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狗家的條件這麽差,屋子自然不可能隔音。


    其實在屋裏的林氏已經聽見了,隻是不好意思自己出來,聽到她娘喊自己,趕緊從裏麵跑了出來:“哎,娘,我來了。”


    快到葉瑜然麵前時,她還收住了腳,衝著葉瑜然討好地喊了一聲:“娘。”


    ——太好了,婆婆接受自己了,我是不是不會被休了?


    她跟大姐不一樣,大姐至少還是生了的,可她嫁進朱家沒幾個月,還是新媳婦呢,要是這麽快就被“休”了,她以後還有什麽臉見人?


    “嗯!”葉瑜然平淡地點點頭,就問她身體怎麽樣,看過大夫沒有。


    雖然她也知道,以林氏家的條件根本不可能看,但該問的還是得問。


    林母一聽“大夫”,就連忙不好意思地插了話:“對不住,親家母,我們林家村沒有大夫,所以這事……這事耽誤了。”


    她沒好意思勞駕葉瑜然帶她女兒看大夫,但她不能讓壞名聲落到女兒的身上,一個勁地說林氏一向身體好,這次是個意外,隻要好好養養,過不了幾年,保證給朱家生個大胖小子。


    想到一直生女兒的大閨女,林母這話說得有點心虛,為了二女兒卻又不得不咬牙給說了。


    這種場合,林三狗一個大男人不好摻和,隻能暗暗跟著著急。在心裏歎息:親家公怎麽沒來呢?要是親家公來了,他也能說幾句,讓親家公幫忙說說話……


    林氏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好話不說就跪到了葉瑜然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娘,我錯了,是我沒保住朱家的孩子,是我沒用……”


    她一巴掌就拍到了自己臉上,紅著眼眶哭訴:“娘,你打我吧,罵我吧,你讓我幹什麽都行,隻要別休了我,讓我迴家。娘,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哭什麽?”葉瑜然沒想到林氏到了這種事情,都還給她玩小心思,來這一招,頓時冷了臉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接你迴家的。搞得好像我平時虐待了你似的,我什麽時候打你、罵你了?你當著你爹娘的麵說清楚。”


    林氏還以為婆婆會立馬扶起她,她順著就起來了,結果婆婆好像有些不高興了。她頓時知道自己弄砸了,連忙驚慌地說道:“沒有沒有,娘沒有打罵過我,我……我隻是害怕,是我弄掉了孩子,我怕娘生氣。”


    “你掉了孩子,我當然生氣,但這又不是你故意的,我要氣也不會氣在你身上。你放心,你奶那邊,我已經出過氣了。”葉瑜然考慮到林氏畢竟才剛流產,不好在冰冷的地麵上跪太久,還是讓她起來了。


    “那我奶那邊……”林氏問得小心翼翼的。


    從小老大,他們這一房就被她奶壓得死死的,這迴若不是她趕迴娘家,她奶差點就讓人壓著她三妹、四妹給賣掉了。


    當然了,嚇退她奶的倒不是她,而是她當時流下來的血跡。


    “說清楚了,你坐小月子期間,所有費用她全包了。”說到這裏,葉瑜然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不是擔心你兩個妹子被賣嗎,我給你鋪了一條路,讓她答應我出兩個人,把你這段時間耽誤的活全包了。你自己可以考慮一下,是讓那邊出人,還是讓你兩個妹子充個數。”


    “娘的意思是……”


    “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你兩妹子到我這邊來充數了,她還怎麽賣你妹妹?”


    這一下,林氏根本不等林母說話,立馬把她三妹、四妹給喊了出來,拉著她們給葉瑜然磕頭:“娘,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兩個妹妹,給了她們一條出路,嗚嗚嗚……”


    “謝謝朱大嬸。”


    “謝謝朱大嬸。”


    包括林三妹、林四妹兩個,也跟著林氏一起哭了起來。


    或許小一點的不懂,但林氏清楚,她婆婆是把這件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了,否則婆婆根本不會插那麽一句。


    剛剛她還在想,若是她走了,不知道她爹娘能不能護住三妹、四妹,結果婆婆就給了她一條退路。


    她哭著說道:“娘,我上輩子一定是燒了高香,才嫁到給你做兒媳婦。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找李氏的茬,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你說我往東,我就往東,你說我往西,我就往西。”


    林母也激動得不行,紅著眼睛,顫抖著嘴巴,跟葉瑜然道謝。


    隻是她跟葉瑜然是同輩,三個女兒都跪了,她不好再跪,她真的差點跪了下去。對於她的那個男人林三狗,她真的是絕望了,那樣一個窩囊廢根本不可能護得住她的女兒。


    她跟林氏的想法有些不同,她覺得能夠跑掉一個是一個,護住一個是一個,大女兒、二女兒都是別人家的了,林老婆子那邊碰不得。


    又剛剛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林老婆子那邊應該不會那麽快又打這邊的主意,所以她想著趁著這個時間,趕緊想辦法早點把三女兒、四女兒給訂出去,給她們一條生路。


    隻是這麽短的時間內,怎麽可能找到合適的人?


    實在沒有合適的路,隻能看她們各自的運道,聽天由命了。但不管怎麽樣,總比被賣掉好吧?


    “謝謝!謝謝!謝謝!”林母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幾個謝謝,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第一次發現,有的時候親家母強勢一點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能夠幫她護住自己的女兒不是嗎?


    不像她,這麽沒用。


    “好了,別跪了,三丫、四丫,你們二姐才流產,正是要注意身子的時候,扶起來,”葉瑜然想要的哪裏是這些“謝謝”,她不過是同情這個時代的女人,覺得自己能夠照顧一點就多照顧一點罷了。


    唉……誰讓她有這個能力呢?


    “娘,你真好!”林氏真心誠意地借用了李氏的這句話,因為她真的發現,至少在抱婆婆大腿上這一條,李氏比她強多了。


    “別給我戴高帽,以後等你身體養好了,該幹的活還是得幹。到時候,你別嫌我管得寬,嫌我這個老婆子煩就行了。”


    “哎!”林氏淚跡未幹的臉上滿是喜悅之色,應道,“娘盡管吩咐,我肯定不會嫌娘煩,我知道娘肯定是為了我好。”


    “你別學李氏,她那一套,你學不來,做你自己就行了。”葉瑜然轉過頭,也跟林三狗、林母聊了聊。


    因為她實在不明白,做父母的怎麽會護不住自己的孩子呢?


    林三狗、林母又不是不能幹活的人,“孝道”再大於天,能讓當老娘的逼著把自己的女兒給賣了?


    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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