飯不吃菜,不僅能夠多填飽一點肚子,同時還會給人造成一種錯覺——他們倆是真的痛苦得吃不下飯了。


    就連飯,他倆也沒有完全吃幹淨,留下了不少。


    至於菜,一筷子沒碰。


    作為朱穀、朱粒的好兄弟,朱五肯定是要來幫忙的,他還偷偷給他倆一人塞了一個白麵饅頭:“我知道你們難過,吃不下,但多少要吃點,還有好幾天呢。”


    拿到饅頭的朱穀、朱粒二人,心頭一陣感動:“五哥……”


    他們沒想到,在他們“惡意”揣測五哥的時候,五哥居然還惦記著他倆。


    可是他倆呢?


    他倆居然懷疑五哥的用心……


    眼淚,再一次濕潤了。


    “唉……”朱五歎了口氣,將他們攬進懷裏,重重地抱了一下,“一切都會過去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在身邊陪著你們。”


    “五哥……”


    “那些感謝的話就別說了,你們那是拿我當外人。自家兄弟,一切隻看行動。”


    一時之間,朱穀、朱粒的天平又傾向了朱五。


    雖然秦寡婦會落得現在這樣的結局,也是為了他們,可是,他們也不能“對不起”五哥啊,人家五哥對他們也不差。


    知道他倆年紀小,種不動地,還特地幫他們物色了可以“代種”的人。


    用五分之一的收成作為報酬,看似“多”了一點,可稻子加上紅薯,最後他們什麽也沒幹,收到的糧食也不見得會比往年少。


    再加上他們在外麵打短工賺的,感覺這日子隻會越來越好,沒有差的。


    朱五來幫忙了,朱四自然不會落下。


    朱家的其他兄弟雖然沒來,但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朱四、朱五一開口,他們也不會拒絕。


    比如說,秦寡婦的牌位,就是朱七幫忙寫的。


    讓一個秀才幫你寫這種東西,不是關係特別好,人家可不會幫忙,因為晦氣。


    【作者有話說】


    秦寡婦的兩兒子,怎麽說呢?就是有些意誌不堅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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