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寒料峭。


    明明已是春意朦朧,這寒意卻沒有淡下來,稍微穿得薄了,就冷得你一個激靈。


    將縣考的日子,定在這種季節,對於考生們來說,不可謂是一種“考驗”。


    考驗你的意誌,你的身子骨。


    意誌太弱了,堅持不到考試結束,或者考卷寫得不夠漂亮,那也是“拜拜”。


    而你的身子骨,若撐不到考試結束,那也隻能“拜拜”。


    這幾天,朱三照顧得頗為精心,生怕朱七在這種關鍵時刻,出現什麽發燒著涼的征兆。


    朱七也十分老實,岑先生和自家三哥說什麽就是什麽,一點也不帶“偷懶”的。


    對於報名什麽的,完全不需要朱七操心,岑先生帶了多年學生,經驗豐富。


    早在縣署公告考期的時候,他就已經組織學生們填寫了親供、互結、具結,把名給報上了。


    所謂親供,就是指本身的姓名、年歲、籍貫、體格以及體貌特征。


    除此之外,還需要寫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歿履曆。若是過繼的,連原本的親生父母三代也要寫。


    還好朱七是葉瑜然親生的,倒沒有後麵的操作,把前麵寫清楚就行了。


    所謂互結,則是指取同考五人,互相作保,若有一人作弊,五個連坐。


    岑先生那是多小心的人啊,自然不會讓自己書塾的考生跟外麵的人“互結”,一般都是同窗“互結”。


    像朱七這一次,他就是跟岑先生的兒子岺光濟等人結的保。


    再就是“具結”,請本縣廩生具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這事同樣由岑先生幫忙解決,並不需要諸位考生擔心。


    眼見著考試的日子就要到了,幾個同窗都有些緊張起來。


    他們聚在一起,小聲交談著。


    “這還沒考,我覺得我已經開始緊張了起來。”


    “哎,朱兄,你緊張嗎?”


    被點到名的朱七,緩緩從書案前抬起了頭:“啊?”


    他一臉茫然,顯然沒有聽見大家剛剛在說什麽。


    同窗有些哭笑不得:“朱兄,這都要縣考了,你怎麽還這麽淡定?”


    還有人探頭去看了一下朱七正在看的書,更是無奈極了:“朱兄,臨時抱佛腳也不是這樣抱的,這都是曆年的題目,今年又不一定要考,你光看這個有什麽用?”


    朱七無辜臉:“先生讓我看的。”


    岑先生給朱七開小灶的事情,其他人也都知道。


    若是別人,或許他們還妒忌一下,可換成朱七就不一樣了。


    因為岑先生每次開了小灶,隻要他們問,朱七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哦,你們問先生今天講了什麽啊,他講了……”


    或者說,先生什麽也沒講,就讓他看了什麽書、背了什麽東西。


    那大量的書和要背誦的東西,他們自己看了都頭疼——先生怎麽想的,這麽多東西,哪裏背得完?


    當然了,朱順德是個怪胎,人家過目不忘,這本事他們也沒辦法!


    所以,岑先生開小灶開得“理所當然”,他們也妒忌不起來——想一起開小灶,可以啊,歡迎一起“背”。


    諸位同窗醜拒:“……”


    ——不!


    ——謝謝了,先生,我們背不動!


    平時課堂裏的那些東西,他們就覺得已經夠吃力了,再加上這個“小灶”,他們得哭死在茅房。


    誰要敢妒忌朱七的“小灶”,那就是腦子有病。


    沒看到岑光濟,作為岑先生的親兒子,人家都沒這待遇嗎?


    “又是先生讓你看的,”同窗這咋舌,“這先生也是的,都不讓你休息一下嗎?”


    “咳!”岑光濟輕咳了一聲,提醒諸位,他還在呢,所以不要當著他的麵,說他爹的壞話。


    同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慶幸自己沒說什麽過份的話。


    朱七茫然:“休息了啊,我每天都有準時上床睡覺。”


    同窗們:“……”他們說的不是這個!


    但不管怎麽樣,這“雞對鴨講了一番”後,眾人倒是沒有那麽緊張了。


    安九鎮是個小鎮,學生有點少,自己準備考場有點“浪費”,它就跟隔壁的義康鎮並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比較大的“考點”。


    朱七、岑光濟提前幾天到了義康鎮。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街道上到處都是人。


    當他們走進客棧的時候,還聽到客棧掌櫃十分客氣地對別人說道:“不好意思啊,本客棧已經住滿了,要不你們到隔壁問問?”


    “不是吧,你們也滿了?!”那考生一臉驚訝。


    掌櫃的說道:“沒辦法,每年這個時候都這樣,你們趕緊多找幾家問問,別到時候真的晚了,一家都沒有了,到時候就麻煩了。”


    有人看到了帶著行李的朱七等人,還指著他們問人家掌櫃的:“那他們怎麽迴事?他們不是在我們進來的嗎?”


    掌櫃的看了一眼,說道:“哦,你們說那個蘭花書塾的啊,他們先生跟我是舊友,提前跟我打了招唿,訂了房。”


    “這事,還能提前打招唿?”


    “當然了,他們書塾每年都考,算是老熟人了。”


    ……


    幾個學生聽到,連忙望向岑先生,心中感慨不已:果然還是先生貼心,要不然他們現在就得跟其他人一樣,到處找住處了。


    岑先生知道自家學生的家庭條件都不是很好,並沒有訂很好的房間,一律定成了下房。


    若是想要省錢,兩個學生拚住著住一間,也沒有問題。


    岑光濟是隨父親一起來的,他自然不用說,跟自己的父親住在一起。


    朱七則跟另一個同窗拚了一間,同行的朱三則在他們屋裏打一個地鋪,將就著湊合幾晚。


    “劉兄,麻煩你了。”朱七得三哥交代,還鄭重地對對方表示了感謝。


    “哎,客氣了,大家都是同窗,出門在外,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劉建同擺了擺手,完全沒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跟誰拚住不是拚住?


    跟朱順德住一間,還能落得清靜。


    因為是提前入住的,岑先生還帶著幾位學生拜托了他在義康鎮的舊院,順便還提前到考場那裏轉了一圈,詳細講解考場上需要注意的點。


    “這些我之前都講過了,這次再說一遍,千萬別犯了考官的忌諱,知道嗎?”


    朱七、岑光濟、劉建同等人一一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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