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先生倒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迴答,愣了一下:“所以,你打算先立業,再成家?這怕是……不太好吧?建同,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可能再往後拖了。何況,你現在已經是童生,也算是取得了一些成就了……”


    勸解著,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劉建同“早點成家”。


    因為他還可以等,但人家姑娘等不起啊。


    若真的要等劉建同考成什麽樣子,那才願意成家,那時候他能娶的姑娘又是什麽年紀的呢?肯定要比他小很多歲了。


    一般來說,姑娘的年齡到了,就嫁人了,不可能一直拖著。不說錯過了花期,人家姑娘還好不好嫁,就是朝廷也不允許——姑娘十八不嫁,其父母有罪,罰銀……


    十八是上限,但事實上,還沒到十六歲,就有人催了,怕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


    岑先生說得苦口婆心,劉建同卻不敢輕易鬆口,他總不能說:“我嫌那些姑娘娘家太不給力了,想要找一個更給力一點的。”


    說得太直白了,隻怕會被先生罵。


    讀書人嘛,總歸還是要臉皮的。


    “唉……”岑先生歎息不已,“本來我這裏有一門合適的親事,想要介紹給你,可惜你執意不願這麽早成親,那也隻能作罷了。”


    劉建同微微鬆了口氣。


    ——果然如此,還好先生比較通情達理,要不然……


    ——等等,他好像並不知道要做媒的是哪一家吧?


    突然間,劉建同又覺得自己有點虧。


    ——萬一,先生做媒的是一大家,他卻因此錯過了,那得多可惜啊?


    然而可惜的是,因為他執意不願意那麽早成親,期待中的“翁婿佳話”沒能成行,岑先生有些失落,也沒了談話的興致,擺擺手,放他出了屋子。


    從屋子裏出來,劉建同也是一臉遺憾,他應該先問清楚先生要做媒的是哪一家。


    另一頭,岑夫人聽到自家夫君見過了學生,哪裏還坐得住,立馬找了借口過來,詢問情況。


    岑先生看她過來,歎息著搖了搖頭。


    “怎麽了,他沒同意?”岑夫人詫異。


    劉建同可是她夫君的學生,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拒絕自己的夫君?


    在她看來,此事隻要她夫君一提,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不是,他不想那麽早成親,想要先立業後成家……”岑先生說道。


    “什麽先立業後成家,不會是他看不上你,故意推脫的吧?”岑夫人的臉色瞬間不好。


    她可不覺得,劉建同這麽大年紀了是真的不想成親,反倒覺得,人家這是考上童生了,瞧不上他這個什麽功名都沒有的先生。


    “你這個人……怎麽能這樣隨意揣測別人?”岑先生一聽這話,有些不高興了,“建同是我教出來的,他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嗎?他肯定不是這樣的人。人家連問都沒問我介紹的是誰,直接給推了,如果他真的隻是因為看不上我,所以才拒的,他不應該先問問我要做媒的是誰嗎?”


    “他沒問?”


    “沒問。”


    “這還差不多。”岑夫人心裏舒坦了一些,不過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現在怎麽辦?我之前覺得順德不錯,你覺得不行;建同你倒覺得行了,可人家根本不想成親,你準備把你姑娘嫁給誰?”


    “呃……”一時之間,岑先生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他道,“急什麽?她不是才開始相看嘛,慢慢來,總會遇見合適的,不急。”


    劉建同倒不知道,他離開後,先生這邊還發生了這些事情。


    他迴到宿舍時,他的行李已經被師兄弟們送迴了房間,堆在那裏放著。


    畢竟他人不在,他們也不好直接打開行李,“拆看”他的東西。


    “建同師兄,你迴來了啊,趕緊來看看,是不是這些東西?”


    “沒丟吧?”


    “我們把車上的東西,都給你搬下來了。”


    ……


    劉建同伸頭看了看,笑道:“都搬下來了,沒漏,謝謝你們!”


    “哎呀,有什麽好謝的,我們可是同窗,互相幫忙應該的。”


    還有人笑著湊過來,讓他講講府試的事情。


    也有人說:“講什麽啊,建同師兄趕了那麽久的路,也累了,都不知道吃飯沒有。”


    “是哦,建同師兄,你吃飯了嗎?你要沒吃,我們到外麵給你捎一碗紅薯粉?順德家的紅薯粉可好吃了。”


    劉建同的目光閃了一下:“順德……怎麽沒看到他人?”


    “啊,你不知道啊,順德要去州學讀書了,以後不跟我們一塊兒。”


    頓時有人羨慕,說想不到他們師兄弟那麽多人,朱七已經是比較晚進書塾的,卻是最早離開的。


    州學,那可是官學,根本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輪得到他們……


    “別想了,”有人推了那人一把,說道,“州學的學費可不便宜,你要像順德那樣,考上得非常好,有稟銀拿,那還有得盼。你要拿不到稟銀,你也上不起官學。”


    這話,可不是假的,在朱七考出秀才功名之前,基本上會來岑氏書院讀書的,不是窮人,就是沒人要的一般家庭。


    稍微好一點的,能進隔壁的白氏書塾就進去了,進不去再考慮這裏。


    所以能來這裏的,又有幾個是出得起錢,去上官學的?


    “這倒也是。”


    那人應聲著,幾個人又轉移了話題,沒有人注意到,劉建同的沉默。


    他早知道朱七得到鬱縣令的推薦信,也不是沒想過朱七會不會去的問題,他隻是覺得:朱七那麽“傻”,會不會這迴也會犯傻一次,覺得舍不得岑氏書院,就留了下來呢?


    畢竟,朱七的兩個侄子都還在這裏,岑先生對朱七也極好……


    想到岑先生曾經給朱七開的那些“小灶”,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不傻,朱七能夠這麽快考上,肯定跟岑先生的小灶有關。


    理智上,他知道岑先生會這樣跟朱七開小灶,主要是源於朱七出色的記憶力,過目不忘,那是一般人根本沒有的能力。


    但感情上,多少還是有些妒忌的——那樣好的記憶力,為什麽長在一個傻子身上,而不是他身上?


    朱家人:“……”不好意思啊,我們家人的記憶力好像都比較好,隻不過老七最為突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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